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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身分曝光 ...


  •   如果有幸在马其顿国王腓力以质子身分在底比斯生活时见上他一面,必定会知道这个年轻王子对于马其顿王都有诸多不满,相较底比斯,培拉城实在太寒酸太简陋了:要一个浴池,不,不只一个,还有歌剧院,中央广场也应该翻修,别忘了还有体育场,王宫也要加大,城市中路面要用云石铺设……

      腓力王子的脑中快速的运转著许多物件,这对他来说不是虚幻的想像,他希望能将之付诸实行,因此在他结束人质生涯后开始以他凌乱又率性的笔迹将所有他能想到的、为王都彻底整容的事例尽数写在卷轴上,他成交给了自己二哥、也就是当时的国王佩尔狄卡斯,想不到却被佩尔狄卡斯一口回绝了。

      「腓力,如果你还不懂,我可以让塔米恩带你去看看,我们只有一千塔伦特,一千。而我需要用这一千塔伦特打仗,对象有雅典、跟底比斯、跟特里巴利、达尔达尼亚……」结果就是没有钱,马其顿相当的缺钱,尽管佩尔狄卡斯尽可能节省,篡位者托勒密这近年带给马其顿的麻烦将他们的父亲阿明塔斯晚年积累下来的钱财消耗殆尽。

      「那是因为你不懂得生财,我亲爱的哥哥!」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大臣第一次围观这对兄弟起争执了,在他们都还是王子时,情况时有发生,而托勒密掌权的那几年可以说是他们的蜜月期,面对外敌他们共心协力一致将利刃朝外,合作无间的策画了一场刺杀行动将托勒密的阴谋正式终结,但这种良好互动宛如过眼云烟。国王忌妒自己弟弟的才能,没有人不认为腓力的提议会受到准许,一律打掉是常态,但腓力王子也相当调皮与固执,他们甚至怀疑腓力是刻意而为,总是在被自己二哥拒绝时一脸不敢置信的出言嘲讽。

      结果当然是腓力惹怒了佩尔狄卡斯,不过也不差这一次了,他们总能在各种事情上出现分歧,有时会让人怀疑腓力是在与国王唱反调,尤其是王都的修缮计画,这种浩大用吃紧的工程看似痴人说梦。

      但很快的没人再将之视作玩笑之语,当马其顿首都培拉连同王宫在交接到腓力手中、也就是腓力成为国王的那一年起,马其顿出现了至今没有歇止的变化。

      单以宫殿来说,虽然修筑的速度不比培拉城本身,但目前也拓宽了两倍有馀,恰好能容纳腓力每一年从各地打仗胜利后迎娶回来的妻妾。住在宫中的奥妲塔是王宫变更的见证者之一,她是腓力的第一位正式迎娶的妻子,因此她曾住过破旧的木造居所,那是在宫殿还未开始时,腓力正忙于安定西面的色雷斯人,雨季来临时潮湿与避雨的爬虫成为了他们的同居者。之后腓力开始了自己对王宫的修缮计画,她便也迁移到了不同的地方,在她怀孕时或者生下女儿时都有,但在出嫁前奥妲塔早已习惯了军旅生活,因此木造的房舍又或者频繁搬迁没有定居之处并不造成她的困扰。

      很快的,女眷的院落修葺完成,是坚固的、装饰华美的石造殿厅,腓力兑现了当初在外人眼中看似玩笑的计画,奥妲塔也带著刚出生的女儿库娜涅住进了其中的一间,所有人相安无事。直到腓力从摩罗西亚迎娶了自己的第四王后奥林匹娅丝起,这位深受腓力宠爱的女人高傲并且虚荣,理所当然的要求了那间最大、装修得最豪华、出入正殿大门最方便的一间作为自己寝殿――这一间也一度成为奥林匹娅丝、腓力夫妇俩专属的寝殿,情况直到一年前两人关系转淡、腓力主动搬到另一间为止。至于腓力其馀的王后、妾侍,除了与奥林匹娅丝友好的妮刻希波利斯,其他人全被奥林匹娅丝驱得远远的,就是从不与她争宠的奥妲塔也遭到池鱼之殃。

