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浮生》牧学渣

8、村庄日记８

　　郑德直到差不多深夜才回来。
　　手上拎着几只野兔野山鸡，觉得神清气爽，追着小动物漫山遍野跑了一天，感觉血槽已经补充完毕，简直是浑身鸡血身轻如燕啊～！
　　但是当他一脚踹开那锁不上的木门之后，职业的敏感性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气氛不对。
　　高危警报！小主子心情亮红灯！
　　于是郑德随手把手里的野味往地上一扔，三步两步跑到屋里。
　　只见小玉愣愣地坐在桌子边，表情很迷茫。
　　“……小玉？”
　　小玉回过神来，看见郑德回来了，张嘴还没说话，眼眶先红了。
　　“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了？”郑德慌了，手忙脚乱想帮小玉擦擦眼泪，但是察觉自己在山里野了一天，衣服还没换，又臭又脏，只好尴尬地顿了顿，用手轻轻抹去小玉的泪珠子，“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呜，你今天为什么要进山，你为什么不再……”小玉觉得万分委屈。
　　“这个……”郑德尴尬起来，难道要说自己去补充能量了吗？
　　小玉呜咽着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郑德一听，严肃起来：“你说今天官差了收租？”
　　“嗯。”小玉点点头。
　　“你把……给的金疙瘩拿了一粒出去？”
　　小玉又点点头。
　　郑德眉头紧拧，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小玉没见过这样的郑德：“郑德……有什么不妥吗？”
　　“小玉，金疙瘩你还有吗？”郑德问。
　　“有。”小玉说着，蹬蹬蹬跑到里屋，不一会拿了个锦绸的小袋子出来，递给郑德，“这是……大娘值钱给我的，说是可以拿来花的。”
　　“我不是告诉过你，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吗？”郑德的表情严肃到可怕。
　　“我……我忘了。”小玉低下头，忏愧道。
　　郑德小心地把锦绸里的东西倒出来。
　　里面是圆滚滚的几粒小金子，大概有拇指大小，看上去很普通，是在底部小小地雕了一个莲座的样子，是专门给小孩子制的，为了防止小孩儿贪玩，金粒掉落的时候不会滚太远。
　　仔细看下去，莲座的中心隐隐是刻了字的，但是并不真切，因为字实在太小，一般不刻意观察只会当那是莲座上的纹路而已。
　　“这下糟糕了。”郑德对小玉说，“小玉，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马上走。”
　　小玉惊愕道：“马上走？”
　　郑德重重点头。
　　小玉抓着手里的东西，强忍着又要掉下来的眼泪：“我……我能跟无双他们告个别吗？就一会儿。”
　　“……”郑德犹豫了一下，点头，“可以。”正好自己也一起去吧，打个招呼，顺便把今天打到的东西什么的送给他们。虽然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倒是真心喜欢上了这里的人们。
　　没一会，郑德利索地打好包，拎着东西，敲响了唐无双家的门。
　　无双娘看到他们，立刻道：“是郑家兄弟，快进来坐坐，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家的阿福和无双……”说着就红了眼眶，“你放心，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钱还给你们！”
　　郑德带着小玉进了屋，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无双爹：“唐大哥，这是我今天猎到的，就送给你们了。”
　　无双爹慌忙拒绝：“今天的事情多亏了小玉，我怎么还能收你们的东西，应该是我给你们才是……”
　　郑德打断他：“其实这么晚过来，主要是想跟二位告别的。”
　　“什么？！”一家人都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儿？这么突然？”
　　“确实是有点急事。”郑德把一早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不瞒你们说，我和小玉在外头奔波那么久，其实是为了寻找小玉的生身父母，现在得到了一些消息，却是不大好的，所以我们才赶着要走。”
　　无双爹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相信了没有，说：“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留你们了，今天的钱，我们会一直攒着，屋子也给你空着，啥时候你回来，我就把钱还给你。”
　　郑德抱拳，也不客气：“好。唐大哥，我们后会有期。”
　　在郑德和无双爹娘说话的时候，小玉也跑去找到了无双几个，眼泪汪汪地道别，阿福和薇薇也是大吃一惊，纷纷表示舍不得小玉走。
　　“小玉，不能多留几天再走吗？”阿福问。
　　“不能。”小玉摇头。从刚才跟郑德对话之后，他知道自己是好心办坏事了，送出去的金子说不定会惹来大麻烦，所以还是尽早离开才是最佳的选择。
　　“啊……”薇薇扑过来抱着小玉的胳膊，“小玉哥哥，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们……”小玉强忍着眼泪，“你们要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无双默默地看着小玉，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但是她至少能理解，这个小男孩儿即将离开他们，离开这个村子，以后不能像之前那样天天在一起玩了。
　　于是无双姑娘也学着薇薇的样子，给了小玉一个拥抱：“舍不得，记得回来。”
　　小玉的眼泪顿时忍不住了。
　　天知道无双能挤出这几个字是多么的不容易。
　　阿福不乐意了：“又不是不回来，一个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的，你看阿姐都没哭。”
　　“嗯。”小玉重重点头，重复道，“我一定回来。”
　　这时郑德也过来了，唤道：“小玉，该走了。”
　　小玉不舍地回抱了无双，一擦眼泪，转身就跟着郑德走了出去。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小玉在心里默念。他怕自己舍不得。
　　郑德牵来了马，抱起小玉，道：“小玉，这回我们不坐马车了，骑马快一些，你忍一忍，等出了前面的镇，我再想办法弄辆马车。”
　　小玉乖乖窝在郑德怀里点头。
　　郑德摸摸他的头。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小玉明显已经跟唐无双姐弟有了深厚的友情。也是难为他了，以前都没什么玩伴，难得找到合心意的，却又马上要分别。
　　哒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夜里，显得格外大声。
　　但是村里的人并没有好奇起身，经过白天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很累，与其起来追究是怎么回事，不如早点滚被窝睡觉。
　　况且，村里有马，有马车的就郑德那一家，他们爱半夜遛马难道自己还要出门打个招呼？

