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傅]白驹》闲阶拾花

58、【五十六】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太后召傅恒一起过节，毕竟傅恒的阿玛和额娘都已不在了，他自小就是和姐姐傅贵妃相依为命，太后更是视同己出，这种团圆的日子自然是要一起过的，而且还特地把敏如也接来。
　　皇上看着傅恒和敏如坐在一处，心里就拧着劲的难受，可太后不说散，他也只好挺着。太后的故意如此安排，知子莫如母，看皇上那样子太后就知道他对傅恒还没死心，于是又当着皇上的面提起傅恒和敏如的婚期，皇上听着两人异口同声的“全凭太后做主”就郁愤欲死，是再也坐不住了，推说尚有军务，便中途离席。
　　傅恒静静看着皇上渐行渐远的背影，微不可闻的垂眸一叹，却恰被太后瞧见，太后心里不由一颤，眉头就皱了起来，然而旋即看见傅恒低眉对敏如温柔浅笑，便又将眉头舒展开来，觉得大约是自己多心了。
　　皇上离了慈宁宫，一刻都呆不下去，直奔了玉泉山，他现在就想见到查小倩，看见他至少让皇上觉得这世上还是有人喜欢着自己的，他还不是那么可怜。皇上到现在才终于不得不承认，傅恒是真的喜欢敏如，他也是真心想要娶她，皇上知道傅恒和他不同，他可以同时喜欢许多个人，每一个都用情，每一个又都不用心，但傅宏的性子，一旦爱了，那边是一辈子，用情用心用命的去爱，再容不下别人。一旦承认了这个现实，皇上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戚，他的心似乎一下子就给挖掉一大块，整个人都空荡荡的，急需有什么来填补，无论什么都行，因为这空虚真的让他痛苦欲死。
　　玉泉山上，皇上站在那棵松树下，等过了亥时，又等过了子时，查小倩却没有来，皇上终于忍不住大喊，“朕知道你来了，朕知道你在，你在哪？出来见朕！”
　　皇上猜的没错，查小倩确实来了，而且就在不远处，她能够听见皇上的声音，甚至看得见皇上眼中浓浓的伤怀，可就在今天下午，她的母亲才告诫过她，宫门深似海，若要托付终身，皇上绝不是个好选择。她明白母亲说的没有错，她也不想让母亲伤心，这些年来母亲带着家族里的姐妹们东躲西藏，已经太不容易了，所以她现在好矛盾，听着皇上的呼喊，她也只有默默流泪。
　　李卫在一旁看着，人不知轻轻叹息一声，觉得真是造化弄人啊。岳小满却与姐夫观点不同，那个宫门根本不适合查小倩，进去了她是绝对不会幸福的，而皇上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就此分开，后宫佳丽三千，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小倩姑娘，对他们都好，所以眼下长痛不如短痛。
　　李卫是理不清这情债的，于是看了这么一大气儿，摇摇头准备走了，却在转身间不经意看见远处的林子里似乎还躲着几个人，正鬼鬼祟祟的看着树下的皇上。李卫给岳小满打了个眼色，两人悄悄摸了过去，却也不敢靠的太近，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明亮的月光之下，那几个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鄂尔泰以及那三个辅审的堂官。
　　“他们怎么来了？”岳小满疑惑的看向李卫，李卫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清楚，他如今不再朝中，皇上为查家平反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他们都知道，可对承恩公大狱的处置却仍止于军机处以及刑狱大堂，外界尚不得而知，李卫自然不知道鄂尔泰等四人已是狗急跳墙，起了弑君之心。
　　皇上发泄了一阵，心里多少平静了一些，他知道今晚查小倩是不会出来见他了，于是他留下话道，“待下元之日，朕必亲往祠堂祭悼。”说完才缓缓下了山。
　　皇上走后查小倩和鄂尔泰四人分别从两个方向离开了玉泉山，李卫和岳小满则走在最后。李卫边走边觉得心里不踏实，鄂尔泰来的奇怪，还那么鬼鬼祟祟的，估计没憋什么好屁，于是他趁夜去了傅恒府上。可傅恒今晚被太后留在了宫里，李卫等了大半宿，眼看天色将亮也没等着人，天亮之后人多眼杂，李卫便没有再等下去。
　　傅恒回来后，奴才们也只是回说，李卫来过。至于具体什么事却不知道。傅恒点点头，他现在需要操烦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想，李卫若当真有事，想必会再来联系他，何况如今前案已翻，大狱已停，也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才对，所以也便没有细究。
　　张广泗又来军折，钥匙他已还给了皇上，所以他必须立即进宫，回家只是来换身衣裳，临走时吩咐府里奴才，如果李卫再来，便去军机处找他。
　　傅恒带着密奏匣子进入养心殿的时候，讷亲已经在了，傅恒呈上匣子，这回皇上是叫讷亲去柜子里取来钥匙。讷亲躬身领旨，在经过傅恒身边时，对他扬了扬眉，傅恒却只有一片沉静。皇上看着面不改色的傅恒，心里就冒火。等匣子打开，皇上一看内容，就更冒火了，原以为会有好消息，谁知道竟是莎罗奔固守勒乌围，清军久攻不下，又变成了对峙的持久战，“张广泗这个没用的废物！到底在搞什么？”皇上怒骂出声。
　　“勒乌围？”傅恒一愣，他这几天一直在跟着张广泗的奏报参看金川地图，现在张广泗所处之地是个山坳，前方两座凸起的山丘，一个是噶尔崖，一个就是勒乌围，现在莎罗奔已占了勒乌围，那只要再卡住噶尔崖，就能够依仗地势，居高而守，张广泗便顿失地利。
　　傅恒铺开地图，将他的顾虑说给皇上听，比照地图，皇上和讷亲都是一阵皱眉，傅恒说的不错，这个形势很明显，张广泗非是初出茅庐的生瓜蛋了，为何会犯这种错误？
　　讷亲立即便请旨道，“皇上，张广泗如今方寸已乱，怕是看不清眼下形势了，奴才以为应当撤换主帅，以振军威。”
　　皇上皱着眉，他也有这种想法，却仍在犹豫没有立即应允，而是看了看傅恒，“你怎么看？”
　　“奴才附议。”傅恒点头道。
　　讷亲又回头看了看傅恒，皇上心里又开始窝火，看来讷亲和傅恒这都是有意要去替换张广泗了？于是他郑重道，“现在谈撤换为时尚早，不过朕现在必须提醒你们，显然你们一开始就错估了莎罗奔的实力，太过轻敌才导致如今举步维艰的局面，所以日后若当真撤换，那么再有纰漏，朕决不轻饶！”
　　“是，奴才知错。”讷亲和傅恒异口同声，傅恒听得出皇上的话外之音，是让他们不要先想着争功，更是摆明了不想让自己去前线。傅恒在心中苦笑，他纵然想去也不会再贸然开口了，这事他不能绕过讷亲，眼下金川虽是遭遇抵抗，但总体上清军损失不大，看上去只是由于张广泗策略不当，而进展迟缓罢了，所以至少现在看来，那里仍旧是一个立功建业的好地方，而这个功显然轮不到他去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