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共长欢》天泽北星

6、相处

　　李长安也惊觉自己的失态，便立刻敛了眼眸里的锋芒，换出天真的模样问道：“太子哥哥，你不冷么？在这里等谁啊？”
　　李长欢便移开视线，不再看他，顿了一顿后回答道：“不该你知道的事，最好是不要过问。如果你想要被送给谢昭仪的话，你也可以继续问。”
　　李长安瘪了瘪小嘴，便不再说话了。
　　不多时，就有一个太监在附近的隐秘角落对着李长欢招了招手。
　　李长欢看了李长安一眼，道：“你在这里等一等。”
　　李长安便做出一幅乖乖听话的样子，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来，把手搭在腿上，眨巴眨巴眼睛，道：“嗯，哥哥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李长欢微微的停了一下，把自己袖笼里的暖炉取出来，递给李长安，自己转身就过去了。
　　“太子殿下。”那老太监压低声音道，“皇上昨天又招了那个道士进宫，也服食了那个道士提供的所谓仙丹。”
　　李长欢原本就冷厉的脸色忽然就变得更加的冰冷。只是那老太监却是不惧的，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
　　沉默片刻后，李长欢问道：“那个道士，现居何处？”
　　老太监回答道：“据说是住在皇宫外的三清观里。”
　　李长欢轻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若有所思的转身，离开了原地。
　　李长安见了，立刻跟上去。他见李长欢一脸的凝重，但是轻咬着下唇的模样却是他上一世最爱看的，这表示着李长欢正受着什么问题的困扰。
　　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让自己不要去回忆那温软美好的触感，转移话题道：“太子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李长欢停在软轿前，旁的宫女揭开轿帘等在旁边。所有的人都低眉敛目的等着李长欢开口。
　　他似乎丝毫没有自觉，依旧在那里等着。直到手指接触到一个暖和的有些发烫的东西，才回过神来。
　　李长安把自己手里的暖炉贴着李长欢几乎被冻得通红的手指，仰着头道：“哥哥，你冷么？”
　　冷？自然是冷的，心里已经凉透了。
　　李长欢低头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回去吧。”
　　上轿之前，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李长夜跟着几名宫人进了大明宫殿。心里，不禁更加的凉了几分。
　　一进了煖轿，李长欢便闭上双目，倚在轿上，秀美精致的脸上疲态尽显。
　　李长安更是看得难过不已，这时候的李长欢才十三岁，便费尽了这样的心思。他悄悄地支起上半身，扶着轿壁横跨着跪在李长欢身前，伸出手轻轻地按压着李长欢的太阳穴。
　　李长欢突然地睁开眼睛，一双墨色凤目里尽是寒意，待看清了眼前的小孩儿后，眼神稍缓，问道：“你待做什么？”
　　李长安此时离着李长欢的距离极近，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轻浅的呼吸声落在自己的脸上，带着微凉的浅淡馨香。
　　他便敛了心神，道：“我母妃难过的时候，我就这样子给她揉啊揉，母妃就不难过了。”
　　李长欢撑着额，似笑非笑的看着跨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孩，道：“你怎么知道我难过了？”
　　李长安便也笑了笑，仰着小脸回答道：“太子哥哥，你刚才的脸脸都皱成这样了。”他做出一副皱眉的脸色。
　　李长欢便勾起了嘴角，缓缓地再度闭上眼，任凭李长安在那里用小胖手为自己按压揉捏。
　　李长安看着面前这张思念了将近两年的脸，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却是不由自主的就往前凑了凑，正逢着软轿一拐，他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倾，准准的就亲在李长欢的嘴上。
　　就看见李长欢突然地睁开眼把李长安往前一推，李长安便控制不住自己身子的往后仰。幸而李长欢反应的快，又一把把他捞回怀里，才免得他一下子就摔出轿子。
　　“狗奴才，连个轿子都不会抬了么？”李长欢的声音压得极低，显示出他此刻心里是有多么的愤怒了。
　　外面的人虽然恐惧，依旧把轿子抬得四平八稳的，不敢有一丝懈怠。
　　李长欢稍微骂了几句便作罢，李长安稍微一抬头，就看见李长欢白皙如玉的脸上稍微带了几份难得一见的潮红。
　　这也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的精致漂亮了。
　　“太子哥哥，你的脸红了。”李长安故作一副天真的样子指出道。
　　李长欢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人亲上了，那种奇怪陌生的感觉自然是让他觉得尴尬，偏生又还被指明，便有几份恼羞成怒的意味道：“闭嘴。”
　　李长安便得意洋洋的赖在李长欢的身边，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回了东宫，李长欢便进了书房，取了书案上新呈过来的折子。李长安一个人在旁边缩在软榻上，被李长欢命令在那里读书，读《道德经》。
　　李长安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若是他真的只是个孩子，哪里看得懂晦涩如斯的书籍？李长欢自己是个天才，便以为旁人都可以与他一样，三岁便背得一本《大学》了么？
　　他只把那本书在手里来回的翻阅着，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张泛黄的薄脆纸页。他便愣了一下，然后合上书页。
　　李长欢打开的第一封，是卢国公递上来的，上奏为天德道长请功，想要为他修筑一栋道观，以作为道长的清修之地。
　　只一见开头，他便愤然的把手里的折子甩在地上。
　　这把李长安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李长欢便收了些颜色，看了无忧一眼。
　　无忧把地上的折子拾起来，拍尽了上面的灰尘，再度放回书案上去。
　　“太子哥哥，怎么了啊？”李长安小心的黏糊上去，小声地问。
　　李长欢瞟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不回去看书？”
　　李长安委屈道：“看不懂。”
　　无忧在旁边笑了一笑，吩咐旁边的人给李长安准备一些小孩子爱吃的点心送过来。
　　李长欢看了无忧一眼，倒也没有指责她的自作主张。
　　他转头看着李长安，问道：“哪里你不懂？”
　　难道哥哥要亲自给他讲授么？李长安瞬间就激动了。他的眼睛黑亮亮的，像是夜空里的星辰一样，看的李长欢忍不住勾起唇角。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天地之母。”李长欢的声音退去了素日的冰冷，变得缓和而又温和。
　　那轻和的嗓音像是在做梦一样。
　　李长安听着，忽然就有些烦躁自己这么瘦小的身体了……还要等多久啊？
　　“在想什么呢？”李长欢用手里的书拍了拍他的头，微微笑着问道。
　　李长安回神了以后，便对着李长欢露出个讨好的笑。
　　李长欢也习惯了他这幅表情，便也懒得理他，只叫他把方才那句话先背熟了，也不再去管他，自己取了方才的折子，再度翻看起来。
　　李长安想要再度引起李长欢的注意力，便举起小手，道：“太子哥哥，我背住了。”
　　“你背来看看。”李长欢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朱笔，在折子上稍微圈阅一下，便阖上了，再往旁边一搁。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李长安便一一的背出来了。
　　李长欢这一下倒是放下了笔，颇是意外的看着李长安，道：“这还不错，以前有人教你过吗？”
　　李长安微微摇摇头，又天真的抬脸看着李长欢，问道：“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李长欢见那内侍正好把点心端上来，便停下来道：“等一下给你讲，你先去吃点东西吧。离午饭也还有一段时间呢。”
　　李长安得了自己哥哥那温和细语的态度，便乐得不分东南西北了。
　　无忧在旁边小心的伺候着，稍后出了门，轻轻地掩上房门，把这两兄弟留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