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苍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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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邱槐被琉璃搀扶着走出林府的时候，璎珞已经在马车旁低头候着了。如林之焕关照过的那样，她没有佩剑，而是将它放在了马夫座的旁边。
邱槐回头望了一眼，林府牌匾上两个鎏金的大字有些刺目，她下意识地伸手挡阳光，一只手却已经先放上了她的额头。
“夫人不必不舍。”手的主人嗓音一如往常的清冷，“不过山间游玩几日便回了。”
被林之焕这么一说，邱槐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好好看看林府。
“公子，槐小姐。外头晒，还请快上马车吧。”璎珞看他们僵在了门口，不由上前催促。
“是啊，姑爷。我家小姐身子弱，晒久了怕是吃不消呢。”琉璃微笑着看看邱槐，又看看林之焕。
林之焕摆手示意他们上车。邱槐被扶进了马车，林之焕随她进去，璎珞扶邱槐进去后便退出来坐在了赶马的地方。琉璃却没有随行。
邱槐从马车的窗户里看向琉璃。她定定地站在林府门口，脸上还是那样的微笑。
“琉璃可真爱笑。”一只手伸过来合上了窗帘，邱槐回头望去，果然是林之焕，“夫人若是同琉璃一般爱笑，那便……”
“那便如何？”林之焕脸上玩味的小成功地勾起了邱槐的好奇。
林之焕看着她茫然地样子，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便恐怕看起来更呆，总是不好。”
邱槐没想到林之焕会这么说，一下子涨红了脸。她到底是邱府的大小姐，即便“呆”的名号早已传播开来，也鲜有人敢当面这么说她。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像林之焕所说的那样“呆”，她撅着小嘴挺起胸膛：“夫君少诓我，说什么山间游玩，现下分明是要去苍云山看夫君的师父！”
林之焕的笑容僵在脸上。马车刚好在这时候向前动了，坐得笔直的邱家大小姐一个重心不稳，一头栽进了林之焕的胸口。正当邱槐撞得眼冒金星的时候，林之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怎么知道？”
自两天前的那个晚上收到师父写来的信之后，林之焕便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无论如何都要带新婚妻子去给师父磕头”为名，向林呈和林夫人要求带邱槐去一趟苍云山。林呈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看似儒雅，实则心眼极多，只好黑着脸闭了眼睛任由他去了。为了防止人多口杂，他连邱槐的陪嫁丫头琉璃都没有带去，一切都交予璎珞暗中办理，只是小心翼翼隐瞒的真相冷不丁地从自己呆呆的“新婚妻子”口中说出，林之焕有些慌了神。
“这有何难！之前夫君跟璎珞姐姐的交谈我都听到了！而且夫君还说我是工具。可我是什么工具？绵延子嗣的工具吗？”邱槐难得笑得无比天真，言语中满满的全是自豪，“夫君没想到我是装睡吧！所以我其实一点都不呆，夫君说对不对？”
林之焕一瞬间觉得自己错了。她的确不是呆，而是傻！或许他不该小心翼翼地向她隐瞒真相，反正即便她知道了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林之焕从怀里拿出那根雕着槐花的乌木簪，又轻轻取下怀中“小呆子”因为撞上自己而歪掉的步摇，微微理了一下她的头发之后，将乌木簪簪了上去。
邱槐从林之焕怀里坐了起来，看看他手中因马车摇晃而叮当作响的步摇，又伸手抚了抚发间触手生温的乌木簪，好奇道：“是什么？”
林之焕把玩着手中的步摇，没有看她：“你不是不喜欢引人注意么？这簪子配你正好。”
“夫君如何知晓我不喜欢引人注意？”
林之焕只是笑。
苍云山下。
邱槐连站都站不稳。几天的颠簸让她觉得屁股都快碎了，但看看身边的林之焕仍是神色自若，璎珞的白衣也依然是那么飘逸，邱槐决定自己揉揉屁股，然后默默跟着他们上山。
苍云山的风景极好。虽然他们一行人是正午上的山，但因为山间的小路全都被树荫遮蔽，所以非但不感觉热，微风吹来反而非常清凉。邱槐一路好奇地东张西望。
“槐小姐可是害怕么？”璎珞注意到了邱槐的动作，“苍云山鲜有野兽出没，小姐尽管放心。”
邱槐“嘻嘻”一笑：“我以前呆在府里，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花呢。”
璎珞一下子无言。林之焕却在一旁朗声笑了起来。
“夫君为何发笑？”邱槐停下来看着林之焕，“又是在笑我呆么？”
“不，我笑的是璎珞。”林之焕也停下来牵起邱槐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她可是难得被人噎住话头。”
璎珞毫无表情的脸上染了不自然的红。
“啊——”一声惨叫传来，邱槐被吓了一跳，不由抓紧了林之焕的手。
林之焕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佩剑：“像是大师兄的声音。”
“嗯。”璎珞眉头紧皱，往前方一指，“确实是青龙。”
林之焕连忙上前。青龙倒在路边大口地吐着血，身上也有好几个大的伤口。邱槐“哇”地一下伏在林之焕肩头不敢再看。青龙听到声音用力地睁开眼睛：“朱雀……师弟……”
“是我，朱雀。师兄，苍云堂发生了什么？”林之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青龙仍然不停地吐着鲜血：“师父……毕方……”
“璎珞，帮我照顾她一下。”林之焕说着将邱槐一把推开。邱槐一个踉跄，被璎珞扶住时，林之焕已经不见了踪影。
“公子定是先去苍云堂查看情况了，槐小姐随我上山吧。”
青龙吐尽了最后一口血，闭上了眼睛。
（下）