      奥妲塔不只是腓力第一王后,她耿直、冷静的心性使腓力虽与她没有男女之情却素来敬重她,在奥林匹娅丝嫁进来前奥妲塔是整个马其顿王宫的女主人,但奥林匹娅丝嫁进来后一切尽数被奥林匹娅丝揽到手中,而她霸道强势的作风也令后宫中其他女人苦不堪言,不止一次试图说服奥妲塔收回她原有的权力。

      奥妲塔的响应则是一次次拒绝,她自顾自带着孩子住到宫殿的角落,丝毫不参与这群女人的战争,直到奥林匹娅丝前段日子受伤休养,她才不得不重拾起几年前的工作,将她偏僻却舒适的寝殿充作书房。

      此刻,奥妲塔手握着削成细长杆状的铅,头也不抬的以铅条在莎草纸上书写着,铅条与莎草纸摩擦制造出的沙沙声响被掩盖在房间另一人的说话声下。以铅条书写是她早年在军中培养出的习惯,带着需要醺墨水的芦苇杆作书写工具相较之下显得麻烦。

      待她写上最后一个字母,她抬起腾出来的那只手、摆了个手势,打断侍女的发言。

      奥妲塔平静的说:「我想知道,信件为甚么会交到我手上?」

      替自己主人读信的侍女赶紧说:「信使确实指定这封信是属于您的。」

      奥妲塔勾起笑,笑容有些无奈,「当其他人都瞎了眼吗?把信交给安提帕特,我管理的是王宫,不是马其顿的国政。」

      趁着马其顿国王出征的期间藉由与奥妲塔同为伊利里亚人这层关系而试图讨些利益,这并不是第一封,不过这一封格外棘手,这封信出自达尔达尼亚国王克里图斯,为的是伊庇丹努城的归属,克里图斯期望藉由腓力的名字吓退那些觊觎伊庇丹努的希腊人。

      克里图斯不只是达尔达尼亚国王,也是奥妲塔的兄弟,奥妲塔前几次都是不留情地回绝,这一封也不例外,但侍女不禁有些迟疑。

      奥妲塔注意到了侍女的表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觉得我能仰仗娘家的人吗?说到底,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只有库娜涅,如果我总想着为伊利里亚人谋取好处,我的女儿又该如何是好?在把我嫁给马其顿时,族人给我的恩惠我已经尽数还清了。」一直以来冷静自制的奥妲塔罕见的在话语中透露出些许埋怨,她叹了口气,「把信交给安提帕特吧。」

      侍女应声离开后,奥妲塔打直的背以相对放松的姿态倚在木椅椅背上,她闭上眼揉了揉眼皮以减缓眼中的酸意,过一会儿,她灵敏的听觉捕捉到轻微的脚步声,睁开眼、她的女儿库娜涅正好走进她的卧房。

      库娜涅抿着嘴,黝黑而稚嫩的脸上有未能完全收敛住的不满,当走到奥妲塔不过五十噚处,这位马其顿的长公主转了个圈,展示她身上的衣服,「这样可以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这就出发了。」

      奥妲塔站起身主动走到女儿身边,点头表示认可,「记住,到了莱妮丝那儿――」

      库娜涅酸溜溜的抢先说:「符合一切『马其顿女人』应有的行为是吧。我知道了。」

      奥妲塔看出了女儿压抑不住的不耐,领着女儿一面走出卧房一面说:「库娜涅,你再过几年就要婚配,莱妮丝会教导你成为一个合格、讨丈夫喜欢的妻子。」

      库娜涅像是听见的甚么惊世骇俗的事,瞪大眼。她当然不是为结婚这件事,每个女人都得结婚,但没想到「成为合格、讨丈夫喜欢的妻子」这种话会出自自己母亲的口中。早熟的性格虽然培养她极度的有主见,不过这份锐利却不会对着她的母亲,因此她尽管满腹怀疑却并未出言反驳。

