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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新婚不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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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入赘武林盟主东方家的南宫三公子——南宫梦——回门的第三天。
时当晌午,南宫家正秘密召开家庭会议。
会议内容主要针对的是南宫梦——新婚不谐。
南宫老爷面皮紫涨着拍桌子低吼:“成何体统!竟然丢下媳妇自己跑回来,现在让人家上门来领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南宫梦很是委屈的缩在偏厅一隅,一言不发。一边的南宫楚有点看不过去,弹弹指甲:“爹,您也别太为难三哥了,三哥一向心高气傲。”
这话使南宫梦委屈得差点哭出来,他鼻子一酸,眼眶发红的看着自己的爹——南宫老爷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傻小子,你懂什么?东方公……丫头可是东方家的独女,你过去,名义上入赘,实际上就是东方家的继承人,你乖乖听爹的没错,当爹的什么时候害过你们?”
大小姐南宫楚吹吹指甲,带着新婚的娇慵点头,算是对老爹的附和。她如今活得极为滋润,每日有赫连青暖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丫鬟都省了——她自然是不会考虑自己的三哥,“嫁”过去却是要伺候别人的。
至于如今易回女儿身的东方雨——那个曾经的武林第一公子,被南宫楚从十二岁暗恋到二十岁的翩翩玉人,此刻已被南宫小姐撇出脑海。
可南宫梦还清楚记得:自己十四岁就开始被妹妹逼着给东方雨递情书,作为东方雨的义弟(这是更叫南宫梦吐血的地方,他比东方雨还要小一岁),成天与“他”不是饮酒比武,便是推销自家妹子。而今他终于明白当年东方雨含笑不语的意味,自己却已被困洞房。
他没告诉爹,自己从新婚之夜便一直与妻子分床睡,因为他实在无法伸手抱住比自己还要高一寸的“娇妻”。
南宫梦刚想到这里,二哥南宫梵便哪壶不开提哪壶,很是猥琐的询问:“三弟,新婚燕尔,怎般风情?你哥我当年可输在她手下,你可不能惧内啊,好好为哥哥出口气!”
惧内……他如何能不惧内?他惧内惧得都快不举了!南宫梦霍然站起身,忿忿道:“龌龊!”
说罢便冲出内室,将老爹与兄妹们丢在身后。
南宫老爷两眼瞠圆:“这傻小子,别扭什么呢!”
南宫梵嘻嘻一笑,安抚自己老爹:“咱家三弟脸皮最薄,入赘到底面子上不好看,爹就顺着他一点吧……”
南宫楚冷笑:“你倒充好人,三哥明明是被你推进火坑的。”
这话倒不假!论理南宫梵二十四,东方雨二十三,南宫梦二十二,入赘的明明该是他南宫梵,可惜他从小与东方雨不对盘,自从武功败在她手下,更是铁了心老死不相往来,说白了就两字,嫉妒!
而他的三弟名叫梦,果然人就天真傻气,见别人武功高强便痴痴跟在人家身后,称兄道弟、勾搭追随,可不正是自掘坟墓?
南宫梵嘴角很没同情心的抽笑了一下。
当南宫老爷与东方老爷商量入赘人选时,东方雨自然挑中与自己相熟相厚的“梦弟”。二位老人家哈哈杜撰一句:“女大一,增功力。”便将此事定下,岂知做兄弟与做夫妻是两回事,南宫梦瞪着自己媳妇只想喊大哥,同床怎能不异梦?
南宫梦冲到廊下扯着芭蕉悲秋,却可恨今日是大暑。
他眯着眼睛抬起头,望着头顶煞白刺眼的阳光,双目酸出两汪清泪。
世上没有比他更凄惨的了!
去年的比武大会明明就该他优胜,谁知半途硬是杀出一个程咬金,夺去他扬名立万的机会;而自己事后找上届魁首东方雨哭诉,消沉半年之后,竟然得到自己义兄是女儿身的消息,他震惊归震惊,却没想到义兄会钦点自己入赘,于是又是几个月的寻死觅活,才被父亲押上了抬往东方家归剑山庄的花轿。
也因此错过自家妹子设擂台招亲之盛况,直到近日才回南宫山庄省亲。
南宫梦眨去眼中屈辱的泪水,握紧拳头回到山庄正厅——南宫一家人在内室秘会,便由女婿赫连青出面,陪着东方雨在正厅喝茶。当南宫梦跨入正厅时,正看见自己的妻子与赫连青寒暄。
妻子东方雨身量高挑,穿着竹色高腰襦裙,头上绾着椎髻,风姿爽朗粗眉英阔。南宫梦第一眼便觑见她微分的双腿,两脚之间距离竟有一尺多,实在有悖妇道。他的心咯噔一沉,狠狠拧了一下眉。
东方雨抬头见丈夫走进厅来,慌忙放下茶盏起身相迎:“相公,你来了……”
声音清冽有如山泉,听在南宫梦耳中却格外刺耳,他只记得这个声音曾压得低沉,在饮酒或比武时轻轻念着:“梦弟……”
梦弟竟变成了相公!真是噩梦噩梦噩梦!