林之焕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该死，看到师兄那个样子我就该想到的。”林之焕恨恨道。
苍云堂内一片狼藉，平日里师父最爱的那柄剑已经不在剑架上了。林之焕记得自己幼时问过师父，为何从来不用那柄剑，师父淡淡说了句：“他们都配不上我的剑。”能让师父用这柄剑来对付的敌人，必然是要以命相拼的。外堂倒着的白虎和玄武手还紧紧攥在一起，这两个人本来都定了来年成亲，由师父亲自证婚，现在只好做一对鬼鸳鸯了，之前看到的青龙怕也是凶多吉少。想到师父的四大弟子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林之焕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朗声道：“师父——”
本来挂着的卷轴突然自己卷起，卷轴后的墙壁缓缓移开，竟是一间密室。林之焕等人每日都在这外堂内研习剑谱，却从未发现过这件密室。迷失中传来沉重的喘息声，林之焕走了进去。“师父！你怎么样！”
“我怕是该早些去了这剑□□号才好。”剑神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身上虽然没有大的伤痕，但是口中却不断地吐着血。他的声音嘶哑，说话的时候像是有一口痰堵在喉头，说几个字就得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显得十分虚弱。
林之焕突然想起师父说过习武之人都有自己的命门，那就像是衣裳的缝痕，是整个人的“眼”，是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被人击中命门，无论多强的武功都会瞬间瓦解。他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剑神，剑神却一副了然的样子，将自己的左手抬起来。他京门穴往左一寸的地方赫然插着一枚梅花镖。
“师父，我认得这枚梅花镖，方才大师兄也告诉我，是毕方宫对吗？”林之焕一下子识出了那枚印着一只神鸟的梅花镖，瞬间红了眼睛，“可是我们苍云堂从来不与人结怨，毕方宫为何要血洗苍云堂？”
出乎林之焕意料的，剑神只是淡淡地笑：“朱雀，你是我徒儿中最有灵性的。师父便将这饮血剑交给你。记住，不要随便出剑，他们配不上我的剑。”说着，剑神将自己手中的剑递给了林之焕。奇怪的是，剑神身上沾了不少血，手也早已被血染红，但这柄剑除了剑柄之外却没有沾上任何血迹。林之焕跪着接了剑，又旋即向师父磕了三个头：“朱雀定当记住，不轻易出剑。师父放心，朱雀定将杀遍那毕方宫，为师父报仇。”
“真是傻孩子啊。”剑神眼神中竟略过一丝无奈，“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是我的劫数，躲也躲不掉的。对了，你把小槐带来了吗？”
林之焕如梦初醒，刚要起身去找邱槐，才发现她已经定定地站在门口了。
“过来。”林之焕向她招手，轻轻地说。
邱槐很乖巧地走了过去，学着林之焕的样子给剑神磕了三个响头，低着头小声地叫了一句：“师父。”
剑神大笑了起来，但瞬间笑声化为剧烈的咳嗽，在整个密室中回响：“好……好孩子。师父口渴了想喝杯茶，你能帮师父倒来吗？”
“嗯。”邱槐轻声答应着，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狼藉，短时间内邱槐根本不可能找到水，林之焕知道这是师父支开她的借口，犹豫着开了口：“师父，朱雀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为何要你娶一个傻姑娘，对不对？”剑神还是那样了然的表情，“她是一位故人的女儿，也是我送你的大礼。”
“邱员外是师父的旧识吗？”
剑神又笑了起来：“邱员外怎的就那么顺心，能够老来得女了？不过是他那位精明能干的夫人夺走了我故人的孩子罢了。”
“那大礼又是指什么？”
剑神示意林之焕凑近些，附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林之焕的脸色一瞬间变为惨白。
“槐小姐这是做什么？”在外堂收拾白虎和玄武尸首的璎珞看到邱槐似乎在找什么一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找茶杯，师父要喝茶。”邱槐随口答着，没停下动作。
“不必找了。”林之焕从密室内走出来，拨动一旁的花盆，密室的门自动合上，卷轴又重新展开，“师父已经驾鹤了。”
璎珞惊得停了动作。虽说她只是一个侍者，但是跟着林之焕也得到了剑神不少的指点，再加上剑神从来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亏待过她，璎珞心里非常敬重这位长者，突然听到他殡天的消息，心里有种从未感受过的堵。
“驾鹤是什么？师父出远门了吗？”邱槐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林之焕愣了一下，走过来微微弯腰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是啊，师父出远门了，很远很远。但是师父的敌人把苍云堂砸了，我们是不是得去把修补的费用讨回来？”
林之焕声音轻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一样。邱槐重重地点了点头。
璎珞微微叹了口气。林之焕站直，轻轻地抚了抚邱槐的头，又走到璎珞的身边，将自己的佩剑解下来递给她，再将那柄饮血剑系在自己的腰间：“我的这柄雪鸮你带着吧。毕方宫欠我们的，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是，公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苍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