《境水之彼岸》归迷途

8、怎奈郎无意

　　赤带着别思如在大堂靠近刘渠的桌子上坐下，又向小厮要来两个酒杯，几盘小菜。赤在倒酒时目光悄悄注视着正与佳人寻欢的刘渠。此人虽为朝廷大员，但并不像同僚只敢躲在雅间生怕别人认出；而是大大方方的坐在大厅里看来来往往的美人。
　　随着梦中醉注入酒杯，酒香也慢慢溢出，神界美酒，人间又得几回见？刘渠闻到酒香，不禁觉得手中之酒成了难以入口的泔水。便借着几分醉意，挤到别思如身边，举着酒杯要讨几口酒。他常在官场，怎看不出赤身上隐隐的戾气，当然不会向赤开口。别思如心中自是不愿，也就不做声，似乎在说“反正不是我的酒，问我也无用”。
　　赤笑着为刘渠倒酒，说：“只要阁下愿意为我付账，这几杯酒又算得了什么？”赤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只是毕竟尘世打磨不够，笑容也无法掩盖他的戾气。
　　刘渠乐呵呵的点头表示同意，也许是官场长久平庸的生活太无聊，他生出对江湖的兴趣，所以不仅没有畏惧，还故作醉态，邀赤举杯。
　　梦中醉香气清冽，酒味绵甜，但却十分霸道，不消几口，以凡人之躯便已烂醉。赤眸中也有了几分醉意，腮生红云，生出莫名妩媚。看的别思如心猿意马，神魂颠倒。断天涯之主—--苏子瑜曾言“亏得赤无倾城之容，否则六界中又有几人可以逃脱那份摄人心魄的媚态。
　　醉意已浓，别思如满目含情，对着赤轻喃：“你是天上的仙人，还是地下的恶魔？如果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粒埃土，又怎么会如此摄人心魄。”
　　赤望着台上的歌舞看似无意对方的言语，但眉宇间的痛苦说明他听到了别思如的声音。他紧紧握着拳头，极力控制思绪飘回那段时光，但记忆如同开闸之水，难以遏制。红色的火焰，红色的岩浆，红色的鲜血；地狱之魔的怒吼，撕扯灵魂的恐惧。血海池里永远流淌的六界生灵难以逃脱的悲剧日日夜夜侵蚀他的灵魂，在红色的世界里三生石旁那道白光几乎是他唯一的慰藉，所以六界中唯有对他，才会不忍。
　　赤要来一张红毯子，帮别思如盖上，虽然还未入秋但太原的夜晚还是暗生冷意；哪怕有梦中醉驱寒，以凡人脆弱的□□还是可能会着凉。在赤的计划中，受害之人大多是死有余辜，唯有眼前这个单纯少女让他不得不生出愧疚。鲜红的绒毛软软的包着别思如，纯稚的睡颜让人无发生出邪念，紧缩的眉头满是忧伤我见犹怜。赤突然回道：“我是魔，是冥界彼岸之畔的一株曼珠沙华，忍受永世的痛与寂寞，只有一个好友陪伴。所以，我没有善，更不会有愧疚之感。”
　　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会对自己痴情，也许是因为他身上带着血海池中六界生灵的渴望，脆弱的人类会对他生出依赖。但无论如何，他不能为了这个少女放弃，否则他如何有颜面对恩师？有如何用一具人类的躯体应对浩劫？如何守护此生唯一慰藉？
　　“你是魔，我是人。但至少你还有一个好友相伴，但我呢？只有一个哥哥，一个永远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的哥哥。与我相比，谁更寂寞？”别思如睡颜安详，这一句细如游丝的话像是梦中呓语。赤曾因这种酒醉过，当然可以确定她此时不过是沉浸在自己梦里，所答也是本能的反应而已，醒来后不会记得赤说过什么。
　　刘渠醉后十分沉默，绝不会说半句梦话。这个看似爽朗的的男子其实谨慎小心，否则风尘混迹多年又如何做到毫无漏洞。不过长久的安逸也会慢慢让人失去警惕，今天他主动坐在陌生人身边饮酒至醉就是一个大的漏洞。