      奥妲塔又说:「莱妮丝以前照顾过你,她会公正的对待每一个孩子。」唯一的缺点是莱妮丝见不惯伊利亚人教育孩子的方式,因此她才在事前再三叮嘱库娜涅收敛这些年来培养出来的、在马其顿人眼中过于野蛮的行为。

      库娜涅惊讶,「莱妮丝照顾过我?我怎么毫无印象?」

      「当时你年龄还小,亚历山大出生后莱妮丝就改为照顾他了。」实际上是奥林匹娅丝争着要莱妮丝照顾亚历山大的,当初尽管奥妲塔不受宠,但位份排在后宫第一,奥林匹娅丝嫁进来后甚么都要跟奥妲塔争,包括由腓力指派、负责照顾库娜涅的莱妮丝,除了想证明自己在腓力心目中的地位,奥林匹娅丝更多也是看中莱妮丝的身分背景,谁知道莱妮丝完全不同于其他会哄着奥林匹娅丝的人,一点也不给奥林匹娅丝面子,几回争执下来奥林匹娅丝反悔,想将孩子抚养权揽到手中,但这时候腓力已经不是事事顺着奥林匹娅丝的意了。

      奥妲塔说得轻描淡写,但聪明的库娜涅隐约知道了母亲的意思。

      母女俩走到亚历山大和克丽奥佩脱拉房间的前庭,人工砌成的石头走道两侧是细心栽种的月桂树与梧桐,它们的树梢在微风吹拂下摇曳舞动,而母女俩停在了这儿。

      「我想你可以自己一个人进去。」

      库娜涅点头,「当然,我保证会和弟弟妹妹好好相处。那么母亲呢?您要去找奥林匹娅丝吗?」

      「没错,有些事情得交接一下。」

      库娜涅撇了撇嘴,不再多话。

      ※※※

      奥林匹娅丝没想到奥妲塔会来找她,吓了一跳。「请坐吧,奥妲塔。」她堆满桌面的工具一时间也无法收拾,干脆就装作不存在了,「你来找我有甚么事吗?」

      说起来,奥妲塔可真是相当奇妙的一名女性,平时的表现是一派冷淡与威严,要说属于后宫中不问世事的清流派也不是,因为上一回在宴会场上遇刺时,第一个主动指挥女眷离开宴会大厅的正是奥妲塔,不只如此还不忘被遗留在大厅中的她,派了几名侍女在门口外等著接应。奥妲塔之后也来短暂拜访过她两回,并询问她的身体情况,态度疏离,既没有屈意奉承也没有恶意,就是纯粹想确认她头部的「伤」是不是好了。

      短短几次接触,之后又听闻以往那位奥林匹娅丝对奥妲塔的种种糟糕作为――导致她见了奥妲塔都有些拘谨不安。

      这一种摆明不想争夺、摆在腓力后妃中长相也平凡到成了不起眼、一点也对奥林匹娅丝构不成威胁的女性,原先的那一位做事这样咄咄逼人,实在有点不厚道。

      奥妲塔端坐到椅子上,背部笔直,双眼则开始上下打量了她,又看了看一桌的凌乱,语气依然平淡,但相当有威严,「你身体看起来好多了。」

      又是这种跟教官互动的感觉,好紧张啊。

      奥林匹娅丝僵笑着点头。

      奥妲塔注意到她的紧张,微微扯动嘴角,这也让奥林匹娅丝注意到对方眼尾与嘴角有细细的皱纹,虽然有点不敢置信但这显示奥妲塔以前笑口常开。

      奥妲塔一本正经地说:「既然你身体好多了,那么宫中的事物该交回你手上了。」

      甚么?

