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86、出逃（下）

　　慧遥眼见明瀚手握武器，一路斩妖除魔，向那些女孩的方向匆忙而去，便知此次九死一生，一时感慨万千，血泪涌动。
　　她靠在麟君身后，见周边火光漫漫，烟尘横飞，心境反倒逐渐平静，“你后悔吗？”
　　麟君微微回头，神情凝重，并不多言。
　　“如果你不进来，就不会有这些事。”
　　麟君干笑一声，眸中情愫万千，无以言表，“现在问这个有意思吗？如果我今天跟你死在这儿，后不后悔都没感觉了。如果有幸活着出去，还必要想‘后悔’这两个字吗？”
　　慧遥嫣然一笑，目框含泪，将下未下，“你今天，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麟君忽然近距离对视她美丽光洁的双眸，细长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花，柔情似水，缱绻万千，他心下触动，竟不自觉将她揽入怀中，“不要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慧遥靠在他怀中，目光迷离惘然，或许，这就是雪梅当初痴迷他的原因吧。
　　她之前不懂，今天却忽然全都明白了：他，从来都不比明瀚差，只是走得路不通而已。
　　身边的墙壁乍然裂开缝隙，周边一切摇摇欲坠。
　　麟君拉她起来，“这儿不能呆了，要塌了。”
　　“你先走吧，”慧遥推开他，“我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你。”
　　麟君并不多言，只倔强地握紧她的手，无视身后摇摇坠坠，轰然倒塌的袭击，一路踏破荆棘，艰难前行。
　　身边忽然窜出两个小卒，麟君便将慧遥护在身后，与对方相互射击，即便手法还是稚拙，却不再战栗摇晃，为了自己与身边人的安全，他必须稳住自己。
　　子弹打完了，麟君没能伤到对方任何一根头发，对方也一样。
　　弹尽粮绝，接下来便是激烈的肉搏战：平居自视，麟君的近身搏击并不比明瀚差，实战虽应另当别论，但应付两个小卒，倒也绰绰有余。
　　可这个地方并不适宜持久战，眼看身后的坍塌即将吞没费力逃跑的慧遥，麟君情急之下，飞身一脚将纠缠在身边的小卒踢到坍塌出，然后抱起慧遥再次逃离，而两小卒来不及逃开，顷刻葬身残壁之中。
　　麟君抱着慧遥逃到最初的入口处，却被障碍物绊倒，双双重摔一跤，身后坍塌不止，却在临近十米出暂时遏制。
　　麟君爬起，扶着慧遥站起来，望着身后一切，心神纠痛，眸光暗淡，“我杀人了。”
　　骤然成了杀人犯任谁都有些受不了。
　　慧遥忙握住他的手，力图给他一些安慰。
　　身后枪火之声，越来越近，想来是明瀚正孤身抗敌，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我不是故意的。”麟君举起双手，却见手头血迹斑斑，锥心刺骨。
　　“我知道，”慧遥帮他擦擦脸上的灰土，却见女魔头冰冷的枪口正冲他们而来，“小心！”慧遥来不及拉开他，只能以身为盾，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枪声在身前震碎，麟君回神，却只见慧遥玉山倾倒，桃红满地，血气战栗，几乎要散尽她最后的生气。
　　一时寒流涌进，恐惧暴怒，齐头并进，下一秒，他霍然暴起，眼球崩血，大吼一声，已飞身夺过即将在背后偷袭之人的手枪，扣动扳机，一弹爆头，血浆带着体温溅到他的脸上，也不管不顾。
　　身处绝境，多耽误一秒，她都可能死去，唯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才有可能为自己与她争得一丝生机。
　　一时间，麟君宛若梦中初醒的雄狮，抱着枪头一路还击，所过之处，莫不倒下窜逃，竟所向披靡，无人敢动。
　　女魔头一时也被他突然爆发的功力震慑，只能躲在一段残壁后见机行事。
　　终于，他再次弹尽粮绝。
　　女魔头得意邪佞一笑，“他没子弹了，杀了他们，我就带你们出去！”
　　身边两三人闻言，莫不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起举枪就要扣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入口有千万机枪如暴雨般倾盆而下，女魔头身边的人应声倒下，她不得已再次蹲下躲避袭击。
　　麟君回头，却见后援部队终于打通要塞赶到，一时绝处逢生，悲喜交加。
