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太早》崔嘉夜礼

26、也曾到谢桥

　　高二是高中时期最舒服的阶段，没有高一时初入校园的懵懂无知，步子迈得比他们稳，胸抬得比他们挺，懂得自然也比较多，走到哪都能看见青涩的高一学生稚嫩的脸，高三的水深火热自然不用说，关在一个密闭的教学楼内，凡尘杂事勿扰，风花雪月勿谈，追求一个不知能不能达到的目标，恨不能将高二浪费的时间，再给一次机会重新来过。
　　程婉月每天的生活就像钟摆，重复着一样的动作，连频率也丝毫不差，陈炀一反以前的懒散，发了狠地学习。
　　他也不知道他违反校纪的事情是怎么让远在北京的陈爸爸知道的，等某一天见到日理万机的陈爸爸坐在老宅的大厅里，不怒而威的眼神让陈炀的小心脏心律不齐，陈姑姑朝他使眼色“快跑，大事不妙”的那种样子，不过陈炀完全无视了她的善意提醒。
　　陈炀站在陈爸爸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爸”。
　　陈敬尧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别喊我爸，我没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陈炀作势想要辩解几句，一旁的陈姑姑说：“哥，你就别生小炀的气了，这年纪的孩子哪有不调皮的，人不都说能整事的男孩子比较聪明吗？”
　　陈炀心想她这姑姑也算是个人物，在外雷厉风行，一直以女强人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照理应当懂得说话的艺术，语言的魅力才是，哪有人这样劝解正在气头上的更年期妇男的呢？他开始怀疑她是存心的！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她给陈爸透露的消息，但至少肯定消息的传播源肯定是她，没错，他怎么就相信一个藏不住事情的大嘴巴女人的保证呢！
　　“小小年纪不学好，玩早恋是吧，这学期结束我安排你出国！”陈敬尧的语气丝毫不让人置喙。
　　陈炀着急，他是不可能出国的，更不愿意想要离开程婉月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算他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那又怎样，他喜欢程婉月，喜欢和她一起成长，喜欢在最美的年纪创造一段属于他们自己的美好回忆。
　　看着陈炀那脸红过脖子粗的劲儿，陈姑姑很是过意不去，她也只不过没忍住告诉了她的嫂子，陈炀妈妈，谁曾想被自家哥哥在枕边听的一字不漏，她算是对不起自己的大侄子，“哥，出什么国，不是答应老爷子等上完高中再考虑这些？”顿了顿，气氛不见缓解，又说道：“再说了，你那会追着小女生跑的时候可比小炀还小，好像是叫什么小可，你那情书我可现在还能记得一点，文采斐然啊，将老爷子的诗词可翻出毛边来了，陈炀，多学学你爸。”
　　陈敬尧的脸一下子抹不开来了，咳了两声示意自己妹妹注意措辞，“我每次都拿全校第一的你怎么不说说，你就会护着他，你看他那成绩，上不了台面的，给我丢老脸！”
　　这话若要给程婉月听到，打死都要远离陈炀的，陈炀的成绩虽不至全校第一，但每次都出不了前五十，这对考上全校前一百就能沾沾自喜好久的程姑娘来说，陈爸的要求不可谓不高，那做他家的儿媳妇，可得要多么惊人的天赋异禀？
　　陈炀骨子里是很骄傲的，面对自己父亲这般的鄙视，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说：“您就擦亮您的眼睛好好瞧着，我这后浪迟早是要把你拍死在沙滩上的！”
　　陈爸爸不怒反笑，“我就等着看，学期末拿不动年级第一，就乖乖给我出国去。”
　　程婉月好像很久没有看见陈炀了，以前三天两头的制造偶遇现在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每天晚上的短信倒是没有少过，但是比起之前的腻歪，现在想来更像是例行公事，程婉月敏感的捕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陈炀不如以前喜欢他了。
　　陈炀却是真的忙，以前的学习并不是说不上心，只是不需要那么奋起直追，他也不觉得成绩好能代表什么，在自己父亲面前立下的军令状，除去想留在程婉月身边的部分，还有就是他作为一个男子汉的尊严，第一对他的意义显得比以往都强烈，所以，在抽出的仅有时间里和程婉月通电话也显得力不从心。
　　程婉月每天依旧认真听课，偶尔被管浩然善意的嘲讽几句，她也不在意，渐渐的管浩然也自觉没趣，不会刻意挑她的刺。
　　庆琳虽性子直爽，倒是也有小女儿般的敏感直觉，看着自己的同桌又一次晃了神，伸出引以为傲的青葱玉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说：“我说你最近怎么了，老是走神，难不成管浩然不埋汰你，你就浑身不自在了？”
　　程婉月并不在意她的戏谑口气，盯着她，直看到她浑身发毛，忙忙摆手讨饶：“别这样看我了，我会以为你看上小女子了呢？”
