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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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德拉教授那里拿到假条再回到小饭馆，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安路斯一路狂奔回去，只看见维克托和托尼两个人愁眉不展地坐在后院的客厅中。维克托率先看到安路斯，他猛然从位子上站起来，一不小心就把手边的茶杯打翻了，但是他顾不得这个，反而很惊恐地问：“你怎么回来了啊，安路斯？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还留在学校之中么？”
“科比尔呢？”安路斯唯恐自己回来晚了，他从前门一路走进来，看见了那些打翻的桌椅和盆碟，心里充斥着愤怒和某种……无力感。这家小饭馆自从买下来之后，花费了他们那么多的心血来布置，是维克托和托尼付出了极大的辛劳，才一点一点让它走向正轨。而现在，它就这样轻易被人破坏了。要知道，这里不仅仅是一座房子而已，这是他们的家啊。
托尼赶紧解释说：“科比尔被我寄养在两个街区外的一家家庭旅馆里，那里的老板很好，要是我们出事了，至少得确保你们几个孩子都各有去处……”
“到底是怎么回事？”安路斯问，顺手扶着维克托坐下。他注意到维克托的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他整个人仿佛在这几天迅速老去，全身上下透着一种萎靡的气息。
维克托用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留下。这几天他一直都试图更坚强一点，毕竟安路斯才刚刚过上安定的生活，他不能原谅是自己的原因使得安路斯的前途得到致命的一击。但是，他快支撑不下去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遇到那个人。那是他的噩梦，是他过去的难堪，是他已经逃避了整整十五年的……恨。
“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维克托喃喃着，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起来。安路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这不足以使得维克托安静下来，他就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梦魇之中，一直重复着那句话。托尼隔着桌子朝安路斯使了使眼色，安路斯便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瓶浅紫色的药水，拔去瓶塞，放在维克托的鼻尖轻轻挥动了几下。很快，维克托就整个人趴在安路斯的身上睡着了。托尼立刻将他抱到里间，让他躺在床上，并且帮他盖上了毯子。
等托尼出来的时候，安路斯已经将客厅收拾好了。大块头的男人搓了搓手，犹豫了一下，才说：“按道理，这些话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的，毕竟你不光是小辈，你还是一个孩子。但是，你也看见维尔（维克托的昵称）现在的模样，我很担心他。我们不怕吃苦，毕竟当初我们所受的一切比这更苦，但是我不能让维尔白白受了那些冤屈……安路斯，这一年的时间，你长大了很多，不知不觉已经能成为我们的依靠了。维尔习惯了将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里，生怕自己变成了你的负担，但是我知道，也许你会有什么主意也说不定……啊，接下来无论你听到了什么，安路斯，你能发誓，你永远视维尔为你的父亲，爱他并照顾他，就像他一直以来对你所做的一样？”在托尼充满信任的目光中，安路斯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并非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早年的时候——的确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维克托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年少且充满向往——村子里来了一个受伤的剑士，维克托心善，便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家里，一心一意地照顾他。那时的维克托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略显阴柔的样貌比起那些皮肤粗黑的村妇们要好看得多。在照顾剑士的过程中，他们相爱了，这是有悖于圣殿教训的，但是维克托难得地为了爱情勇敢了一次——他跟着那位剑士离开了村庄。
“没有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三年，维尔就一身狼狈地回来了，我看他好像受了什么严重的伤，整个人苍白得如同一张纸一样。他还带回来一个婴儿，那就是你。”托尼叹了一口气，他很少回忆那些事情，毕竟他一直视为弟弟的维克托竟然变成了那么虚弱忧伤的模样，也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心中的痛楚。那之后，维克托少有的积蓄都耗在了安路斯的身上，他自己又因为身体有损干不了重活，最终变成了村子里最穷的一家。平时都没有人来维克托家窜门，那些之前羡慕他能攀附上一个剑士的人后来纷纷嫌他们父子晦气。
安路斯静静地听着，他一直都知道在维克托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情。怪不得，维克托曾经说过，要不是这个身体的生身母亲将还是婴儿的安路斯托付给了他，也许当时他就要死了——一个来自偏远小村庄的没有见识的男孩，独身离开了家乡，如果他又被爱人抛弃，以维克托那懦弱的性格，除了死，他还能做什么呢？
托尼从口袋中掏出卷烟，慢慢地将里面的烟草卷得更扎实了些，他没有点火，只是把烟放在手指间把玩着，似乎这样就能够纾解他的紧张：“那天，你们都去洛尔卡报道了。维尔心里高兴，就和我说，不如让今天晚上所有进店的顾客都享受八折优惠，使得大家都分摊分摊你们这几个孩子的福气，毕竟……毕竟你之前身体太差了，他害怕你会承受不住光明神的赐福。就是那会儿，那个人渣就走到店里，维尔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的托盘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那之后，店里就不怎么太平了。我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人渣为了能入赘奥兰特家族，获得这个尊贵的姓氏，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维尔，还把他卖到了……卖到了那种地方。”他捂着脸说不下去了。托尼所知道的这些自然都不是维克托主动和他说的，而是那个人在认出维克托之后，他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说出来的。
