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114、一切安好

　　醒来时已是后半夜，武玉栖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了在外间正大盒子小箱子整理东西的火树。

　　“火树，我们这是在……？将军哥哥呢，他怎么样了？”
　　“城守李大人将他的卧房腾了出来，让你在这里好好养身体。”火树听到武玉栖的声音后，从外间走了进来，继续说道：
　　“宁将军暂时没事，但他的发热症状一直持续，杨大夫为保万一，依然将他留在了隔离大营中继续观察。白天的时候，他们将剩下的那些试验药丸也都分别找人服下去了，虽然效果不甚一样，但那药丸确实是有效的，只是成分似乎还需要根据病情的轻重程度继续调整。
　　因为之后还需要你源源不断提供大量的血，所以这段日子，你只需好生休养，切不可再做出白日里随意放血的举动。至于将军那里，杨大夫说：如果这两日他的病情没有恶化，只要每日饮下加了你部分血的汤药，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就好。”
　　“对了，为了不打扰你休息，李大人也专门腾出了一间房给你的那条蛇，就在隔壁。只是今后，它的蛇毒还需你去采集，那蛇似乎不喜别人近身。”
　　“好。”

　　经过反复对比和观察后，白露城的大夫们最终得出结论：病情越轻的人，需要的蛇毒量越少；若是像将军那类发现及时且分不清到底是得了疫症还是风寒的人，有时往往只是一碗混有武玉栖血的汤药就能痊愈。

　　花椒这下是彻底被从冬眠中唤醒，本来十分不情愿的它，清醒后竟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处独立房间的上等软塌之中，周围不但有一圈温暖的暖手炉包裹，一旁榻桌上更是还摆放着数之不尽的美味佳肴。

　　自从破壳而出后，它何尝有过这种待遇，哪怕当初在黄炎太子府上时，它也不过是与武玉栖同吃同住而已。像这种真的被当做南耀大王蛇才有的待遇，它大概也就只在脑中幻想过罢了。

　　因为配药所需蛇毒并不多，往往一滴都要加倍稀释后方可取用。所以几日下来，花椒不但一直被好吃好喝供着，来人还会对它三跪九叩，一来二去，它不仅没瘦反而越发圆润起来。

　　相比之下，躺在另一间屋中的武玉栖就比较惨了。同样的休养环境，同样的山珍海味，同样的待遇下，她这每日的放血量真不是一般得多。大夫们在尽量保证她不晕厥的情况下，真是能放多少放多少，一点都不带含糊。

　　自那日她昏倒后，开始不断有人将到处搜罗的各种补药送进城守府邸，送进她的房中。人参鹿茸乌拉草、阿胶当归何首乌，房中自墙角开始堆叠起的盒子已有山高，再用不了多久，大概连下脚地都没了。

　　几日下来，疫症已经基本得到控制，如今，就等着每日制作出的解药被发放出去。而越到后面，需要的大王蛇蛇毒就越少，但武玉栖的血依然在没有一天耽误的被提取着尽可能的最大量。所以，她现在是睁眼的时间少，闭眼的时间越来越多。

　　除了每日到点吃饭这种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她也就在宁晚书被从隔离大营送回城守府邸那日，下床去他房间看了看情况。虽然他依旧昏迷，但从气色上看，却比几日前要好得多。

　　“杨大夫，都这么多日过去了，为何将军哥哥还不醒呢？”
　　“大概是他前些日子太过操劳，几乎没有休息过，加上身体底子本就不太好，所以在蛇毒的催化下全都堆积在一起爆发了。不过，我看也再用不了两日，他就会醒了。”

　　此时的白露城外，一人正围着城墙根急得团团转。

　　沈秋葵来到这里已经七日了。

　　当初她本以为就算封了城，也总能碰上几个在城头上站岗放哨的士兵，到时候只要自己说点好话，总能找到个人去帮忙打听下的。毕竟，就算“落月郡主”在新雪再不受欢迎，但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总不会让人轻易忽视了去。

　　可她根本不知道，如今白露城中的状况，但凡有些力气还能活动的健康人，都投身到了抗击疫症的大军中，又哪里还有多余的闲人没事儿在城墙上晃啊，除非是想不开了准备自杀。

　　所以，那日到了后，任凭她叫遍了东南西北门，也没听到任何回应。眼看着天色已暗，她要是就这么待在那里，到时候也不用担心感染什么时疫，第二日一早大概就彻底被冻成这白露城的一尊守门雕像了。

　　没办法，沈秋葵只得在附近城郊一处农舍暂住下来，每日都跑去城墙根下绕圈圈，就盼着什么人能从上面往下望一眼时看到她。

　　怀中那封从黄炎送来的书信，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寄来的。但如今她连武玉栖究竟是否被困在白露城都确定不了，总不能回信告诉黄炎那边说“十七失踪了”吧。

　　束手无策地无期限等待最是让人烦躁，现在的她，急得每天只想挠墙，真恨不得自己能在白露城城墙上挖个洞，好赶快进去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就这样，沈秋葵在城墙根下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这里安静的就好像一座空城，没有任何人活着的那种死寂。

　　她突然有些后悔，若是当初自己强烈要求跟着住进宫去，虽然自由受限，但至少可以时时刻刻陪在武玉栖身边。

　　坐在东城门边的雪地上，眼神空洞地仰头望天，忽然，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振臂呼啸而过，在这片已经沉寂多时的边境之城上空，带起了阵阵劲风。

　　“皇兄！皇兄！白…白露城传消息出来了，城中的疫情已经解决了！”
　　“当真？”
　　“晚书的亲笔书信。”

