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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葫芦是个令人讨厌的男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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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肿着眼泡回学校,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齐刷刷地抬头看向我。我吓了好大一跳。
看到书桌上我的美少女战士书包粉红粉红地躺在那里,我立刻小跑过去。
拉开完好无损的拉链,书包里的书像犬牙一样参差不齐地摆放着,一点都不像我的风格。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缺。
我把作业拿出来,开始速度补作业。
坐在前桌的潘月转过身来,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我:“何柳,你知道你的书包是谁放这儿的吗?”她顿了一顿,没等我回答就迫不及待地给出了答案,“是葫芦!你的书包怎么会在他那儿啊?”
我笔下不停,飞快的写着作业,小声地说:“不知道。”
潘月哼了声,说:“不知道才怪!葫芦今天难得那么早来,一来就把这书包扔你桌子上,你们俩肯定有鬼!”
我抬起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们俩没鬼!”
我回头看了下葫芦的座位,座位上没人,而在我回头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好多放在我身上的视线飞快地转移掉。
我心里又气又羞又委屈,问潘月:“葫芦呢?”
潘月用那种“你看吧你们俩肯定有问题”的眼神看我,说:“被教导主任叫走了。就在刚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为什么?”
潘月摊摊手:“不知道,肯定葫芦又惹事了呗。听说好像是又打人了,又有人说是抢别人钱被老师发现了。总归是那几件事。”
我心里不安起来。我想起昨天跑出去的时候遇见的那个老师,还有拿着我的书包追出来的葫芦。
我翻着作业本,没有任何破损。书包里也没有缺少什么,倒是一直不灵活的拉链,变得很顺滑。
我不安地挨过了早自修,不停地看着门外窗外,此间有一次偷看窗外被班主任发现了,视线被抓个正着,我惶恐不已,然而班主任并没有斥责我,反而用一种很宽容很慈爱很关怀的眼神看我。我收回了视线。而心里更加忐忑。
早自修结束,葫芦才晃晃悠悠地从门外荡进来。他一进教室我就猛地低下了头,但余光好像瞥见他正往我的方向走来。四周马上静了下来。
他一步步地靠近我的座位,我的心脏像打鼓一样,书本被手指捏的都皱起来了。他过来干什么?要钱?还是来跟我理论?他并没有抢我什么东西也并没有害我,但是因为我他却被所有人误会了。我觉得他会揍我。
我低着头,看着他走到了桌子前,额头和鼻尖开始冒冷汗。
他的脚步走到我桌前,然后——径直路过。甚至都没有停留。
周围凝固的空气好像终于开始流动,四周注视着的视线也消失了,大家又重新各顾各地聊天玩笑。
我大喘一口气。
我偷偷回头看了葫芦座位一眼,葫芦还是像之前一样,趴在桌子上,管自己睡觉。
我长抒了一口气。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转过头来的时候,发现潘月正炯炯有神地盯着我,眼神狐疑。我暗叫糟糕,果不其然潘月就要发问,只是在她发问之前,班主任先一步将我叫了出去。
我在潘月紧紧的注视下走出教室。
班主任将我带到教导主任办公室,教导主任看见我和蔼可亲地对我笑笑,说:“何柳啊,来,坐。”
我忐忑地坐下。
“何柳啊,你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在哪里,遇见过什么人啊?有没有受什么人欺负啊?”
我犹豫着,抓着校服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听别的老师说看见你哭着跑出学校的呀,还有你们班的那个叫葫芦……呃,叫向沙的,在追着你呀。你不要怕,有什么事就跟老师说,老师是会帮助你的。”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因为害怕,或是因为想到昨天那些小混混手里明晃晃的小刀,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教导主任见我这样,更加不相信,说:“你看你都这个样子,肯定有什么事,你跟老师说,如果向沙欺负你,老师会处置他的。”
我抹着眼泪,不住摇头,因为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教导主任没有办法,只能让我回去。
我抽噎着回教室,看见我这样,教室里的同学悄悄地交头接耳起来。我捏着拳头,努力控制不掉眼泪,低头走回座位。
潘月回头看我红肿的眼泡,骂了我一句:“怂逼。”然后把湿巾递过来。
这件事情因此不了了之,但关于葫芦的传言却愈加沸沸扬扬,说他不仅殴打、抢劫女生,被老师发现还死不承认,还威胁那个女生不许说出去。说的有板有眼,好像他们亲眼看见这事一样。
作为传言中的那个受害者,虽然传言并没有明确地指出我的姓名,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那个受害者是初三(5)班的班长何柳。
