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87、风雨归来

　　慧遥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延平已经在她身边连续守护了三天了。
　　三天前，在开往医院的路上遭遇截杀，幸好子弹被明瀚撞偏了方向，她这才侥幸逃过一劫，却也如惊弓之鸟一般再次撕裂伤口，失血过多而昏迷。
　　在陷入昏迷前，她告诉明瀚，“那个女魔头说，有人不想我活着出来。”
　　麻药散后，慧遥在剧烈的阵痛中醒过来，这才知道自己不在医院，而是在一家私人医生开的外科诊所中接受治疗。
　　延平说，沈麟君在她遭遇截杀之后便当机立断，让延平对外宣布她已死亡，然后暗中联系此地相熟的私人医生，进而偷龙转凤将她转到这家外科诊所。
　　这样，可以让伤势严重的她得到暂时的保护，等她脱险，就可以回国接受治疗。
　　大家一合计，觉得稳妥：这次的行动是绝密级的，可那女魔头却似乎在他们动手前就得知一切，还将那个地下淫窝炸了个底朝天。更要命的是，还有杀手在半路准确地狙击慧遥的救护车，这股势力确实可怕！
　　如果他们知道慧遥还活着，一定会继续下手。
　　如今大家都身在境外，面对此等陌生环境，再怎么谨慎也难保万全，那瞒过大多数人秘密治疗，最合适不过。
　　于是，在大家的相互配合下，慧遥被成功转运出去，顺利完成了手术，脱离了危险。
　　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气，考虑到境外不宜久留，麟君等人又第一时间安排飞机，将慧遥安全送回国内。
　　考虑国内还有春思夜总会、刘天赐和孔诚一干人等，在等待接受法律制裁，麟君便又让明瀚联系清雯，让她在江州帮慧遥安排了个秘密的高级疗养病房，直接将人送了进去。
　　至此，大家紧张了半个月的心情，总算平稳落地。
　　可是，慧遥新的问题接踵而至：虽然只有两针，可她真的染上了毒瘾。
　　为了隐瞒真相，慧遥沿路都以疼痛为由，让延平给自己打止痛针，或者镇定剂。
　　可是，这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明瀚来探望，慧遥本来还好好地向他打探外面的情况，忽然就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与难受。
　　明瀚告诉她，“那个女魔头被发现死在旁边一家酒楼后厨的地下仓库里。尸检结果还不知道，不过听说发现她的时候，周围含氧量很低，应该是窒息。”
　　慧遥强忍内里的不适，追问国内情况，“那，孔诚呢？”
　　明瀚答，“失踪了。但是你别——”
　　“什么！”慧遥猛然弹起，情绪已经难以控制，异常激动地攥紧明瀚的胳膊，“你怎么能让他跑了呢！怎么能让他跑了呢！”
　　她的反应如此激烈，明瀚有点震惊，便抓住她的肩膀，“慧遥，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她实在坚持不了，便不顾伤口撕裂，大力推开明瀚，“把我害得那么惨的人，一个不明不白死了，一个跑路了，你要我怎么冷静！你怎么能让他跑了呢！”
　　“慧遥，冷静！”
　　“你走，给我出去！”
　　“慧遥！”
　　“出去！”慧遥涕泪纵横，不管不顾，如遇仇敌一般揪起枕头砸向他，“给我出去！”
　　延平从门外进来，也是惊得一头雾水，忙上前一把摁住她，“慧遥冷静，你还有伤。”
　　慧遥忍不住战栗蜷缩，却仍指着明瀚以祈求的目光命令延平，“让他出去，让他出去！”
　　延平不明所以，只能拉着一脸费解的明瀚离开了病房，“江，明瀚，你跟她说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明瀚如坠五里雾，木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个样子了。”
　　延平心系慧遥，便不多追问，“要不你先回去，我来照顾她。”
　　明瀚只能怀着一肚子疑问，漠然离开。
　　延平再次进入病房，却见慧遥正左右翻滚，体如弯弓，强忍痛苦，不惜刺激伤口自残，大惊失色，忙要叫医生，却被慧遥连跪带滚地抱住大腿，“不要，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求你，延平，我求你！”
　　“慧遥，”延平只能死死抱住她，泪落连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忍了好久，慧遥昏迷入睡。
　　延平擦干眼泪，重新替她处理伤口。做过这么多年外科医生，他已也隐隐猜到：她可能是染上了可怕的毒瘾！
　　慧遥自知瞒不住，只能泪眼婆娑地把真相告诉他，“我虽然可以逼着自己不吃饭，不喝水，可是，我没办法躲过他们这些卑劣的手段。我真的尽力了。”
　　延平痛彻心扉，可慧遥一直苦苦哀求，请他保密，他也只能怀着矛盾的心情，悄悄加大她的麻醉药物剂量，借此隐瞒真相。
　　慧遥微微点头，面色苍白无力，“对不起，可我现在，只有你能相信。”
　　延平举着针剂，目色朦胧，面色黯然，眸光不忍，“慧遥，对不起，等你的伤好了，我一定帮你戒掉它！”
　　一支针剂下去，慧遥喘着粗气暂时入睡，片刻睁开虚弱的双眼，睫毛颤抖不止，“一定要帮我保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延平握紧她的手，郑重点头，“你放心，一定不会的！”
