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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交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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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多大的巧合才能让两个已行同陌路的人在两天之内相遇三次?
隔着袅袅的茶雾,方隽看着坐在对面的深深,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他决定了的事,多半没有转寰的余地,可一旦碰上她,一切变得毫无章法。
她就坐在他斜对面,一直低着头,长发垂散下来,只露出一小截雪白的颈子,看似很专注地同眼前的菜作斗争。
隆冬时节里,吃火锅最爽快不过。大家你来我往,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与方隽一起来的两个男人一个叫汪扬,一个叫刘臻杰,大抵出身都是不错的,从言谈举止间就可窥出端倪。
以前忙于学业,深深几乎没怎么接触过方隽的朋友圈,她一个也不认识,对方自然不认识她,名唤汪扬的男人看着她说:“泽阳,不介绍一下啊。”
陈泽阳故意卖关子说:“这个啊,关系可复杂了。”
“哦,怎么个复杂法?”
“这位冯梓深小姐跟静静是大学同学,跟我是大学校友,跟方隽是……”陈泽阳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
方隽正一点一点将食材往锅里投,腾腾的热气弥漫,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深深抬起眼,目光杀气腾腾。
陈泽阳忙将话锋一转:“她跟阿隽是高中同学。”
汪扬“哦”一声,突然凑到深深面前,打趣说:“阿隽以前的女朋友就是他的高中同学,该不会就是你吧?”
一时寂然无声。
深深涩涩一笑:“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陈泽阳扬声附和:“可不是吗,汪扬,好好的热闹气氛让你搅得冷场。去去去,滚回你的位置去。”
“好好好,那我自罚三杯。”汪扬豪饮了三杯,眼珠转了转,又开始找话题。
他说:“阿隽,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也不处个对象?而且身边围着那么多莺莺燕燕,就没你满意的?”
深深咀嚼的动作一顿。
方隽好半晌才淡笑着答:“一直在找啊。”
深深一下子噎着了,康宜静拍拍她的肩,眼里闪烁着笑意。
只听汪扬哈哈笑着:“我看是你眼界太高。”
“阿隽的眼光一直很独特,想当初上学时那么多倒追的美丽出色女生他不要,偏偏喜欢一个性格别扭的,追了一年多才追到手,结又被人家给甩了。我真为你感到不值。”说话的是坐在一旁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刘臻杰,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深深看向方隽。他神色淡淡的,静了一瞬,说:“那时是年少不懂事。”
深深胸口一窒,死死地盯着他。
因为年少不懂事,所以错误地选择了她,他是这个意思吗?
“喂,你老盯着方隽干吗?该不是一见钟情吧?”汪扬说得十分露骨。
深深这才回神,和方隽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短短一瞬,随即各自撇开视线。
***
深深洗完手出来,刘臻杰和汪扬已先走一步,餐桌上一片狼藉。客厅的阳台上隐约传来谈话声,依稀可见飘浮在阳台上空的丝丝烟雾。
静静不是说陈泽阳为了孩子的健康着想早已将烟戒了吗?
深深有些狐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陈泽阳正好拉开门,看见她心里有些明白,却还是揶揄道:“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方隽闻声转过头,身后的无边夜色将他的身影衬得格外冷漠,神色也透着一丝矜冷。
深深仰头看看半空中缥缈的烟雾,目光再顺着烟雾下移,最后落在他修长的指间。
这是什么东西?
深深死死地瞪着,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你竟然抽烟!”
她震惊地忘了掩饰一切。
方隽弹弹手里的烟,“偶尔。”
深深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隽十分注重家居生活品质,烟这种害人害己的东西他从来不沾,而她也不准,眼前的这个方隽让她觉得好陌生……心好痛,到底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
强忍住想把烟夺过来的冲动,深深眨眨眼说:“静静家里有小孩,最好还是不要抽烟。”
方隽奇怪地瞟她一眼,从善如流地捻熄烟蒂,“好。”
待深深离开后,陈泽阳巴上来笑嘻嘻地说:“你在阳台上吸烟,怎么可能影响到我儿子,这借口真是牵强,我看分明是关心你。”
方隽微微笑了。
***
深深脚步飘浮地走到卧室,康宜静拿着奶瓶正准备给女儿泡奶粉,她打起精神说:“我帮你。”
片刻后,康宜静“呀”一声说:“深深,你怎么用凉水泡啊?”
“啊?”深深摸了摸冰凉的奶瓶,讪讪地笑了。
康宜静望她一眼,没有说话。
隔了会儿,门喀吱一响,却是陈泽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康宜静看向他身后,空无一人。
“方隽走了?”
陈泽阳点点头。
深深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说:“不打扰你们恩爱了,我也要回去了。”
刚走到门口,陈泽阳叫住了她。
“你知道阿隽为什么抽烟吗?”
深深脚步一顿。
“我还记得高一时我第一次学抽烟,那时还拉着阿隽一起,他却说烟这东西害人害己,他一辈子也不会碰。你和他共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应该再清楚不过。”
深深当然清楚,正因为清楚才会心如刀割。
陈泽阳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歇了口气继续说,“可是现在呢?他不只抽烟还酗酒,你们分手后,他孤身在北京,烟和酒成了心灵上唯一的慰藉。去年我去北京看他,他在饭店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我不住地喊你的名字,靠,我是男的啊,这也能错认?要换成女的,指不定顺水推舟来一段露水姻缘呢。”
深深依旧不说话。
“好,你狠,你就等着哪天他跟别的女人好了再来后悔吧!”
深深沉默半晌:“我知道了。”然后匆匆离去。
她没敢回头,因为怕他们看见她淌满脸庞的泪水。
康宜静没去送她,因为她知道此时的深深不想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待一切归于沉静,康宜静转首笑问:“喝得酩酊大醉抱着你喊着深深的名字?这哪像是方隽会做出来的事?”
“……一切皆有可能。”
康宜静哦一声又问:“这可是三流小说情节,你是根据这个瞎编的吧?”
陈泽阳不屑:“胡说,我这是从电视剧上看来的。而且艺术来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我不是完全瞎编的。”
康宜静沉思:“这样好吗?”
“相信我,如果我不下记重药,他们俩个会别扭到死。”
从陈家别墅里走出来,雪已差不多停了,天地间遍是霜雪,四周寂静无声,红墙白瓦掩映在漫天的银白之中,别有一番悠长意境。
别墅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看来已停留多时。方隽倚靠在车门处,正和一个身穿红色长款羽绒服的女人说话。
好妖艳的红色,在冰天雪地里怒然绽放。
他二人身上都落了不少雪花,看来在这里聊了好一会儿了,凛冽寒风中,热情丝毫不减。
深深胡乱抹了把泪水,犹豫片刻,低头迅速地从他身旁经过,刚走出没几步,方隽叫住了她。
她回头,漠然地望着他。
即使不能做到心如止水,最起码要做到面上平静无波。
只见他朝女人抱歉地笑了笑,又侧过身来,对深深说,“上车吧,我顺道送你一程。”
深深立马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他淡淡说:“这里不好打车,我只是受泽阳之托。”
“不了。”她摇摇头,径直朝前走去。
她不要施舍的温暖,即使此时此刻她心里冰凉如水。
深深忽然就想起了与方隽分手的那天。
那是在炎热的夏季,咖啡厅里的中央空调徐徐运转,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脸上是心如死灰的白。
深深闭上眼,一场恋爱谈下来,两人皆是伤痕累累,谁都没有勇气再跨出第一步,直至渐行渐远
,再也回不到当初。
也许,就这样了吧。
他站在云端任人仰望,她低到凡尘里,怎么也仰望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