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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伊人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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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回宫吧!已经四更天了!”小林子哆哆嗦嗦地站在风里。
欧阳景长身而立,墨袍在风中飞扬,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玉箫,悠扬的乐曲还在空中飘荡。他伸手轻点坟墓上的字迹,喃喃道:“你还梦魇吗?”
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大步迈开,沿着一级级的台阶缓缓走了下去,小林子低着头快步跟上。
皇陵的巡逻守卫相□□了个头,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一个黑衣人站在这座墓前,负手而立,迟迟没有说话。他的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杀气,望着欧阳景远去的方向,拳头紧握。他伸手轻点墓碑上的字迹,忽然愣了一下,月亮正从乌云背后探出半个脸,借着微弱的月光,墓碑上刻着:“爱妻李清妍之墓”
黑衣男子眼中的杀气顿时退去,低下头去,一滴眼泪滑落。
连着十几日,吴敏和予辰都住同一个房间。如她所说,她确实睡得很好,没有噩梦。他心下欣慰,她健康就好!
“予辰,明日你回自己房间睡吧!”吴敏在黑暗中说道。
“为什么?”予辰问。
“因为我已经不做噩梦了呀!而且本来就应该各自睡各自的房间呀!”吴敏理所当然地说。
“以前你也睡我营帐啊!现在我睡你房间,你就不允许了?”予辰忽然强词夺理。
吴敏有些急了,嚷着道:“那是因为我无家可归!你镇南王府不是很多房间吗?”
“我觉得这样挺好!就像回到军营了,我们一个营帐,你睡得好,我也睡得好!”予辰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吴敏心头暖暖的,嘴角轻轻牵起,不再说话,安心地闭上眼睛。
这一日,吴敏被予辰早早地拉着起床。她正不情愿的时候,见他打开房门,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吴敏哇的大叫一声,跳下床,往外跑去。两个人在院子里推了个大雪球,又滚了个烧小的雪球,予辰将小雪球放到大雪球上,找了三粒黑炭,嵌进去。眼睛是黑的,嘴巴也是黑的。
吴敏盯着这个雪人,嘴角大大的弯起。似乎回到了那一日,她一个人堆了个雪人,只是她力气小,那个雪人比这个小很多。
“你喜欢吗?”予辰轻声问道。
吴敏嗯了一声。
予辰的脸上一片欣慰,伸手去握她的小手,这似乎是两个冻僵的馒头,他低头一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吴敏轻松地笑着说:“没事,暖和了就会消肿!”
予辰牵着她的小手,回到卧房,芍药打了热水,两人一起洗手。
“怎么还是这么肿?”予辰眉头紧皱。
吴敏噗嗤一声笑了,轻松地说:“哪有那么快?”
予辰拉着吴敏坐在床沿,他解开自己的衣襟,她愣了一下,脸颊泛红,刷的站起身。
“你想什么呢!”予辰的脸也微微泛红。
话音刚落,予辰将她的小手揣进他的怀里,用衣服包裹好。
小手渐渐暖和起来,触手的是薄薄的内衣,内衣底下是坚实的肌肉。吴敏有些心慌,头渐渐低下去。予辰也有些紧张,和她面对面坐着,靠的这么近,房间里很安静,静的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
“我想出去走走!”吴敏忽然说道。
“去哪里?”予辰有些漫不经心。
“上街,我好久没出去看看洛城的街道了!”吴敏说道。
予辰回过神,细想了一会,点点头:“好!反正也没人认识你!”
半个时辰后,吴敏穿着厚厚的狐裘,手里捧着暖炉,和予辰肩并肩在洛城街上走着。一股栗香飘过来,吴敏冲了过去,要了一大包。予辰上前,付了钱,将栗子抱在怀里。吴敏将暖炉递给予辰,特意伸出手给他看了看。小手已经消肿,予辰满意地点点头,接过暖炉,将栗子递给她。
路过绸缎庄,吴敏的脸上露出一丝邪邪的笑,大步迈了进去。予辰也跟了进去。店内瞬时寂静无声,吴敏瞥了眼予辰,他神色淡定,他伸手挽着她的胳膊,温和地说:“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色,今日你可以自己挑了!”
众人的目光随着这对璧人的走动而转移。
吴敏诧异的同时,觉得有些尴尬,那么多人看着他们。她胡乱挑了一匹,便快步往外走,走出店门的一瞬,长舒了一口气。予辰也跨出门口,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你怎么不害怕了?”吴敏撇着嘴问道。
“因为我练过!”予辰得意地说。
吴敏的眼前闪过库房里的十来匹绸缎,十几箱的首饰,心下了然。
忽然一个身影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她一个踉跄,手上的半包栗子倾洒出去。予辰伸手揽住她的腰,温和地问:“怎么样?有没有撞疼?”
予辰正想开口训斥,只见是一个驼背的老人,白发苍苍,头低的很低,沙哑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姑娘!”
吴敏很有礼貌地说:“老伯,我没事,你有没有受伤?”
老人沉默了一下,伸手轻抚了下胳膊。
“拿银子!”吴敏对着予辰说。
予辰有些莫名,但是没多说,将钱袋掏出来递给她。她看也没看,将整个钱袋递给老人,抱歉地说:“老伯,这些钱你拿着,如果有受伤,去看看大夫!”