　　女魔头眼见逃跑无望，竟忽然调转枪头对刚刚逃出，还来不及躲避的几位女孩四处乱射，而后丢掉没子弹的枪支，拔出刀子将倒在脚下还没咽气的女孩和小卒手起刀落，结束那些人可怜的生命。
　　而后在众人焦急抢救其他受伤女孩的空暇，女魔头迅速抢在沈麟君之前，将倒在一边奄奄一息的慧遥拖起来，刀逼她的咽喉，“别过来，再上前一步，我就先划花她的脸！”
　　众人无奈驻足，即便狭小的入口还有强大的后援正源源不断地赶进来，可大家各有任务，抢救伤员的抢救伤员，解救别的女孩的继续解救，扫清残余抵抗的还必须马上进行，还有竭力稳固这个摇摇欲坠的地下室，为救援争取时间的。
　　麟君与身边的特警面对慧遥在眼皮底下被残暴的女魔头劫持，一个个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暂且退开，放她们走。
　　“让开，往后退！”女魔头拖着呼吸困难，几乎无力行走的慧遥，“你乖乖跟我走，少再给我耍花招！”
　　慧遥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却见特警林立，蓄势待发，幸存的几个小卒早已经举枪投降，淡然冷笑，“你逃不掉了，别再做困兽之斗了！”
　　“是吗？”女魔头拖着她一步一步向左后方移动，“你想死，我还不想。乖乖跟我走！”
　　“慧遥，坚持住！”麟君面对一秒比一秒虚弱的她，眼睁睁看着被子弹穿伤的肩胛骨血流如注，心痛恨不能代替，“你放开她，我给你做人质，她受了重伤，如果有什么不测，你绝对逃不掉！”
　　“哼，”女魔头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是情真意切，不过我不需要！”说着已经移步到墙边，一踩机关，身后大开一扇壁门。
　　众人一惊，忙举枪前进，被女魔头呵斥，“站住！”刀逼慧遥咽喉处，显出一条微弱的血红线，“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众人不得已暂时住步，眼见女魔头拖着慧遥进入那扇壁门，而后被关闭，立即上前将那面墙壁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敲了敲墙壁，发出命令，“爆破！”
　　女魔头暂时安全，便一挥刀子，似要了结慧遥的性命。
　　慧遥无力反抗，只能闭眼认命，下一秒，却被女魔头丢在地上，又重摔一跤，痛得她寒颤呻吟不止。
　　再抬眼，女魔头已经收起刀子，只向她身后不怀好意地笑笑，便不再管她。
　　慧遥沿着方才的视线望去，却见铁栅栏后面一双荧光悠悠的凶恶双眼，那只饥饿的食人虎闻到血腥味正慢慢站起来，向她们靠近。
　　慧遥骤然瘫软，不禁努力向后爬。
　　回看那女魔头正将一边的梯子搬过来，而后丢给她一双永别的双眼，“你别怪我，要怪只怪你命不好。说起来，难得碰上一个跟我抗了这么久的对手，我还真舍不得杀你，可有人不想你活着出去，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说话间，女魔头已经沿着两三米高的梯子顺势爬了上去，然后在顶端那面墙摸索了半天，打开令一扇狭小的门，钻了进去，而后将梯子推扔到铁栅门上，惊得猛虎大喝一声，张开血盆大嘴，开始不停地顶撞那扇铁栏。
　　“再见了！”女魔头按动开关，铁栅门大开，而她自己的那扇门顺势关闭。
　　猛虎骤然获释，由着慧遥身上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慧遥惨叫一声，抱头蜷缩。
　　千钧危急头，就在猛虎腾空而起的那一刻，一阵强烈的爆破气旋从右侧以锐不可当之势将身在空中的它冲击了两三米之远，而后重重地摔砸在左侧坚实的墙壁上，身上多出被石块利刃打伤，一时行为受限，无法攻击，只狂怒挣扎不止。
　　众人一起冲入，烟消云散之后枪口没找到女魔头，乍然碰到那只血流狂躁的食人虎全唬得魂飞魄散，难以置信。
　　猛虎稍作反应，又要挣扎站起来，而距它两米之遥的慧遥已陷入昏迷，无法自救。
　　万般无奈之下，几杆枪支，多弹齐发，一阵激烈的扫射之后，猛虎终于在不甘暴怒中，轰然倒下。
　　倒下的猛虎，四肢还在不停的抖动，嘴角血流不止却依然怒吼呻吟，众人一时摸不清状况，不敢轻易上前，可慧遥又不能不救，只能亦步亦趋，缓慢上前。
　　沈麟君不耐烦冲破人群，上前抱起慧遥就跑，好在那老虎战栗抖动了一两下，发出最后的惨叫，便再也不动弹。
　　众人这才放心上前，四处寻找女魔头的踪迹。
　　麟君抱着慧遥离开那个老虎密室，到安全所在，几受颠簸。
　　慧遥被麟君奋力摇醒，睁开双眼，没有绝处逢生的喜悦，只有惊魂甫定的恐惧，“救我，救我。”