东方雨见丈夫面色阴沉,心下也惴惴不安。她懂得何为伉俪情深,如今在自己与南宫梦之间绝无这等默契。记得在未恢复女儿身之前,梦弟——啊不,应该是相公,相公待自己是颇为亲切的,这也是为何她会在父亲的授意下,从南宫兄弟中选择了南宫梦而非南宫梵,可如今看来,做兄弟与做夫妻到底不同。
她似乎害了南宫梦。
可东方雨自己也很委屈。
东方世家是武林第一世家,英雄豪杰辈出(每辈只出一个),她的父亲便是如今的武林盟主东方敬。可惜东方家子息不旺,已是三代单传的东方敬辛勤耕耘了十几年,好容易得了孩子,竟是个女儿。
精明的东方老爷当即决定做两手准备,一方面继续耕耘,一方面暂且将东方雨充男孩养着。
谁知这一暂且便暂且了二十三年,东方雨出落得英姿飒爽,久了连自己都快忘掉真相。她成年游走江湖,闲云野鹤般,相当熟练优雅的拒绝江湖闺女的殷勤,直到有一天惹恼了冷情宫圣女莫问情。
莫问情果然不多说二话,直接对东方雨下了热辣辣的春药,想让东方雨将自己做成熟饭,哪知事到临头,却发现“他”身上根本没有那根柴。
于是乎东窗事发。
颜面丢尽的东方世家只得忍气吞声,张罗闺女穿回裙子,乖乖嫁人。
东方雨越想越委屈,恨不能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结果一抬眼看见南宫梦冰冷的脸,满腔激昂登时虚软,只剩下灰溜溜的沮丧。
——相公落到这步田地,尽是她的过错。
头疼欲裂,东方雨禁不住微扶额角,才恍然曾经漆黑的鬓角已在做新娘开脸时被修去,心下更是凄恻。
一旁南宫梦却是双眼越瞪越大——这一举一动,简直他妈的活脱脱就是一个男人!
赫连青从前未见过东方雨,此刻倒是闲适的很,带着乡巴佬讨好亲家的亲热语气,说道:“嫂子是不是起猛了头晕?快快坐下休息。”
这声“嫂子”唤得实在太过自然,直接导致南宫梦在刹那间幻灭,如露亦如电。
嫂子嫂子嫂子……媳妇媳妇媳妇……人生真是太虚无了,南宫梦两眼全黑着想……
由于白天的刺激,南宫梦死活不肯跟妻子在家中过夜,当天就闹着要走。东方雨由着他闹,黄昏时与南宫家众人道过别,便跟着相公离开。二人骑高头大马,一路驰骋,天刚黑时已在城外客栈落脚。
“掌柜的——”南宫梦半赌气半扭捏,想要两间上房,却猛然想起自己两年前曾与东方雨在这家客栈宿醉过,同榻共枕全无顾忌,顿时岔气,于是拍柜台的手掌不禁落得猛了,嘭地一声将柜台击得四分五裂。
“做甚做甚?!”掌柜缩在角落,胆战心惊的放狠话,“咱客栈在江湖上也是有人照应的,知道南宫世家吧,前阵子他家女婿来招亲时,就在咱这里打过尖……”
“掌柜,要两间上房。”一旁东方雨这时默默开口,越过尴尬语塞的南宫梦,打开荷包付钱,“这锭银子赔您的桌子,对不住了。”
南宫梦望着体贴又默契的媳妇,不甘心的嘴硬道:“何必要两间房,太矫情了。”
东方雨瞥他一眼,淡淡反问:“是么?”
南宫梦闻言来气,挺着腰站得笔直,心想八成掌柜的会说上房不够,最后他二人还是一屋,此刻万不能露怯失了胆色。谁知掌柜十分兴奋的蹦起来开房:“好唻,上房两间,小二赶紧地,领客人上楼——”
须臾后南宫梦站在自己房中,方才回过神来——妈的,夫妻俩还真分了两间房了。
他气恨得盯着隔壁间的墙,想着东方雨会做些什么——定是像个男人似的脱去外衣,几下掸掉衣上尘土,甩手将衣服撩在屏风上。
继而回头对他一笑:“梦弟,下楼喝一杯?”
“哦——”以往的回忆让南宫梦气虚得跌跪在地——他的东方大哥呀……
太耻辱了——他娶了他的东方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