　　这头，郑德骑着马奔出了村口。村口离镇上还有挺远的一段山路，也是唯一的一条路。郑德是打算先骑马到了镇上，然后把马给放了，自己带着小玉朝另一个方向走。
　　谁知没走多久，凭借着过人的耳力，郑德隐隐约约听到了前面似乎也有马蹄声。
　　糟糕。
　　郑德暗叫一声，急忙勒了马的缰绳，迅速调转方向，又朝村里奔去。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山路里显得分外刺耳。
　　郑德跑了一阵，一咬牙，低声对小玉吩咐道：“小玉，抓紧我，千万别撒手。”
　　小玉低低应了一声。
　　郑德用衣裳把小玉的头包起来，把他压进怀里，弓着身子，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越下，在石子路上打了几个滚，背上被尖锐的石子扎得生疼。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郑德也不敢耽误，抱着小玉，运足内力，立刻朝山上狂奔。

　　哒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了，不一会儿，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黑暗中，几个身影在郑德跳下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头？”
　　一个声音压低了，喊了一声。
　　“马蹄声跟刚才的不太一样。”为首的一个黑衣人一摆手，果断下令，“分两组，一组朝前走，另一组跟着我开始搜！”
　　“是！”
　　哒哒哒的马蹄声又渐渐远去。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翻下了马，开始沿着附近的区域开始细细搜索起来。
　　“头，有印记。”一个黑衣人在地上摸索了一阵，低声回道。
　　“能知道是几个人吗。”
　　“目前只能确定是一个人的。”
　　“追！”

　　时间倒退回下午。
　　打劫完毕的胖子一行人慢悠悠地来回到了镇上，然后坐马车赶回了城里。
　　几个人都流着口水在看着今天的战利品。
　　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
　　一个拇指大小的金粒。
　　且不说玉镯，光是那颗金粒，就已经够他们几个挥霍好一阵子了。
　　胖子用牙咬了咬金粒，又掂量了一下分量，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老大，我们……嘿嘿。”一个衙役搓了搓手掌，垂涎地看了看胖子手里的东西。
　　胖子知道这玉镯可以说要上交，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来，但是这个金粒想独吞就没那么容易。
　　“急啥。”胖子没好气地说，“跑不掉的，但是得先去把金粒给当了，才好分。”
　　“是是是。”几个衙役陪笑道。
　　“那这镯子？”
　　“镯子你们就别想了。”胖子翻了个白眼，“这是要给大人的，赶明儿爷爷我发达了，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几个人讪讪地住了嘴，也不多说。毕竟这胖子的后台摆在那儿，跟他抢东西那不是找死么，再说了，这次去能得个金粒，明个儿去就能拿到两粒！想到这，几个人也就不再去看那对玉镯子了，都在盘算了等拿到了银子要怎么花……

　　天擦黑了，胖子一行人才抵达了城里，直接去了当铺，翻出金粒：“掌柜的，换点钱花。”
　　掌柜的拿起金粒，掂量了一下重量，又细细摩挲了一会：“你想当多少？”
　　胖子大大咧咧地说：“你给个价，合适就成交了。”
　　掌柜想了一会儿，伸出三个手指：“这个数怎么样？”
　　胖子不乐意了：“这么大块金粒，成色也是极好的，你就给我这个数？不行。”
　　“那你要多少？”掌柜问。
　　胖子伸出五个手指：“一口价。”
　　掌柜犹豫了一下，道：“你这个价位有点高了，我得让我们东家参详参详。”
　　胖子不耐烦道：“不就当个金粒么，这么啰嗦，我不在你这当了！”
　　掌柜慌忙说道：“客官稍安勿躁。正巧我们东家就在里屋，我去去就来，保证给您个满意的价钱！您先喝口水休息一会？”说完扬声对店里的活计喊了一声：“招待好客人，上上好的碧螺春！”
　　胖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掌柜的转身朝着里屋走去。不一会便出来了：“客官，我们东家说您这金子成色和做工是极好的，想请您进里头去商量一下价钱。”
　　胖子蹙眉：“这么麻烦？”
　　掌柜陪笑道：“客官，不瞒您说，我们东家对这东西极为满意，想请您进去商量价格。”说着压低了声音，“看东家的意思是相出这个数呢，就当交个朋友。”掌柜的比了个六的手势。
　　胖子一听，心里乐开了花，想着，这做当铺的，怎么不是想着压价反而还抬价？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终是被银子给晃花了眼，抬腿就往里屋走，顺便吩咐几个手下：“你们几个在这等我，今晚我们好好去乐呵乐呵！”
　　几个人露出猥琐的笑，纷纷点头。

　　今天城里的当铺早早就歇业了，说是掌柜的有事，提前打烊，害的不少赌徒在门前捶胸顿足。
　　谁也没闻到，当铺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