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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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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朱总管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条呈上，宁王却不接。雪连下三天，难得晴好，宁王全副心思放在养熟的鹦鹉上，正站在窗前，逗那畜生说话。
“念。”
“是，”朱总管瞄了扑腾翅膀的大花鸟一眼，压低声念，“皇上病危。”
宁王做了个“哦”的口型，并未出声。他眯着眼给鹦鹉喂了粒松子，拍手说，“太子呢？”
“刚刚……遇刺身亡。”
宁王微微一笑，他是个十分漂亮的年轻人，这样笑起来，唇角弯弯，十分可亲可爱。他用掌心缓缓摩挲鹦鹉脑袋，吩咐道，“备轿，去本王的四皇兄府上吃饭。”
此时是隆冬十二月十八，宁王乘一顶呢绒轿来到燕王在京城的府邸。
燕王府极之出名的儒服总管钟延不在，燕王正在星辰汤沐浴，侍婢奉茶，请宁王殿下稍坐。
宁王刚过加冠，生得俊秀高挑，仍带稚气，在父兄面前很吃得开，在赫赫燕王府里也不拘束，随手将茶杯往婢女手里塞，拨开几个弱质纤纤的清秀丫鬟，口中叫着“本王自己去见皇兄”，闹哄哄来到星辰汤外，手一推便进了门。身后跟来的侍从噤若寒蝉，宁王入内，看了看四面陈设，拉开屏风，毫不避讳地走到水边。
“冬日泡温泉，四哥好会享受。怎么不叫上小弟？”
水声潺潺，五丈见方的池面热雾弥漫，白气飘荡。燕王仰面靠着池沿，他的母妃是胡汉混血的美人，燕王似她，轮廓更深，且高于其他兄弟。又因封地常受西戎攘乱，久在军中日晒雨淋，肤色也深。因为仰躺，锁骨凹陷极为明显。半身浸在水中，看不真绰，宁王却知他右腹下有一道泛白的刀伤。
燕王道，“不及七弟会享受，征战时落下的痼疾，入冬只能靠温泉缓解。”
宁王环视左右，笑道，“四皇兄功绩煌煌，小弟崇敬久矣。咦，皇兄府上的钟总管向来不离左右，现下皇兄身体不适，怎么不见钟总管？”
燕王掬起一捧热水，迎面浇下，口中道，“太子遇刺的消息刚传出东宫，七弟就不请自来，是捉贼还是贼喊捉贼？”
宁王听着话，踱步上前。他先前是顾盼生辉，这会儿眼神静下来，水一般地晃动。俯身柔声道，“二哥一死，皇兄皇弟们的眼睛都盯着燕王府。不是小弟来得早，而是五哥、六哥不敢来。来一趟真不枉，钟总管怕是足有三年不离四哥身侧了吧？小弟记得，上回钟总管出手是承圣二十一年刺杀辽东议和使于境外。他虽是燕王府的下人，于江湖中亦颇有名气，人人皆知可引天下大乱的‘翻云覆雨手’。燕王府下人说自今晨起便不见总管，不知二哥遇刺时……钟延何在？”
燕王哂笑，“七皇弟对钟延颇有兴趣，”他扬声道，“既然如此，你还不出来见过宁王！”
俄而波面骤破，水花四溅，宁王大惊，定神却见温泉中有人破水而出。那被燕王一把揽住腰身的散发青年可不就是钟延！
常年随侍燕王的端正男子仅着寝衣，面庞湿润。蒙着一层水雾，更显皮肤光洁，眉睫浓长，而下唇犹带牙印。钟延倚靠在燕王怀中，襟口散开，低着头，态度驯熟。看得宁王面红耳赤，随即咬牙切齿。
“真是没想到，钟总管不仅是四哥的‘知心人’，更是四哥的枕边人。哈，小弟佩服。世间敢如此……的只有四哥一人。”
钟延在宁王心中不过是个武功高强的玩意儿，他想起燕王不喜，硬咽下暴殄天物四字，正欲再说，忽见燕王站起身，余下的话便出不了口。
燕王道，“李清，出去。”
宁王被连名带姓一叫，恨极反笑，说着“非礼勿视，小弟知道”便扬长而去。
燕王捡起搭在屏风上的寝袍披上，身后钟延穿着湿衣出池见礼。
燕王挥手让他起来，皱眉问，“东宫是你下的手？”
钟延仍低着头，“属下潜入寝宫时，太子已经是个死人了。”
燕王踱了两步，转看钟延，“老二最惜命，我还没死，诸王中有谁敢让他咽气？不定勤政殿一驾崩他就从棺材里蹦出来。你验过尸体？”
钟延看着衣摆，“属下办事不力。东宫守备比往日森严，来不及验尸。”
“罢了，”燕王拂袖行至门前，“把你的伤势处理好，然后打扫干净宁王府的眼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