老人一个劲地点头,抬起眼睛瞥了眼吴敏,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吴敏有些发愣,这双眼睛好熟悉啊!当她回过神来,老人已经转过身走了几步远。
“我给你的银子你都是这么挥霍的?”予辰有些薄怒。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那些钱对于你来说算什么呀!”吴敏反驳道。
“我是说之前我给你的两百两,你是不是也这么挥霍?”予辰带着些质问的口吻。
老人脚下步伐停顿了,转过身瞥了眼正在斗嘴的一男一女,继而慢慢转过身,挺直了背,大步往前走,消失在百合街头。
“没有!我只是给了陆丰一百两!”吴敏嘟囔着说。
予辰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总是这样大手大脚的,以后没钱了,怎么办?”
吴敏伸手捂住额头,正想辩驳,看着予辰微怒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予辰也回过神,脸上牵起一抹很柔和的笑。寒风从两人之间吹过,飘起了雪花,他们抬头看着满天的大雪,相视而笑。他缓缓伸出大手,慢慢地靠近那只雪白的小手,轻轻地覆上,继而紧紧地握在手心。吴敏愣了一下,手心的一棵栗子滚落在地,低下头去,脸颊微微泛红。
男子牵着女子的手,缓缓地走在风雪里,似乎感觉不到风雪的寒冷,只是慢慢地走着,闲庭漫步一般。
一阵面香飘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这是一家普通的小面馆,店名叫如意面馆。
“我想吃面!”吴敏说道。
予辰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跨入面馆。店小二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二位客观,外面风雪大,先进来暖和暖和!”
予辰和吴敏已经解下狐裘,一个手里提着暖炉,一个手里抱着一包栗子。他们跟随着小二,在墙角的位子坐下。一会功夫,两碗热腾腾的汤面摆上桌。瞬间时空交错,他们曾经多少次坐在一起吃面条。她轻轻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他也正看着她,嘴角带着柔和的笑。仅仅一瞬的目光交接,便能读懂对方眼中缓缓流淌的往事。他们不由得相视而笑,津津有味地吃起面来。
“外面风雪好大啊!”店内走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铁头,过来喝杯酒,暖暖身子!”一个小个子招呼他。
“是啊,外面那么冷,先在这里避会儿,风雪小点再走!”另一个男子招呼道。
铁头便走了过去,与他们坐同一张桌。
“呀!”吴敏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是不是没钱付账?”
予辰轻笑了一下,继而点点头:“是啊,怎么办呢?”
吴敏愣了一瞬,继而轻松地说:“不怕,我有发钗!”
说完她便伸手去拔发钗,予辰见状,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微怒道:“我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挥霍?”
吴敏嘟着嘴说:“不是没钱吗?”
予辰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笑着说:“我就知道,钱肯定会被花光,所以特意留了些,免得饿了连碗面条都吃不起!”
吴敏的嘴角牵起甜甜的笑,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们一起去昔阳县逛过一次,最后剩下两个铜板。
予辰看着她的笑,心下很暖。他怎么会忘记呢?生平第一次陪女子上街买东西,最后落得身无分文。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啊?”小个子正喝着酒。
“嗯,年年都有新鲜事,只是啊,今年特别多!”铁头喝了一口酒说道。
“什么事?”
“什么事?”
几个布衣男子都围到他的身边,侧耳倾听。
“我吃不完了!”吴敏的碗里还有大半碗面条。
“那面条给我!”予辰很自然地说。
吴敏将面碗推到他面前,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暖暖的笑,用筷子将面条往他碗里拨。
“先说那个皇贵妃,是去年皇帝以迎娶皇后的仪式迎娶进宫的,接受百官朝拜,秋国自开国以来哪有皇帝迎娶妃嫔的婚礼呢?”铁头说道。
“这算什么新鲜事?洛城哪个百姓不知道?”一个布衣男子说道。
“就是!”几个男子异口同声地应着。
吴敏愣了一下,她在宫里的这段时日,他的妃子越来越多,确实没有举行过婚礼。
“喝点汤!”予辰瞥了眼吴敏,将面碗放到她面前。
吴敏回过神,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喝起汤。
“我还没说完哪!这位皇贵妃真是受尽恩宠,可是命薄,仅仅一年时间便抱病身亡啊!”铁头的口吻充满可惜。
“这都好几个月了!”一个小个子不屑地说。
“是啊,算什么新鲜事啊?”一个布衣男子说道。
几个男子纷纷散去。
吴敏似乎没有听见,只顾低头,喝着面汤。
“别走啊,还没说完呢!”铁头招呼道,“我有一个舅老爷的表外甥在宫里当差……”
几个男子又重新围了过来。
铁头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喝了口酒,慢条斯理地说:“皇贵妃的墓占地千顷!”
“那肯定啊,她是皇贵妃啊!”
“新鲜的是墓碑上的字!”铁头卖起了关子。
“快说啊,铁头!”几个男子催促道。
“墓碑上刻着的并非是皇贵妃,也没有封号,而是爱妻……”
“这倒是新鲜啊!”几个人又围到了一起。
吴敏似乎被人刺中心口,两滴晶莹的泪珠滴落进面汤。
予辰眉头微皱,看着她正低着头,隐约看见她脸庞挂着泪珠。
吴敏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站起身,缓缓往外走去。
予辰掏出碎银子,放在桌上,抱起两件狐裘,快步跟着走了出去。
面馆内,闹哄哄的,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一男一女的离开,桌子上放着一袋栗子,一个精致的暖炉,栗子已经凉透,暖炉里的炭火早已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