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下》麦片儿捞

66、想要放弃

　　自从看了泰国电影后，我整个人的精神就一直处于低落的状态，原本打算高考前最后一个月放松下精神，现在却是已经完全提不起精神做别的了，连睡觉的时候我都会梦到曹陆厌恶的嘴脸看着我，就好像在看一个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尽管我们俩每天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睡在一起盖一个被子就能完全理解和抵消的。

　　但其实曹陆本身并没有感觉到我的不对劲，可能也没有很在意那天我们两个一起看的电影，因为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事情，就好像那天其实只是发生了一件小小的乌龙事件一样，他随口吐槽两句就遗忘掉了。

　　然而曹陆肯定不知道，就是他的随口吐槽，让我整个人陷入了精神不济的状态，因为我反复思考了一下，如果曹陆不是心里深处就那样认为的，也不可能随口吐露出来，他其实就是无法接受同性恋的吧，或许在他的认知里，是个人都不会接受这种事情。

　　我也懂得，如果真的遇到了某个公开性向的同性恋，曹陆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什么，更不会和他相处，顶多背后说一说，因为这是对于与他毫不相关的人，那如果是与他关系密切的人是个同性恋呢？他又会做何反响？他会轻易的默不作声然后只是背地里说说吗，而如果他得知这个同性恋喜欢的男人就是他自己，曹陆会不会直接把我扫地出门？会不会觉得养了我这么多年却养了只内心畸形的白眼狼？

　　我真的不敢想象……

　　未知的结果太可怕了。

　　而就在我这么心情杂乱的时候，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高考就要到了，我努力的想平复自己的心情好好面对考试，却发现有些无能为力。

　　曹陆的那句话对于我来说，杀伤力真的太大了。

　　我会情不自禁的就把自己代入进他口中的同性恋人群里，所以他无心的一句话，却像是在内心深处承认了我是个恶心又令人厌恶的人。

　　后来冯娇娇特意到我们班门口找我，看到她我就知道她想来问什么，我也从书包里掏出光盘打算还给，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还没说话，冯娇娇就抢先道：“先别急，走咱俩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说完拉着我的胳膊就撒丫子狂奔，完全撇掉了身后的程杰和王磊，都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我们俩一路脚底抹油的跑到了教学楼后面，累的喘了会气，我才把光盘还给了她，冯娇娇却紧张的捏着光盘两眼冒光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曹叔有什么反应吗？”

　　我有些面露难色，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是点头道：“他没有真生气。”

　　“太棒了，这是好事啊！”冯娇娇顿时激动起来：“那说明曹叔还是有这个接受能力的，怎么说他也是个八零后嘛，平时看曹叔总板着一张脸好像多古板似的，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真是人不可貌相，季季你的机会还是大大的！”

　　我苦笑一下，跟她说了实话：“但是……他事后说了觉得很恶心，而且看完电影后的那个表情就好像是看到变态一样，你一定想象不到，尽管小鹿叔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有真的因为一个电影生气，但我能感觉的出来，他是接受不了的。”

　　冯娇娇顿时愣住了，有点不敢置信的问：“曹叔真的直接说了恶心？”

　　我身子有点僵硬，点了点头。

　　冯娇娇也突然沉默了，她垂下拿着光盘的手，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我现在内心其实早一片慌乱，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曹陆一直把我当成亲人和家人，可是我却一直对他抱有别的幻想，更是想方设法的去掰弯他，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掰不弯怎么办，而看电影这个事情也让我彻底的思考到了这个问题，可我却变得宁愿自己假装迷茫，整天回想着一丝一毫的突破点和可能性。

　　或许这就是不甘心吧，因为没有和曹陆撕破脸，就认为还有回转的余地，所以不甘心的想继续等待和试探对方，这就是我此刻纠结的内心写照。

　　“季季，如果让你放弃曹叔呢？”

　　冯娇娇忽然出声，她抬眼看向我，眼中是鲜少出现的正经神情。

　　然而我却被这句话里的“放弃”两个字刺激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怔怔的看着她。

　　冯娇娇微皱着眉头，语气中也略带纠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你放弃，但是我觉得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是直男，一辈子也掰不弯，到时候苦的还是你自己，时间越长陷得越深，是不是还不如早一点看清事实然后抽身而出，更何况曹叔是交过女朋友的人，而且曾经可能还不止交往过一个，你真的确定有能力去让他接受同性恋吗，就算曹叔最后真的接受了也不反感了，可更关键的问题是，他真的能够接受你吗？你是他从小养大的，他真的，能轻易接受吗？”

　　晴天霹雳般我的身体僵硬不堪，眼神愣愣的看着教学楼煞白的墙根下有几颗干枯的草，说真的，冯娇娇口中的问题，也是我从来都不敢回想的，更是我内心深处罪恶感的源泉，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我是不敢回答，我心里明白的知道这些事情的答案。