      她的目瞪口呆被奥妲塔当作了没有听清楚或者头部伤口还没痊愈,总之对方又重复了一次。

      「奥妲塔,我想这些事还是――」

      「你与安提帕特相识多年,合作起来会更顺利。」奥妲塔的话解开了奥林匹娅丝之前对于安提帕特为何能堂而皇之进出她寝殿的疑惑,恐怕过去每一次腓力出征马其顿事务都是落到奥林匹娅丝和安提帕特身上。

      也对,就原来那一位的性格,后宫的事情不揽到手中牢牢抓住根本不可能――但别说她看不懂希腊文,她根本不懂怎么管事啊。

      「奥妲塔,不瞒你说,前段时间我受了点伤,头时不时的觉得晕――」她尴尬的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奥妲塔伸手从桌面拿起一张羊皮纸,羊皮纸上是她亲手绘制的简陋设计图。

      头痛没办法管事,却还可以画画,这谎也扯得太糟糕劣质了。

      奥妲塔反应却不是揭破她的谎言,放下羊皮纸,又拿起她这些天与工匠一同瞎忙出来的成品,放在手上掂量一会,「这是?」没等奥林匹娅丝解释,她又说:「是军笛。」一提及军队相关的话题,奥妲塔身上那种冷淡、紧绷的氛围散去不少,眉眼微弯、笑容也真诚许多,「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银制的。外型也很特别。」

      奥林匹娅丝对这个单词相当陌生,不过这不妨碍她知道奥妲塔对这样东西并不陌生。

      奥妲塔难得提出要求,「我试试?」

      奥林匹娅丝无所谓的点头,内心则哀怨不已。

      她前不久看负责吹号角的那一位步兵在伙友节最后一日的表演中吹得脸红脖子粗,因而想到不需要太费劲、又方便携带的哨子――本想展现一下穿越者的强悍属性,结果……事实证明她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者,那些前辈一个个打造工业王国、成为商业巨擘,她却还窝在这后宫打混,好不容易有了点想法却发现这里的人早就知道了,这要她情何以堪啊!

      相较之下,奥妲塔反而比奥林匹娅丝还要有兴致,她摸索了一会,对着哨子口轻吹,气体高速钻入哨子狭窄的洞口,带动哨子内的滚珠震动,发出尖锐的哨音。「声音非常尖锐,这是你改良的吗?」

      奥林匹娅丝眼睛一亮,消沉的心情提振不少,看来她让人做出来的哨子在这个时代也不是这么普遍平凡。

      奥妲塔又把银制哨子握在掌心来来回回看一遍,叹了口气,「有多久没有看见它了……我还记得我带着军队在山林河谷间穿梭,埋伏在树丛后的凯尔特人吹响笛子,一阵一阵的,清澈嘹亮――」

      奥林匹娅丝有些不明所以,她听说过奥妲塔在嫁给腓力之前是个女将军,不过奥妲塔在提起自己被敌军埋伏时的反应相当反常,是定定地望向她,以眼神传达她所能不理解的同病相怜、缅怀……以及那淡得一掐即碎的忧伤。

      在奥林匹娅丝还不确定该做何回应前,奥妲塔自思绪中抽回,将精巧的银制哨子放到奥林匹娅丝手心,「明天开始接管宫务吧。如今的生活确实没有以往如意,但为了两个孩子、为了你自己,你也该振作起来了。」想了想又说:「明天我还有样东西要给你。」

      一直到对方离开了好一阵子,奥林匹娅丝总算品味出意思了。

      尽管不知道原由何在,但奥妲塔不只误会了她是对腓力感到失望而拒绝管理后宫,也误以为她是借着哨子在怀念以往在摩罗西亚的日子了。

      ……

      奥妲塔第二日一早就找上了奥林匹娅丝。当时奥林匹娅丝刚睡醒,晕晕呼呼的从奥妲塔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奥妲塔简短的说道这是亚历山卓的东西,然后情绪早已平复的第一王后又与奥林匹娅丝回归到最初的疏离关系,没有任何应酬语就离开了。

      奥妲塔走后,奥林匹娅丝也醒了。

      亚历山卓――亚历山卓的东西?

      想起那个可怕的少年,奥林匹娅丝打了个寒颤。

      亚历山卓的东西为甚么会在奥妲塔手上?

      当时奥妲塔说了甚么?