　　纳兰瑞接过书信的同时，直接吩咐道：“找人带兵，即刻赶往白露城开城解禁。”
　　“我去吧，经过时疫和封城之事后，想来白露城中的百姓定是身心俱疲，此时最是需要皇室成员出场，才能安抚和重新凝聚人心啊，这个我拿手。”
　　“好，那你带着一千雪魂军和后续补给即刻启程，早日帮助白露城恢复往日繁华。”

　　两日后，纳兰叶带着大军赶到白露城时，看到了一直蹲守在东城门外冻得瑟瑟发抖的沈秋葵。他本想幸灾乐祸地上去嘲笑一番，结果还没等开口，竟被沈秋葵抬头瞪过来的那一眼吓得一个激灵。

　　城门开启地瞬间，沈秋葵就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根本没有理会身后那一众目瞪口呆的新雪将士。

　　“十七，你怎么样！”一路打听找到了城守府邸，一眼就看到了正巧路过前院的火树。随后，沈秋葵在火树的带领下，顺利来到了武玉栖的房中。
　　“葵老大？你怎么……白露城解禁了？”
　　看到沈秋葵默默地点着头，武玉栖长舒一口气，轻轻地吐了一句：“太好了。”

　　说话时，她并没用多少力气，其实也是实在用不出什么力气。如今的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形更是直接瘦回了半年前。

　　“看惯了你一直胖乎乎的样子，怎么突然一瘦回去，我反而觉得不习惯了呢？”沈秋葵吸了吸鼻子，半开玩笑的说着话，打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刚才一路来时，她已经听到不少城中百姓的议论：这次白露城的时疫，多亏了有黄炎的落月公主。现在又看到武玉栖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想来这段日子她定然过得不轻松。

　　‘哎，这要是让蓝莲看到，估计要心疼死了吧。’

　　想着想着，沈秋葵忽然想起怀中的竹笺，急忙取出来递给了武玉栖。“黄炎来的加急书信，因为一直封城，我根本进不来，也不确定你是否就在城中，所以耽误了，你快看看吧。”

　　小小的竹笺筒，武玉栖愣是拔了三次才拔开，里面一张小小的字条随即掉了出来。

　　“是否安好。”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武玉栖一眼就看出，这是蓝莲的笔迹。不同于前几次收到的黄炎家书，上面除了蓝莲外，还有洛家兄弟和元香玉的问候，而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这封信，想来定是他在得知新雪爆发疫症后的第一时间就寄出来了吧，着急到都等不及与其他人的一起寄来了。’

　　不知为何，武玉栖突然很想哭，明明之前遇到更艰难的事情时，她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如今，鼻头一酸，眼泪就这样不自觉地自己落了下来，落着落着，她也不再忍着，开始抱着沈秋葵嚎啕大哭起来。

　　火树本就一直在外守着，忽听屋内传出哭声，急忙冲了进来。

　　“姑娘她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这段时间累了，积压在心中的情绪需要发泄一下，都哭出来就好了。放心吧，我在这看着呢，一会儿若是有人来了，就先打发了吧。”
　　“好。”

　　武玉栖这一哭真是哭得昏天黑地，直接从晌午哭到了黄昏才终于收了声，然后彻底浑身无力地摊在床上，大口顺着气。沈秋葵就那样在一旁陪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块块地帮她换着帕子擦着鼻涕。

　　“哭完了？”
　　“嗯。”
　　“舒服点了么？”
　　“嗯。”

　　看着武玉栖那双已经红肿如核桃般的双眼，配上她如今消瘦的容貌，沈秋葵第一次对洛世润给她起的外号产生了共鸣，’真像个猴子’。

　　痛哭一场后，果然身心舒畅，虽然趴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了，但武玉栖脸色却明显红润不少，也开始有了些胃口。

　　艰难地吃下一顿饭，恢复了些力气的她，看着手中那张已经快被揉烂了的小纸条，拿起笔，回了封信：“一切安好。”
　　为了强调自己真得很好，她还特意在信的最后画了一个展颜欢笑的胖娃娃。

　　白露城城守李大人近一个月来简直受宠若惊地快要哭了。

　　新雪本就提倡节俭，尤其是各层官员更不能大肆铺张浪费。因此，就算他是一城之首，这府邸也并没有比城中百姓家中大到哪里去。不过是多了两进院子，多几名丫鬟小厮罢了。

　　结果，府中先是来了位本国将军，后又住进了位黄炎郡主，外带一只南耀圣兽，如今，就连秋皇也来了。几位上上宾的到来，除了让他这间小庙蓬荜生辉外，更是衬托的他这位城守大人有多么的廉洁奉公。

　　要不是封城前，他提前让夫人带着老母和儿女回夫人娘家避难，此时，大概他就要携妻儿老小一家人住到柴房去了。

　　之后接连数日，纳兰叶每日忙着安抚白露城的百姓，沈秋葵则专心照顾武玉栖的同时，每日还会将混有玉栖血的汤药送去宁晚书房中。一来二去，她和宁晚书二人倒也颇为熟稔起来。

　　好巧不巧的是，每每纳兰叶从外归来时，不是看到沈秋葵在宁晚书房中给他喂药，就是看到沈秋葵一脸兴奋地走在去送药的路上。

　　“喂喂喂，那个谁，你不是看上我了么？怎么这些日子连句话都不和我说，整日忙着给别的男人端茶倒水啊？”
　　“哼，我看宁将军仪表不凡，又彬彬有礼，不像某人根本靠不住还爱到处拈花惹草，移情别恋了行不行？”
　　“不行！看上本小皇的人，在我没点头同意前，谁也不能移情别恋！”
　　“我管你。”
　　“沈秋葵！你大爷！”
　　“哎呦，原来你知道我叫什么啊，不过真对不住，我没大爷。”
　　“你你你！”纳兰叶被沈秋葵的话气得一口气憋在哪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真真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