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躯》寇诗然

3、一分两命

　　晚上突然传来太子要来的消息，府里临时设宴。平时略显冷清此时却格外的热闹。我皱着眉看着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的几层衣服和看起来就复杂零乱的饰物，又看了看身上稍微宽松可无比舒服的褂子和随意圈起的发髻，轻叹太子为什么要来？
　　“二姐姐，萱儿真是太高兴了……”绝对不夸张。整个秦府外面的走廊，每相距两尺就挂一个灯笼，秦湘他们私下查过。不是全府，只是能查到的灯笼就有一百又二十六个。不出门都能看见外面红彤彤的一片。我被头上的挂饰压的头晕目眩，手尽量的往上托着，减轻它的力道。这样的人来人往的慌乱，是我从来没遇见过的，神游天际压根听不到秦萱在我耳边嘟哝什么。
　　“二姐姐，你听没听到我说话？”小丫头一下把脸挪到我面前，我一怔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我刚才是说，这样的情景特别像太子娶亲的时候。”她一说我才明白，的确很像。虽然不知以后会如何，但是我真心希望太子迎娶的人是你。看完我在她手里写的字，秦萱脸上露出的暖意，我想是我这辈子到现在为止见过最美的东西。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时候到了，老爷通知二小姐和七小姐这就过去。”秦萱迫不及待的拉起我的手往出走。府上又分正堂和侧堂。外头倒也不冷，今晚的月又圆又亮，呼出的气泛着点点白光。我们也似乎不急着到正堂，边走边数着廊上的灯笼。
　　到了宴上才知有点晚了。太子落座正位，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满堂的人都像在等我们。拉着秦萱从人群后面绕到位子上。太子虽然在和爹说着话，但眼神总是飘向这边。我四下望去没看到二娘的样子。
　　“咳咳……”秦昱坐在较远靠上的位置紧挨着秦泽。
　　“上面，四哥。”秦湘用胳膊碰了我一下。就算她不告诉我，我其实也已经看见了。一概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着了一身墨兰的锻子。长眼弯眉，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四夫人。我歪着头无语的看着他，就算你想和我说话，我也得听得到才行。
　　“秦五小姐到。”声起声落。秦宁身上着了一件素缎子，但脸上的红妆却丝毫没受其影响。欠着身子作了揖，抿嘴一笑，细长的眼媚气的不行。这样一来，我转头看了一下别人的服装，就只有我和秦萱的过于庄重显得异常的不和谐。
　　饭吃了一半，偶尔抬头撞见太子的眼神，连忙低头错开。耳边传来脚步窸窣的声响。
　　“全员已到。今儿来一是正值新年又是太子寿辰刚过，二是有几件事要宣布。”一同来的徐公公尖着嗓子刺得耳朵生疼。
　　看着秦萱高兴的难以附加的样子，被拉着上前复命。我跪在地上，一时忘记了礼仪，抬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太子。被人拽起回到位置竟还没回过神。意思就是要让秦萱进宫做他的太子妃，而我则派到皇陵守庙。以前有听说被派去皇陵，终身不能嫁。我看着太子的眼神里透着太多的情感，似不忍，似爱怜，只是不管是什么，事情已成定局。我不再看他，失魂落魄的出了正堂。
　　以前只是听说守皇陵，而今天是真的轮到了自己身上。自开朝一来，前往皇陵都是待罪之人。有的人本本分分活了大半辈子，晚间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闹得臭名远扬。而我，被人隐瞒了十五年，后不惜装聋作哑只求活的安分，最后竟落的这样的下场。待罪之人不能姓本姓，我就相当于被逐出秦家。赐名绿袖。不能带一点的盘缠，跟随护送的官兵，在规定的时限内到达皇陵。中途不得因为任何原因延误。我开始想会不会是因为秦家没有守陵之人，才在爹娘那里抓了我。亲娘，亲娘没看到。亲哥，亲哥没见到。只有一个说是和我有血缘的爹。到现在为止没有半点证据能证明我和秦家有关系。二娘自鸿门宴自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我临走这几天，慕慈总是一遍一遍的出现。不是为别的，也只是干着下人的活儿。趁她又出神的档儿，我慢慢的走到了离她不远的地方。看她的眉眼像极了一个人，一时又说不上名字。
　　“你可好了，二姐。”秦昱这小子不知从哪窜出来，一手搭在我肩膀上。见我挑着眉看他，接着说，“二姐，你是自由了。弄出这么大动静，说是守皇陵。可哪有十五岁去守的一说。虽然不让带盘缠，可一路上只管吃得好睡得好，就算到了皇陵，天高路远，你人在不在又有谁知道呢？”一副的玩世不恭像。经他这么一说，我虽是以前也想到这，但是现在更放心了。看着他一脸的得瑟，我不知怎么抬手认认真真的覆上他的脸，连期间他脸色变了都没能注意。手指又转而来到了他的眉间，顾水流光的狐狸眼。怕就怕在这，我能想到的，他也都知道。
　　我和秦萱是同一天走。她正大光明走的是正门，而我跟着官兵走的是侧门。直到过了很久，民间小孩们一直传着一首歌，歌的前半段是“正值正月二十五。秦家两轿齐门排，一台红，一台白。一个三千宠爱在一身，一个孤人寡命没人埋。从此人人正门过，从此后门无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