　　“季季，虽然我的话不见得都是对的，但是为了你着想，我不希望看到初中赵鹰和阿方他们的事情重演，或者比他们那个还要严重，你要是真的想继续追求曹叔，我肯定还是支持你，如果你打算放弃曹叔，我就给你介绍比曹叔更好更帅更靠谱的人给你！反正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冯娇娇都是支持到底，谁叫咱们是好闺蜜！但是我还是从心里希望，你别让自己受太大的伤，我总觉得会有一天，曹叔这件事会把你弄得遍体鳞伤，即使那之后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所以我当然是希望看到你能跟一个真的喜欢你也愿意陪你出柜的人在一起。哎总之我今天废话了这么多，是真的挺担心你，而且就要高考了，季季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许萎靡不振！”

　　说到最后，冯娇娇脸上的正经神情早已不翼而飞，笑哈哈的开始为我加油打气，看到她脸上洋溢起来的笑容，我的心情也是忽上忽下阴云转晴好了一些，同样回给了她一个笑。

　　冯娇娇的话是让我很感动的，她真的在这件事情上帮了我不少，也为我想了很多，她更是真的在心疼我不断的向曹陆付出，为我想了很多办法，然而就连这样开朗又一直为我打气的冯娇娇也劝我——

　　放弃吧。

　　那我是不是真的就应该思考一下，我和曹陆的可能性，和我究竟要不要放弃呢？

　　“我会慎重思考的，谢谢你替我想了这么多，娇娇你一定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我深呼吸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笑看着她。

　　冯娇娇竟然被我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裂开嘴一手拍在我的肩膀，不满意的叫道：“什么好朋友，咱们是死党！是闺蜜！是比好朋友还要好一百倍！”

　　我连忙点头服从她，沉重的心情被她这一巴掌拍下去不少，脑袋里只剩下要怎么面对未来艰难的选择和即将来临的高考。

　　而到底要不要放弃，我已经决定等高考过后再去好好想想了，余下的几天时间，我必须重新整理好心态，严谨的面对考试，不能因为这个事情而耽误了高考，考不好的话或许就要亏欠更多的人了，比如一直耐心教我习题的程杰，他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和冯娇娇一样，我不想让自己的好朋友失望。

　　高考在即，六月五号的时候，小丽妈从超市提前下了班，还买了大兜小袋的熟食吃的和火锅调料，当天晚上就给我做了一顿极其丰盛的大餐，虽然主食是火锅副食是超市买的熟食，但场面的浩大已经快赶上过春节的年夜饭了，我们三个一起围着桌子开着电视，吃的不亦乐乎。

　　期间小丽妈还一时兴起的要以茶代酒预祝我考试成功，她高兴的神情就好像是她自己要高考一样：“小丽妈也不说什么多余的了，咱吉祥这么有出息，以后肯定是上好大学的料子，哎，想当年我就是因为高考落榜，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幸亏我儿子就要出人头地了，吃完小丽妈今天晚上给你准备的饭菜，保证后天考试门门满分！”

　　我笑着喝着手中的饮料，连连点头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想，什么考上大学就是出人头地的事情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不流行了，现在社会的竞争压力之大，早已不是几十年前的模样，但是小丽妈的心情我能理解，她是真的替我高兴。

　　旁边曹陆却对她的话嗤之以鼻，还翘着二郎腿的不屑说道：“那都是你自个儿作的，甭赖没考上大学，老子还高中都没上过呢，出来照样人模狗样有正经工作。要我说高考随便考考完事，啧，一天到晚整那么大压力他不累腾我看着都累。”

　　听了曹陆的话，我故意撇嘴看他：“没看出你比我累。”

　　曹陆朝我瞪着眼睛嘿了一声：“老子那叫心累！”

　　我敷衍的朝他点头。

　　曹陆顿时放下筷子，一手把我拽过来就开始挠我身上的痒痒肉，边挠边说：“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你，还敢不敢顶嘴？”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我在他身上躲来躲去捂着肚子笑的险些岔气，最后只能趴在他身上服软道：“我错了我错了，小鹿叔你快放开我。”

　　曹陆不仅没放开，还越来越来劲了，连旁边围观的小丽妈都笑的前仰后合，还掏出手机来录像，边录边解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的欺负小的，老娘可都录下来了啊，有证有据！”

　　曹陆也哈哈大笑起来，我们闹作一团的欢声笑语在这间不大的小屋子里回荡。

　　我看了看曹陆和小丽妈脸上放松欢快的神情与笑容，心情却忽然莫名的有点隐隐作痛。

　　——如果我不放弃曹陆，是不是这样肆无忌惮的欢笑，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