于是我开始像个红人一样受人侧目。几次过后潘月表示再也不跟我一起去上厕所或是买东西了。走在走廊上但凡路过一个班级,整个班的人都向你行注目礼,排个队都各种受人指点这种感觉简直太糟心。
我泪流满面。
因为潘月不再陪我去小店买东西,我自己一个人也不敢去,所以只能趁着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偷偷去。
再遇到葫芦,便是在一次买完东西走出小店的时候。我和葫芦迎面遇上。
我赶紧低头,默默地和他擦肩而过。
安全与他错过的瞬间,我心脏从嗓子眼放回到肚子里。
然而下一秒,葫芦开口的一句话重新吊起了我的心脏。
葫芦说:“何柳,在外面等着我。”
“何柳,在外面等着我。”=“何柳,你给我等着!”=“害我被误会的臭丫头,你给我等着!”=“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我面无人色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缩在小店门外。
我很想跑路来着,但抬脚的一瞬间我就开始肌无力了。
葫芦出来看见我的时候,倒是被我青白青白的脸色给吓到了,吃惊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颤抖地摇摇头,干等着拳头的到来。
然而我等来的不是拳头,而是一支冰糕。
我愣愣地看着那支撒着糖霜、冒着白气的冰糕。见我没动作,葫芦又把冰糕往我这边送了一送:“快拿着,不然就化了。”
我颤巍巍地接过冰糕。
葫芦咬着自己的冰糕,左右看看,对我说:“你跟我来。”
我撕着冰糕包装纸的手指又是一个僵硬。
葫芦带我去的地方是操场看台的背后,看着越走越隐蔽我心里七上八下,冰糕水滴在手指上都没空去管。
葫芦走到最背阴的地方才停下来,然后在已经稀疏的绿化带旁边坐下来。葫芦抬头见我踌躇地站着,看看旁边地上的铺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的乱七八糟的卷子,展开来铺在砖上,抬头对我说:“喏,坐吧。”
再不坐也太不识相了,我心中泪流,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葫芦指着我手里的冰糕,说:“你怎么不吃?都快化完了。”
我赶紧把冰糕塞进嘴里。
冰凉的甜水也没有使我镇静。
葫芦已经吃完了,把木棍子捏在手里翻转着玩。过了一会儿,他说:“上次那事……”
我一惊,慌忙说:“对、对不起!对不起!”
葫芦惊奇地看着一个劲低头道歉的我,讶异地说:“你道歉做什么?”
我快要哭出来了:“我没有跟老师说出事实,害你被大家误会……对不起!”
葫芦看见我瘪下来的嘴巴,连忙摆手说:“不是,这不是你的错,你别哭啊……”
他这话说晚了。
我胡乱抹着眼泪鼻涕,手上的冰糕化出水来流到脸上。简直惨不忍睹。
我听见葫芦苦恼而小声地说了一句:“……明明我才是该道歉的那个啊……”
我涕泪成灾。
如果不是下课铃声,我估摸我能哭个天昏地暗的。
是葫芦先站起来,语气无奈地跟我说:“下课了,回去吧。”
我抽抽搭搭地站起来。
葫芦发出一声惊叫:“啊!血!”
我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看,铺在地上的白色卷子上染满鲜血,和上面那个鲜红的“54”分遥相呼应。
我哇地哭了出来。
我知道那是什么,前不久刚刚上过女生生理卫生课,所以我很清楚。同龄女生也大都来了,每次都一脸羞涩隐蔽地谈论着它。我也一直暗自期待着它的到来。
没想到它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相比于我,葫芦更加激动,他像是怕我倒下一样扶住我,问:“你你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不住摇头,因为葫芦太过于紧张了,手上力气很大,我赶忙在抽噎中抽空安慰他:“不不是受伤,我没事。”
“可是那么多血诶!你是不是生病了?”
葫芦吓傻了。
我抹着眼泪,双手捂脸,小声说道:“不是病。是,是,是生理期……”
“啊?生理期是什……”葫芦的话噎在嘴里。
太痛苦了。我使劲捂住脸,葫芦的手还握在我的肩膀上,可是手指已经僵硬了。
葫芦尴尬的手指慢慢从我肩膀上抽离。
我从指缝里看见他挠着后脑勺看向别处,脖子上有可疑的红晕。
你别脸红啊!别害羞啊!别沉默啊!这样我会更尴尬的!
我觉得脸上烫得能把流下来的眼泪水都蒸发掉。
“……喏,你,你把这个系上吧……遮一遮。”
我张开指缝。葫芦把衬衫外套递给我,脸扭向别处。
我颤抖着手接过外套,把两条袖子系在腰上。
“你,你有没有,那个,那个,卫……”
“没有。”我截断他要说的那个词。天知道那时候那个词有多令人害羞。
“哦,哦。”葫芦慌乱地点头。
“要,要不你我帮你请个假,你回家一趟吧……你的裤子……”
我脸烫成狗,抓着系在腰上的衬衫点点头。
葫芦帮我请了假,知道我没有自行车,是步行回家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对我说:“上来吧,我送你回家。”
我担忧地说:“你还没有请假……”
葫芦痞痞地笑笑:“小爷想出去,什么时候请过假?”他跨上单车,回头看我,“你快上来吧,你走回家……不方便。”
我红着脸坐上他的后座。
单车上的风速和走路时不一样,和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一样。
风把我的头发扬起来,吹得乱七八糟。风也把葫芦身上温暖的、潮湿的汗味乱七八糟地带到我身边。
我抓着自行车后座的钢架,轻声说:“……书包拉链,谢谢你。”
葫芦爽朗的笑声迎着风送过来:“是不是变得很好拉?我就说我超会修拉链的!”
葫芦自豪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