　　麟君泪眼濛濛，忽然紧紧将她拥入怀抱，“不怕，没事了，你会没事的。”
　　正说着，身后一阵雷鸣巨响，麟君和慧遥被再次震倒。
　　麟君努力爬起来，却见身边有多名警察被爆炸震出老虎密室，血流相和，呻吟惨烈。
　　原来，他们在寻找女魔头时不小心触动机关，从而再次引爆炸弹。
　　而这一爆炸也终于撼动了这个早已经摇摇欲坠的地下密室，一时石块如弹雨一般滚动而下，墙壁炸裂，此起彼伏，多人被二次砸伤，无法继续任务。
　　麟君抱着慧遥还来不及帮忙，周边电线断裂，漆黑之中火花直冒。
　　身边的警察被迫打着头灯，合着火光，指挥大家火速撤离，麟君与慧遥被优先安排离开。
　　如此真实的战场，弹片横飞，血肉模糊，一度死里逃生。
　　危急关头，漆黑之下，麟君也顾不上寻找明瀚，只能紧紧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慧遥，在众人的指挥护卫下，离开了这个幽灵所在。
　　场外天已黎明，好几辆救护车已准备妥当，大家正紧急救治受伤的人群。
　　麟君抱着慧遥奔向救护车，“医生，快来啊，快救救她，她快不行了。”
　　延平推着急救车从人群中冲过来，接过慧遥，火速送上救护车。
　　麟君放下慧遥，趴在车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后的巨响再次冲破耳膜，他回身望去，只见场外的建筑也受不得震荡，出现小面积的坍塌。
　　“明瀚！”麟君再次冲向危险的警戒线，“明瀚，江明瀚！”
　　当然，他没能冲过去，被两个特警牢牢地拽住胳膊，不能靠近一步，只能抱头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呼叫，“江明瀚，明瀚，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麟君！”
　　熟悉的声音从天而将，麟君闻言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第一反应便是抓住明瀚上下查看，见他没有特别严重的伤口，这才松了气。
　　同生共死闯过难关，两人抱在一起，相互告慰，“你没死，太好了，我们都没死。”
　　明瀚问，“慧遥呢？”
　　“慧遥？哦，”麟君反应过来，忙拉着明瀚向延平的救护车跑去，却没赶上，那救护车已呼啸而去了，他只能跟明瀚开别的车追着那救护车向医院赶。
　　凌晨五点左右，天空逐渐放亮，人们大部分还沉寂在梦乡，街上只有两三个清洁工在打扫，道路比较通畅。
　　麟君和明瀚没怎么伤筋动骨，唯有慧遥中弹受伤，失血过多，伤情凶险，但愿她一定要挺过来。
　　救护车上，延平在一面为慧遥止血，一面握着她的手泪流不止，“慧遥，一定要撑住，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说话间，慧遥忽然激烈咳嗽，而后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情况紧急。
　　正在此时，救护车骤然一震，一个身着环卫工人的家伙强行拦停救护车，不等随行警察下车查看状况，就被来人打倒在地，紧接着司机也受伤不能继续开车。
　　众人一惊，而那人已拉开救护车门，二话不说便要向昏迷的慧遥开枪，随行护士吓得花容失色，掩面抱头。
　　危急关头，延平抄起手边的急救箱砸向匪徒。
　　匪徒摸了摸额角的鲜血，眉眼放出凶残的肃杀之气，举起手枪，瞄准延平，却又被强力爬起来的警察撞偏了枪口。
　　匪徒拧眉回首，随即将脚下的警察一枪爆头，拖着那具血淋淋的尸体丢到一边。
　　车上护士惨叫哀嚎，延平无奈以身护慧遥，做好与她共生死的准备，可慧遥却在此时清醒过来，竟耗尽最后的力气将延平推到一边。
　　就在此时，明瀚与麟君的车以迅雷之势，火速冲来。
　　那匪徒大概没有想到，在开出最后一枪之后，被眼球崩裂，目光凌人的明瀚开车撞出十米开外，而后一头砸在坚实的柏油路上，一命呜呼。
　　但是，匪徒的最后一颗子弹却划过救护车，穿过慧遥，从另一头玻璃飞出。
　　慧遥也在同一时刻，应声倒在延平的怀中，血流如注。
　　众人惊呼，呼喊之声穿透云霄，哀转久绝，似怨诉世间之惨烈与悲戚。
　　五分钟后，救护车进入医院围墙。
　　医生护士紧急赶来，准备急救，延平却只漠然向他们摆摆手，“不用了，你们去忙吧！”
　　而后，延平与麟君推着慧遥进入医院，亲自用白布盖住她苍白如纸的脸，在延平撕心裂肺的哀嚎中，推着她向太平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