      『这是亚历山卓的,请原谅我一直把它放在身边。我想直到你能够平静面对时再交给你――如今它是你的了。』

      奥妲塔说要给她、盒子内的东西如今属于她,但一想到这东西曾经是属于亚历山卓的,她心里就是一阵抗拒――她哀怨的眼神瞪著盒子却迟迟没有将东西一把推开。

      就算不想要,这东西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不打开实在闹得人心痒痒……

      奥林匹娅丝经过了数次的挣扎,总算心一横将盒子打开。

      「……」

      好吧。

      真不知道该失望还是松一口气。

      没有她的贴身衣物或者写给她的情书――她为自己龌龊的思想感到羞愧。木盒子内静静躺着一条项链,链子是以牛皮编织,上面的饰品则是一元铜板大小的金制品。纯金饰质量地柔软、不耐磨损,因此饰品上的浮雕早已模糊不堪。

      这时,两个侍女走进房间,奥林匹娅丝顺手盖上木盒,转头看着两名侍女。

      她的侍女说:「殿下,桑德拉有话要代妮刻希波利斯王后说。」然后恭敬的退离房间。

      剩下的那一位正是妮刻希波利斯最宠爱的侍女桑德拉。

      她等待桑德拉发话,但前一位奥林匹娅丝的余威犹存,她没有表示对方完全不敢先开口,她只能无奈的问:「妮刻让你带来甚么话?」

      桑德拉上前几步复又退后几步,内心出现了不小的挣扎。

      「怎么了?」奥林匹娅丝不由得有些紧张。

      桑德拉眼神忽然飘到了桌子上,眼睛一亮,抬头用笃定的语气说:「你不是奥林匹娅丝。」

      「!?」

      奥林匹娅丝顺着桑德拉目光看去,她昨天随手撇在一旁的银制哨子正静静躺在桌子上。

      她大脑当机一秒后总算反应过来了:遇上同道中人了。

      「你也是……」她用中文,却得到对方大惑不解的眼神。

      虽然不是老乡,但还是好兴奋啊。

      她换回这里的语言,「快,别站着了,过来坐下。」

      桑德拉也从善如流的坐下,两人兴奋的互望了好一会儿。

      最后的最后,桑德拉叹了口气,「天神在上啊,我还真不知道我们能说些甚么。」

      奥林匹娅丝喷出一声笑,「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想聊以前的事情。或许再熟一点就会跨过那道槛了,不过――」

      桑德拉相当无理的打断她,「别,我们永远别聊这些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们又低声笑了好一会儿。

      最初那莫名其妙的狂喜之情散去不少后,奥林匹娅丝问:「你怀疑我的身分很久了吗?」

      「挺久的。不过一直不敢肯定。」桑德拉吐了吐舌,「而且我如果贸然跟你相认,说不定会因为你的猜疑而被害死……不过看你这阵子的作为我就安心了。」

      「……」

      呃,这意思是她废到毫无威胁性了对吧?

      桑德拉摆了摆手,「事实上,你成了奥林匹娅丝我也松了口气。」

      「啊?」

      「以前那一位虽然跟妮刻感情不错,但再怎么说都是以自我为中心,虽然无心,却还是害了妮刻不少次。」

      「你从小跟在妮刻身边吗?」

      「不是,她要到多多纳养病时我才被她的母亲调到她身边。」多多纳正是奥林匹娅丝娘家摩罗西亚的首都,想来原来的奥林匹娅丝正是在那一回与妮刻希波利斯认识、结交为密友。

      桑德拉冷笑一声又说:「没办法,因为我当时迷得妮刻的大哥『神魂颠倒』闹得妮刻的大哥和大嫂争吵过好几回。」桑德拉五官只能说普通,但有一种猫一般慵懒、神秘的气质,头几回见到就是奥林匹娅丝也忍不住多看几眼,而现在那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也格外有魅力,她自认为自己的审美观该算是大众,桑德拉的话虽然随兴但看来是不假了。

      另一方面,奥林匹娅丝听了这话不免有些难受。

      她穿越之后虽然原先的那一位留下一许多烂摊子,但馀威犹在,又是个王后,还是个有着健康男嗣的王后,无人敢招惹她。但桑德拉不同,穿成奴隶,甚至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身体……