　　本来就是女王般的高挑女孩，现下却表现出一副受欺压的小女儿姿态，把程婉月弄得哭笑不得，她很想找个人来倾诉一下，陈炀最近对自己的冷落让她很不安，她害怕，在学校里，知道他就在楼上，感情会让她冲动地跑上去找他，理智却告诉她不能去找他，而即使再怎么心慌意乱，她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去找她，有时连陈炀都会对她的冷静自持怨恼万分，而放学后，如果陈炀不找她，她是没有办法遇见他的，小区楼下依偎在路灯下等她的少年，好像已经是上世纪的事情了。
　　陈炀每晚都要给程婉月发短信，他很少打电话，一听到她的声音，他就会一直想要说下去，所以痛下决心不打电话，抵制诱惑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直面，其实他的小算盘里还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不见她，她会不会主动来找我？
　　他充实而又失落地度过了高二上学期，直到期末考试结束，寒假来临，程婉月并没有找过他，他觉得自己有点累了，好像在这场爱恋里，只有自己的努力？
　　考试分数出来那天，陈炀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明明感觉一切尽在掌握，却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成绩，他的成绩本来就不差，但考到年级第二也是他没有想到的，在他眼里，陈炀聪明却不好学，而像他这样的学生是让老师又爱又恨的，在学年总结上把陈炀好好的夸奖了一番，一等奖学金自然是跑不了了。
　　陈炀却显得烦躁，对待同桌的友好祝贺十分不耐烦，弄得周围一圈人都莫名其妙，王冠一毫不客气地说：“这家伙不会是失恋了吧，学习上得意情场上就得失意，上帝果然也懂公平。”颇让王冠一愤懑的是分班之后依旧要活在陈炀的阴影里，指望着谈一场恋爱，理科班的女生本来就少，班里但凡稍有姿色的对他不假辞色，还有的一心只读圣贤书，上帝不仅懂公平也积极地贯彻着事与愿违。
　　陈炀现在最听不得两个词“失恋”“第二”，偏王冠一一下子撞上了枪口，陈炀狠狠地瞪他，缺根筋的王冠一立马转过身盯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卷纸。
　　程婉月分班后的第一次大考，分数差强人意，她本可以考得更好些，但陈炀晦暗不明的态度让她煎熬又痛苦，考试前一周，他甚至连例行的晚安短信都没有时，自己躲在被窝里哭，第二天眼睛肿得厉害，把程姑姑吓到了，还以为她受什么委屈，连袁冉也被质问了一番。
　　年级前一百的光荣榜单里，他赫赫然名列前茅，她的心里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她终于忍受不住，躲进厕所间里咬着牙哭了，原来只有自己被他的态度他的情绪影响着，而他，置身事外。
　　女厕所本来就人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排了老长的队伍，最前面的女生见程婉月迟迟不出来，忍不住敲了两下，不耐烦地说：“同学，你在里面绣花呢，快上课了呀。”
　　程婉月听到动静，低着头将厕所门打开，最先喊话的女生见她这副样子很过意不去，以为自己的话伤了她，连忙说：“同学，别介意，我就是着急，你看人这么多。”
　　程婉月低低地说了一句“没事”，声音尤带丝丝沙哑，她躲着人群往外走，在学校里她还是那个默默少语，冷静从容的女孩。
　　年少的感情脆弱，难经风浪，可能是因为老师家长，可能是遇上更符合心意的对象，也有可能是一个难以看入眼的小动作，选择转身离开的原因有很多，程婉月不明白原本好好的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有时她想是不是陈炀变了心，她不敢问出口，很怕从他口中听到其他女生的名字，选择这么不闻不问下去，说不定是最好的结果，她不知道她在乎他已经到了这般没有原则的地步。
　　陈炀一直在等程婉月，他希望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不是每每在那些不真实的梦里，可以是一个短信，一句质问，你为什么好久不来找我？只要她问，他就会不顾一切地下一秒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为她在操场上放烟火，差点受处分；他每天抽时间等在她家楼下，晚归被爷爷盘问；他想留在她身边拼命学习，连那讨厌又拗口的古诗词都能倒背如流。可是他得不到丝毫回应，以前觉得她可爱善良，让自己感到温暖，现在想起她就觉得冷淡无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彼此喜欢，他从最开始的只要一点回应，到现在也会计算她给了自己多少付出，她一点一点地积聚爱意，放弃自己的原则只想和他在一起，却也不懂得表达自己，原来感情的事情永远都与预想背道而驰，而恋爱里的我们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