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反派死精分[修真]》涅羽苍惑

91、灵玉矿

　　江先生一一打开油纸包，玉止戈瞟了一眼，见分别是一碟香辣猪头肉、一碟卤肝、一碟清炒笋片，大约是后厨自留的下酒菜，看着没形没状，味道却很香。
　　玉止戈冷眼看他复又取出两只瓷盏，斟了满盏浑浊的劣酒，啜了一口，脸上露出些满足的神色，长叹道：“可有好长时间没喝到这一口了。玉公子不如尝一尝，可知这‘里头’的酒与‘外头’的酒到底有什么区别。”

　　玉止戈面色漠然，既不饮酒，也不答话。
　　江先生自讨没趣，神色不变，笑眯眯自语道：“玉公子可知这方天地中，真婴之上的修士有几人？”

　　人若聚灵入体，开辟识海，成就道一，便是踏上修行路，可以称作修士，能活三甲子；炼气化丹，渡金丹劫后，便可称真人，享寿元五百载；至真婴境之时，修士手段已可初步涉及天道，寿元以千记，当可称一句真正的神仙中人了。
　　因此也有不少修士认为，只有修为到达真婴境，方才能算是我辈中人。

　　“一千五百二十一人。数千年前，便是这个数。数千年中，从未有过变化。”
　　玉止戈心头一寒。

　　江先生像是已有醉意，目光迷离：“我这一生，最初踏入修行路时，意气风发，自认天赋超群，三百年内可至无我，一千年便可白日飞升。后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哈哈哈哈......”
　　他笑声疏狂，震得院中那株枝繁叶茂的龙角榕不住震动，霎时间叶落如雨。随着他笑声渐缓，一股愁苦之意却兀自生起，这愁苦之意越来越深，如黄梅时节的细雨，密密将整座宅院拢住，震动未止的龙角榕树在这秋雨般的愁思中飞快老去，像是一瞬走过极漫长的时光，在红尘萧瑟中逐渐枯萎、死去。

　　玉止戈神色一恍，眼前景象骤变。
　　他轻飘飘地浮在半空，看着一名总角稚童叩开天下闻名的玄宗山门，得天下闻名的大能修士指点，自此青云直上，不足千年便已修至涅槃，人人称颂。可自此之后，无论他如何努力，得到多少机缘，用尽多少种办法，修为却再无寸进。
　　玉止戈看到他于第一千五百个年头上，似癫似狂，九问苍生，未得解答后自此散功转修红尘道。于第三千年，他再遇瓶颈，修为仍是只达涅槃，甚至比此前还有所不如，他最终认命，从此便如一名普通人混迹红尘之中，再无声名显现于世。

　　江先生于红尘一道的修为远胜玉止戈，他活活做完这一场三千年长梦才得以挣脱，醒转时竟也生不出怒气，只是怔怔的，不觉想起他还在末法时期的那段经历来。
　　若非他运气好些，得以在异世借尸还魂，只怕与江先生的处境并无不同。

　　“玄宗能修至涅槃境界的也有几人，对此事却都是秘而不宣。到了我们这个境界，既无法求进，又不甘求死，只能不死不生的耗着，想着或许哪天能有条出路。”

　　江先生情绪减缓，他自酒壶中倒出半盏浊酒，扬手一洒，院中红尘之意尽消，一株嫩绿幼苗自垒石间破土而出，迎风招摇，看着煞是可爱。
　　乾坤辟易，死生颠倒！
　　江先生却并不像是个刚施展完大神通的涅槃境修士，反倒如个寻常百姓一般举起瓷盏在嘴边抖了抖，喝掉盏中剩余的几滴酒，忍不住心疼地小声嘀咕道：“可惜了可惜了，不该发脾气的，唉。”

　　“江先生此来，是为求出路？”玉止戈收拢心绪，攒在袖中的手指却轻轻握紧，仍不敢放松。
　　江先生的修为高出他太多，但坐地求死并不是玉止戈的风格，何况他压箱底手段诸多，也并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江先生却哂笑一声：“玉公子可知，此方天地内的修行中人为求一条出路挣扎了多久？”
　　玉止戈心头微动，轻声道：“江先生的意思是，在我等身上也……寻不到出路？”

　　江先生摇了摇头，目露寂寥：“余枯活三四千载，自从知道此事后便履迹红尘，遍访名山大川，尽阅各色典籍，前人都说行不通，那自然便是行不通。我这次来，也不过是想听公子讲一讲外面的情况，也算在我寿元将尽前能一了所愿。”
　　“江先生问便是。”玉止戈沉吟片刻，“我也有一些小问题，想请先生解惑。”

　　……

　　玉止戈同江先生谈了半夜，在心中对此地之事摸出个大概。
　　次日镇长果然求上门来。

　　玉止戈神色微敛地看着眼前一盘盖着红布的物什，浅淡的灵气自其下传来。
　　镇长落座后，迫不及待地揭开红布，盘内俨然是一块乌黑的石头，约莫有小儿拳头大小，一条裂纹贯穿石身，灵气正是自其中传出。
　　这是一块灵玉原石，以灵气程度来分辨，多半是二阶以下的低等灵玉。

　　玉止戈眉头微蹙，默不作声地掐算两下。
　　灵玉矿生成的条件极为苛刻，他来到异世多年，也只在小玉村见到过一个低等灵玉矿，常家为此还遭逢大难，可谓成也灵玉，败也灵玉。
　　灵玉矿生成之地，哪怕不能成就钟灵毓秀的洞天福地，至少也要比其他地方灵气更为浓厚，也更容易出现具有修道根骨的儿童，可观这四平镇，实在是平平无奇，出了个陈容，便恨不能吹到天上去，实在是蹊跷。

　　“镇长这原石，是从何处得来？可否容玉某一观。”
　　“玉先生看便是。”镇长将盘子朝他的方向推来，玉止戈也不推辞，伸手举起那块黑石，他虽然灵力被封，五感却仍然敏锐，石头一入手，他便知道这果然是块灵玉原石不错。
　　玉止戈竖掌为刀，轻轻抚过石面，石屑簌簌落下，片刻便露出一个寸许长的切面，石皮包裹的玉肉呈现浅浅赤色，其内有絮，成色并不算很好。

　　“这石头，是镇中一个捕鱼人自溪中捡来的。他只留下这一颗，其余成色表现好些的，都叫人买去了，也是因此，我们四平镇可算惹来了大祸。”镇长面露苦色，说话间不住偷瞄玉止戈，见他神色不动，才叹了口气从头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