      「你不必可怜我,我已经度过那个阶段了。说实在的,我现在反倒可怜你,奥林匹娅丝可招惹了不少事。」

      奥林匹娅丝蒙着脸趴在桌上,「我知道……最悲戚的是『我』最后竟然是被自己儿子的部下杀死。」虽然不知道是哪个部下就是了。

      桑德拉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懂得还真多。我原先来这里甚么也不知道,一直到『你』生了亚历山大我才确定我竟然与亚历山大大帝生长在同一个时代。」

      奥林匹娅丝苦哈哈的说:「我其实也没有了解很多,因为奥林匹娅丝那一团乱的关系历史书上根本没教!」

      桑德拉得意的哈了一声,「这样说起来我还比你了解了,说真的,我来到这里之前从没想过这里的人这么没有隐私权,做任何事情都不避着我们奴隶,简直把我们当作木头。」

      「也就是说你知道很多关于奥林匹娅丝的私事?」

      「当然。妮刻信任我,奥林匹娅丝就干脆也把我当作她的人一般使唤了,她很多秘密我可是一清二楚。」

      奥林匹娅丝吞了口口水,「你、你现在方便吗?妮刻现在还有身孕,要不下一次……」

      「妮刻要中午才会醒来,这是我强制规定的,她身体太虚弱了。所以你现在想问甚么尽管问吧。」

      「好。」

      忽然有个能为自己解开许多疑惑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奥林匹娅丝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何问起,犹豫了好久,脑中忽然闪过了近期某个带给她相当程度惊恐的疑惑,说:「亚历山卓――我是说奥林匹娅丝的弟弟跟奥林匹娅丝是不是……」

      「你问是不是情.人?是。」桑德拉几乎是没有停顿的回答。

      奥林匹娅丝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他们不是姊弟吗?」

      桑德拉点头,「他们确实是姐弟,不过是同父异母。」

      「就算是同父异母也――」

      「你听我说完,奥林匹娅丝曾经是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亚历山卓,但那一位已经在与伊利里亚人打仗时战死了。」桑德拉一脸嫌弃,「原来的那一位奥林匹娅丝跟亲弟弟感情太好了,简直好到无药可救,大哭了好几天开始闹绝食,就是她的未婚夫也没办法劝解她,两个人还因此耽搁了婚事――噢,忘了告诉你,未婚夫就是安提帕特。」不顾奥林匹娅丝古怪的表情,她继续说:「奥林匹娅丝的父亲看不下去,把私生子带到奥林匹娅丝面前说是亚历山卓,奥林匹娅丝可能着了魔,竟然也认了,又哭又亲的抱着现在这一个亚历山卓――然后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就算是认亲也不会认到爬床吧?」

      桑德拉耸肩,「实际上我完全无法理解你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和她老爸在想甚么,不过这一个亚历山卓倒是很好猜。在奥林匹娅丝五岁那一年,她父亲跟女奴生了个儿子,就是现在这一位亚历山卓。亚历山卓的存在被奥林匹娅丝母亲知道后大闹一场,奥林匹娅丝也逼迫她的父亲要在女奴私生子和她之间选一个。结果当然是女奴和私生子被遗弃在他处、见不得人,直到后来才作为替代品重新得到尊严。亚历山卓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因为你的关系过着苦日子――」

      「不是我啊!」奥林匹娅丝把头撑离桌面。

      「反正他现在的个性已经扭曲倒不成人样了。而你又不肯面对现实,死命要认他作自己的弟弟――虽然我无法理解你为甚么会心甘情愿让弟弟上自己的床就是了。」

      「……」

      这是一段何等畸形的情感啊――相较之下奥林匹娅丝和安提帕特的关系简直纯良到一个极致……等等,安提帕特?