安路斯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使自己不要发怒。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两个人，前一世的母亲，这一世的维克托，他们都被那个姓氏深深地伤害到了，而他竟然无力改变什么！安路斯听见自己用一种极其镇定地声音问：“托尼叔叔，你能确定那个人真的是入赘奥兰特家族了么？”
“他自己是这么说的，据说这次来帝都是为了参加那个什么中校的授勋和订婚典礼……听他的口气，我们连跪下来给他舔鞋子都不配。我在之后问过维尔，维尔对他……其实一无所知，他连告诉维尔的那个名字都是假的。”托尼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有着奥兰特的姓氏，却住在帝都休斯卡顿之外，对一家平民开的小饭馆虎视眈眈，安路斯几乎可以由此确定，那一定是奥兰特家族中的没落的偏远支系。很多传承久远的大家族都有这样的偏远支系，真正深究起来，他们的血缘联系大概都需要追溯到几十代之外了。他们和本家毫无联系，除非他们中能出现一个旷世天才，那么也许本家还会应承一二，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不过是空有这样一个“十分名誉”的姓氏罢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过得会比别人体面。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仅仅是这个姓氏就足以压他们一头了。
安路斯默默地思考着，就如他对斯坦所说的那样，就算他们现在个人实力还是不错的，但那在权势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托尼说着说着，虽然更多的是恼怒和憎恶，但是内心也充满了忐忑，他诺诺地问：“安路斯，阿弗之前不是在这里刻下了一个大型的魔法阵吗？虽然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他，但是如果我们所有的人都留在屋子内，然后开启那个魔法阵，大概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吧？”说到这里，他自己却又话锋一转：“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就知道了我们的底牌是什么……如果我们逃不出去的话，难道就守在屋子里等死么？再说，怀璧其罪，如果被人知道我们有这么强大的魔法阵，大概我们的敌对者就不只是那人渣一个了吧……”
“托尼叔叔，你说得没错。我们不能铤而走险。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没事的，光明神庇佑万民，神祗不仅仅是贵族的神祗。”安路斯笨拙地安慰着托尼。呵，但是如果真的有光明神，如果他真的如圣殿宣扬的那样能够庇佑万民，那么这世间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不公？
托尼颓废地坐在一边。他现在也在修习斗气，体格比起一般人要健硕得多，但是他依然无法保护好维克托，保护好这个从小被他视为弟弟的善良的男人。正当他们愁眉不展的时候，斯坦和杰森竟然回来了，他们不光带来了帕特里克，甚至四人组中的鲍比也跟在他们身后。
“我听说你们出事了，”鲍比抓了抓头发，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我虽然是一个贵族，但是现在家族没落了，不然我直接就把那些闹事者给揍出去。”
“这和你没有关系，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安路斯的声音有些冷，言语中也有些不客气，但是熟悉他的人，依然能从中听出一丝感动。
鲍比嘿嘿地笑了几声，然后神秘兮兮地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他当着众人的面将盒子打开——成年人巴掌大的小盒子上竟然加了□□把锁——从盒子中取出一片银质的小叶子。鲍比将小叶子递到安路斯面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如你们所知，我们祖上也曾贵至伯爵。当年，我们的祖上因着某些缘由曾经救了海因里希家族当时的家主一命，自己却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还被削了爵位，家族从此一蹶不振。那位家主很是自责，便送给祖上一枚银叶子，说，若是百年后我们家族的后人持着这枚银叶子找上海因里希家族，那么，无论当时是他的哪一代子孙继任家主，都必须实现我们一个愿望。我想，你们现在应该很需要它。”
海因里希家族也是奇修国的大贵族之一，他们以军功起家，如今还牢牢地把持着军部。听说，这个家族治家严谨，除了每一代都会出一个叛逆者（非贬义，通常指有才华却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效忠家族的人），就算是最八卦的贵族妇人也说不出这个家族的丑闻秘辛。让人敬仰却让兽人恨之入骨的贝恩斯上校就出自这个家族，是现任家主的长子。（参看第十九章）
还没等安路斯几人做出什么决定，帕特里克就先诧异地问了一句：“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这么冒冒失失地就拿出来了？你完全可以拿着这片银叶子去海印里斯家族为自己求更好的东西。”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些刻意，强调了“为自己”三个字。
鲍比又是嘿嘿地傻笑着，直接将银叶子塞进了安路斯的手里：“其实我都懂的，就算我们祖上和海因里希家族有着过命的交情，但毕竟过去那么久了。我要是真引以为傲，不知好歹地凑上前去，一定会引起别人的反感。但是，如果向他们求一件很容易达成的小事，怕又给人一种瞧不起人，或是其实想要更多的感觉……不如就给你们用吧，这一次毕竟是有偏远支系打着奥兰特家族的名义为非作歹，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求到海因里希家族面前，不会让他们觉得我贪得无厌，但是这也的确是我们自己解决不了的。”
帕特里克深深地看了鲍比一眼，这孩子果然不傻啊，大概所谓大智若愚就是这样了。不过，这一次倒是轮不到鲍比出面。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请帖，放在了桌子上，若无其事地说：“今晚是奥兰特家族特意为奥兰特中校准备的洗尘宴，并且在这次的宴会上，他将正式宣布，他已经被擢升为上校的消息。我弄到了一份请帖，也许你们会愿意和我一起去？”
“你是说，也许我们可以见到奥兰特中校，并向他求情么？我也认为中校是一个好人，他是不会任由别人打着他家族的名号做坏事的……”斯坦眼前一亮。
杰森对着斯坦的脑袋大力一拍，直接将斯坦拍得一个踉跄，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笨蛋，我都已经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贵族是不可信任的。你可以崇拜他，可以敬仰他，甚至可以爱上他，但是你不能把自己的生命交付在一个贵族的手里！”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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