　　在“旧梦”的另一处，夜雪与邀月闲散的走在雕满繁花的廊道上，温言交谈。夜雪修行千年，奇闻异事自然张口就来，邀月聪明伶俐总能吐出让人捧腹的话。他们二人不像是萍水相逢，倒像是相交多年的知己。
　　邀月仰着脸说道：”公子您博学多识，就别吊邀约胃口了，快告诉我葛由是怎么一回事？“
　　夜雪拉着邀月到廊道边的桌椅上坐下，说：“葛由是一个羌人，周成王时就在镐京的街上卖自己刻的木羊，他对街上的人说自己刻的木羊能跑能叫，但没人信他。后来有人看到葛由骑着木羊离开，他在镐京的房子也在一夜间化为灰烬，这时人们才猜出他是神界之人。“
　　邀月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让人想到刚睁开眼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猫，她又问道：“然后葛由去哪里了？神界吗？”
　　夜雪喝了一杯茶，继续说道：“葛由去了西蜀，西蜀的王侯贵族听说他是镐京街头的神人，便追着他上了绥山。”
　　“‘绥山‘就是峨眉山西南的绥山吗？“
　　“对！”夜雪笑道，与邀月交谈的确有趣，他不禁有些感谢那个去与佳人饮酒的好友了！“绥山高无极，那些追随葛由去的人都没回来，据说是留在了绥山得道成仙了。世人知道后，争相前往绥山但并没有找到仙人，也就几个有缘人采到了可以延年益寿的仙桃。后人在山脚下立了十几处祠庙，现在每年都有人去进香。”
　　“可是得道成仙就要与妻子父母分离，为什么他们还要去绥山？”邀月问道。她是人界平凡的生灵，生得美貌，误入红尘。看到无数曾经的倾城佳人红颜枯老，凄惨死去。章台之柳年轻时多光鲜照人，衰老时就有多悲惨凄凉。就算有幸从良，嫁入富贵人家，也会因出身风尘只能为妾。如果没子女做依靠，夫君百年后大多会被主母赶出家门。所以风尘女子多爱财不过是为了自己以后做打算，有些财物打点暮年的日子也会好过些，就算最后出家为尼也好过流落街头。邀月看多了悲剧，此生之愿不过是寻得良人，一世安稳，又怎会追些怪力乱神。不过每天晚上睡前都向神祈祷遇到个温柔公子倒是真的，今天似乎神终于听到了她的祈祷了。
　　夜雪听完邀月的话后，哑然失笑。唯有不知道六界存在的凡人，才会有如此简单的想法吧！摆脱轮回之苦，没有生老病死，享受着与世长存的生命与呼风唤雨的能力;这些才是其他生灵的追求！不过，在此过程中，还要忍受蚀骨的寂寞。葛由之所以会将凡人带到仙界，也是为了摆脱寂寞。不过他毕竟是神界生灵，真正羽化时可以去神界寻找曾经好友，
　　仙界与他不过是个站点。但是那些凡人，他们无法开启神界的大门，也无法回到人界，只能在悠长的生命中孤独的等待死亡。
　　在两人各自想自己心事时，别笑如揽着忆朱白皙如玉的肩膀，醉醉歪歪的朝夜雪方向走来。以匪首别笑如酒力，自然到不了烂醉如泥的地步，但是以富商别笑如的酒量的确该醉了。忆朱早就得到老鸨的命令，在快到夜雪身旁时，佯装摔倒。别笑如不敢在人前露出真功夫，索性顺着忆朱摔到夜雪身边，在倒地时如醉汉般不小心碰倒了夜雪的凳子。看见倒在地上的三个人，邀月急忙起身招呼小厮来扶人，自己立刻弯腰扶起无辜受牵连的夜雪。
　　别笑如站起来后，先是一脸歉意的的自嘲，说自己贱躯颇重，害的忆朱姑娘摔跤。又对夜雪再三表达歉意，倒是弄得夜雪有些尴尬。别笑如抬起头来，仔细端详夜雪脸时，不禁惊为天人。曾经子瑾闲来无聊，将神界美人分类时说过“夜雪如一杯清茶，咋看无惊艳之感，唯有细细品味才会得馥郁芬芳，如若有机会细品其滋味，死又何憾？”自然此话一出免不了明华和赤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