      「对了……安提帕特好像发现我不是奥林匹娅丝本人了。」

      桑德拉耸耸肩,「这不意外,安提帕特看着奥林匹娅丝这么多年,他肯定会察觉异常。但不管怎么样,他不会伤害你。」桑德拉抓住奥林匹娅丝的右手,以相当粗暴的力道将奥林匹娅丝的右手臂举起来,「恐怕你自己也不知道,奥林匹娅丝的腋下长了一颗粉色的胎记,因为非常小,位置又偏后,你自己肯定看不到。」

      奥林匹娅丝头艰难的往右偏,果然甚么也没看见。

      「有这个痣在,安提帕特就算心里再怀疑,也会不断说服自己你就是奥林匹娅丝本人吧――你该庆幸他是这么想的,否则他肯定会拿刀来砍你。」奥林匹娅丝一脸惊恐,桑德拉又说:「我开玩笑的。」

      「……别吓我了。」

      「其实我还真猜不透安提帕特如果知道真相后会甚么反应。」桑德拉再度一本正经的说:「安提帕特曾经因为马其顿政.变,不得不流亡到摩罗西亚,你的父亲接待了他,还让安提帕特成为两位年长王子的导师,你也是在那时候认他的。」

      「……可以不要再用『你』来称呼了吗?」

      「既然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你就认命的接受吧。别再分甚么你和她了。」桑德拉毫不留情地拒绝。「你说,难道现在这些人知道你不是奥林匹娅丝吗?而奥林匹娅丝与他们曾经发生过的爱或恨不会算在你头上吗?」

      她不得不摇头。

      「快一点接受吧,这对你不会是坏处。」拍了拍她的肩,接着桑德拉重拾话题:「后来马其顿局势安稳了、安提帕特回到马其顿,不过寄住在摩罗西亚那一段日子显然双方培养出来的感情不错,日后马其顿又任何事情需要与摩罗西亚交涉都是委由安提帕特执行。再后来,腓力登基了,他开始四处娶老婆、强化马其顿与外国的关系,在马其顿西边又一直关系密切的摩罗西亚当然也少不了,所以他就授意让安提帕特娶摩罗西亚的公主,也就是你。」

      「啊?」虽然刚才就知道安提帕特曾经是奥林匹娅丝的未婚夫了,但想不到当初这段联系是腓力主动缔结的,但不说腓力与奥林匹娅丝新婚那段期间腓力对奥林匹娅丝有多么百依百顺了,对各类姑娘来者不拒的腓力怎么会主动把奥林匹娅丝推给旁人?

      「这一点我其实就不是很确定了。不过我猜腓力最一开始选择让安提帕特娶你是因为讨厌你,因为你当时干了不少蠢事,这个又是一段相当长的故事了,我们得另找时间说。总之,还没亲眼见过你的腓力间接得知你的一些行径,但摩罗西亚当时适婚年龄、身分又足够高贵的姑娘只有你,无奈之下腓力就让安提帕特代劳了。结果――」

      「结果中间碰上亲弟弟的死延期,最后又让腓力见了真容,所以腓力干脆横刀夺爱是吧。」

      「没错。」

      奥林匹娅丝叹息:所以说美貌真的相当重要,原先犯了甚么错一张娇容都可以免除一切罪刑。

      当然,这是刚开始。

      看腻了效果就不好了。

      奥林匹娅丝的生世也不是一直半刻能说完的,而时间也不早了,桑德拉还要赶着回去照顾妮刻希波利斯,因此谈话中断。

      离开前,奥林匹娅丝说:「我对这段历史有一点了解,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尽可能告诉你。」

      桑德拉扬起一边嘴角,「像我这种小人物,外面发生了甚么根本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好吧,你的好意我收下了,如果我好奇,会来问你的。」

      桑德拉转身走到门前,奥林匹娅丝赶紧说:「等等。」

      「怎么?」桑德拉回头。

      「原来的那一个……究竟是个甚么样的女孩?」

      桑德拉翻了个白眼,「这很重要吗?就算是……好吧、好吧,她是个真诚的女孩,是我在这个时代中见过最蠢却又最诚实的人――这样你能安心吗?」

      奥林匹娅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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