　　——
　　小瑜等人得到慧遥已经安全回来的消息，喜不自胜，连带着母亲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两人着急从老家回到江州，想要见慧遥，延平只能以案情需要，暂时将她们安抚。
　　丽秋得到消息，也安下心，在父母薛阳等人的陪同下，继续艰辛的抗癌之路。
　　麟君与明瀚虽然不常来看慧遥，却也着人每日送来一束兰花，风雨无阻。
　　这一带动，连延平也紧随其后，没几天，病房中就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兰花，五颜六色，百媚千娇，幽香扑鼻。
　　想想去年一个乌龙，造就了近日的温情，慧遥清嗅这些花朵，感念大家的一片苦心，回首如烟往事，也是千头万绪，五味杂陈。
　　为着养伤，为着隐瞒大家她染上毒瘾的事实，慧遥与延平跟疗养院的医生护士一天到晚地玩着各种游击战，常常筋疲力尽。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摧残，让慧遥常常从梦中惊醒，冷汗流变全身。
　　有时候，如果不是听到窗外的潇潇雨歌，她差点忘了自己已经逃离了地狱之门，惊得抱着被子四处躲避。
　　延平只能尽力给她支撑，帮她擦去额头的汗珠，“慧遥，又做噩梦了吗？没事的。”
　　她被延平重新扶上病床，只有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驱散恐惧。
　　她也知道自己拖累了延平，因而也会在他关切的时候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笑意，“我没事的。你快去休息吧，我喝点水就好了。”
　　延平温柔地点点头，“你睡吧，你睡着了，我就去休息。”
　　她便听话地闭上眼睛，然后自然而然地发出均匀地呼吸，等延平帮她关灯离开，才无助地再次坐起来，抱着被子继续发呆。
　　那几天的噩梦已经远去，望着身边葱葱郁郁的兰花，她不自觉地想起了沈麟君，想起了这个在危难之时带给自己最大安全感的男人，也进而想起了他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西装。
　　次日，慧遥请延平帮忙把那件西装拿过来。
　　延平微有醋意，在她身边坐下，“看牌子很贵，我帮你洗过了，可他应该不愿意再收了。你怎么忽然想要这个？”
　　慧遥翻转着手里的衣服，触手质感光滑细腻，检查品牌、价位和胖瘦都差不多，心下就多了一丝紧凑与未知的恐惧感，“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这件衣服，似乎，跟我去年受伤的时候，绑在身上止血的，是同一个人的。”
　　“啊？！”延平的心跳瞬间慢半拍，反应过来后，也摸了摸质感，一股寒流触手激起汗毛嗖嗖，“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慧遥低头沉吟，“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次，他抱着我冲出火海，浑浑噩噩，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就跟去年的情形一样。延平，要不，你去我家，让小瑜把去年那件西装也找出来，帮我比对比对。”
　　“这个，”延平目光纠结为难，而后规劝道，“其实你可以直接问他，为什么要？”
　　“这不一样。如果是他，这件事牵扯到雪梅，再提起都不好；如果不是，那岂不是更尴尬。”
　　“也是，”延平自言自语，目光躲闪，而后不得已向慧遥坦白，“去年那件衣服，已经不在了。昨天，你家里进了色狼，把你跟小瑜的内衣全偷走了，那件衣服，也一并打包走了。”
　　“啊！”慧遥一惊，下一秒愁容聚焦，“小瑜呢？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当时她跟干妈都不在家，没碰上那个色狼。”
　　慧遥松口气，“那真是万幸！”
　　——
　　麟君进来探望时，见慧遥正纠结地婆娑着自己的衣服，不禁有一丝自豪感，“我那衣服里面有花吗？你在看什么？”
　　慧遥微有尴尬，放下那件衣服，“花是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有几件西装上面，沾过我的血？”
　　麟君眉头微挑，而后干笑一声，“有这一件就够吓人了，还敢有几件啊？”
　　“哦，”慧遥紧了紧手边的衣服，“这个，你应该不会要了吧？”
　　麟君得意一笑，“你要想留下也无所谓。”
　　慧遥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这次的事，有跟你造成什么麻烦吗？”
　　“你不要到处跟人说，我就没有麻烦。”麟君笑笑，“对了，问你个问题。说起来，你跟叶珊珊的关系并不好，为什么会为了救她把自个给搭进去？”
　　慧遥淡淡苦笑，“那你跟我关系也不算好，这次为什么会不顾自己的安全，跑来救我？”
　　麟君面上瞬息万变，情绪深藏双眸，手边却悠悠地捡起一支兰花，把玩片刻，“好，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