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半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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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吹抱着软软的被子，在床褥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借着月光，门外，那个人的影子就在不远处，而他蛊惑的声音和低沉的笑声仿佛还留存在这个房间里，他的触感、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仿佛环绕在她的身边，催使着她一颗心脏跳乱了节拍。
“鲤伴大人……”山吹轻声唤道。
却没想到门外鲤伴的身影动了动，好像是站起来了。
山吹立刻翻了个身，裹着被子装睡。
半盏茶过去了，山吹再悄悄朝门外偷看一眼，发现他的身影不见了，心里空落落的。
没有了鲤伴，夜晚终于恢复了平静，心境也缓和下来。
第二日清晨，山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醒来后，一个人的影子正跪坐在门外，手里端着方形小桌台。山吹紧张兮兮地理好身上的衣服，拉开门，惊讶道：“雪丽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雪丽掩面微笑，长长的蝴蝶纹和服袖子铺在木制走廊上，繁复而华美：“昨晚又有一名童女被挖了内脏，鲤伴刚赶过去，让妾身帮忙打理山吹大人的起居。”
头一次有人称呼自己“大人”，山吹不好意思道：“雪丽大人称呼妾身山吹就可以了。”
“那山吹妹妹还在客气什么，妾身可受不了‘大人’这个称呼，叫雪丽姐就好了。”
“嗯，雪丽姐。”山吹笑着接过小桌台，道：“妾身想看看利信和小月，之后就不打扰了。”
“不再见鲤伴一面了？”
山吹想起昨晚的吻，唇上仿佛还留存着他的温度，心脏又开始不听话地狂跳，山吹用手背贴了贴发热的脸颊，小声道：“以后还会见到的……妾身家里还有妹妹和寺子屋的课，不方便久留。”
雪丽别有深意地看了山吹一眼，笑道：“鲤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山吹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心虚道：“没、没有。”
“山吹妹妹，用过早饭后去见见滑头鬼大人和璎姬大人吧……在奴良组，这两位才是大家认可的总大将，至于鲤伴么，还没做出什么值得我们佩服的事。”
山吹回想了下鲤伴出手救坂原小姐弟的情景，不解道：“鲤伴大人好像很厉害的啊。”
“那是因为他没遇到过强敌……德川治下的世道太平，恶妖没有可乘之机，嘛…，不过最近又有妖怪在收集内脏，让人很在意啊…”
“‘又’？”
雪丽微微一笑：“山吹妹妹是什么时代的妖怪呢？”
“妾身出生在元和元年。”
“元和元年？和鲤伴的出生年份是一样的，怪不得…”雪丽忽然露出同情怜悯的神色，叹道，“有个秘密，恐怕连鲤伴自己都不知道。”
“秘密？”
“先说说二十多年前盘踞在大阪城的大妖怪吧，山吹妹妹知道那是谁吗？”
山吹摇摇头，她出生以后就是德川幕府统治的年代了，在京都，最出名的是花开院家，第十三代家主花开院秀元号称封印了大阪城的大妖怪，一举闻名天下。至于封印了哪位妖怪……山吹最初以为是大妖怪滑头鬼，现在成为妖怪之后才发现大错特错了。
“大阪城的妖怪是平安时代三大妖怪之一的羽衣狐，有五百年的修为，至今还会出现在人类舞台上控制人类的大妖怪也只有这位了，另两位早已销声匿迹。”
“那另两位是……？”
“大江山的酒天童子和崇德天皇化身的大天狗。对妖怪来说，与其是像人类那样畏惧着这三位大妖怪，不如说是敬畏，这么多年来，哪怕是滑头鬼大人也没能走上这三位的高度。”
“那这些妖怪不是食用人类内脏为生的么？”
雪丽笑道：“不是以食用内脏为生，是新鲜内脏可以辅助妖怪提升功力，羽衣狐以前也在收集内脏，只可惜收集错了人，竟然盯上了璎姬大人，结果被滑头鬼大人和花开院家主一起封印在京都……花开院家主仍然在世，这次收集内脏的恐怕是其他妖怪。”
山吹点点头，一种不安的情绪萦绕在了心头。有时候，真的懊恼自己为什么仅仅是个没用的幽灵妖怪，如果再强一些的话，或许可以帮助鲤伴大人。
山吹问道：“雪丽姐教给妾身一些妖怪的招式可以么？”
雪丽疑惑：“妖怪的招式？山吹妹妹是说这个？”
雪丽展开双手，手心向上方缓缓抬起，蓝紫色的长卷发落在雪白的和服上，仿佛在进行一场宏伟的祈福式。
不一会儿，晶莹的雪花自天而降，在春末夏初的天空中飘零，像在极寒冷的冬天一般，堆成白皑皑的薄雪，没有融化。
山吹不禁赞叹道：“好厉害。”
雪丽笑道：“对其他妖怪来说或许很神奇，可对雪女来说，这样的招式很简单。幽灵妖怪应该也有幽灵妖怪的强大之处，这个妾身无法教给山吹妹妹。”
山吹问道：“鲤伴大人的强大之处在哪里呢？”
雪丽愣了愣，叹道：“鲤伴是半妖，虽然结合了滑头鬼大人的‘明镜止水’和璎姬大人的治疗术，可哪一个招式都不精良，不过，半妖应该也有半妖的厉害之处吧……单纯的妖怪或人类是无法理解的。”
……
鲤伴正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坐在路边，手里橙红色的治疗术覆盖了小女孩的全身，小女孩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脸色仍然惨白，而且身上的温度在一丝丝消失。
“可恶……”鲤伴一拳砸向旁边的木梁，木梁咔嚓一声，轰然倒塌，几个谈天的女子尖叫着跑开。
想想昨天晚上的经历就气。
昨晚，他本想守着山吹一夜，却不料又有挖内脏的妖怪出现，急急忙忙赶过去，正庆幸这个小女孩的肝脏没被挖走，遂使出滑头鬼绝技‘明镜止水’，想带着小女孩到奴良组避避再灭了那个妖怪。
谁知刚带着小女孩走没两步，小女孩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个妖怪竟打破了他的明镜止水，从他手上夺了小女孩的肝脏。
鲤伴迅速镇定下来，脸上摆出不以为意的笑容，挑衅地看着对面的妖怪，同时一手为小女孩止血，另一手抽出腰间的弥弥切丸。
‘弥弥切丸？原来是击败玉藻前的弥弥切丸……算了，看在这颗肝脏很美味的份上，大爷放过你一次。’那个妖怪舔舔嘴角残留的血污，狰狞的红瞳直直盯着鲤伴，‘遇到大爷是你的不幸，小半妖。记住，下次让大爷试刀的就是你了，啧啧，弥弥切丸看起来真是把不错的好刀。’
妖怪原地消失。
鲤伴嘁了一声，开始救治小女孩，可小女孩的生命却在他的手上一寸寸流失，从夜晚到凌晨，再到现在，她几乎没什么生气了。
正午的太阳照亮了大地，小女孩仿佛是受到神明的召唤，稀疏的睫毛颤了颤，头便歪向一边。
鲤伴茫然地看着小女孩永远闭上的双眼，许久许久才收起手上橙红色的光芒。
小女孩死了。
那个凶手带着普通棕面小鬼的面具，鲤伴只知道他有一头红色头发和一双红眼，除此之外，连他是什么妖怪都没弄清。
“可恶。可恶。”鲤伴颓然低下头，金色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飞扬的神采。
江户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很多人只敢瞥一眼浑身是血的鲤伴便匆匆离开。
“奴良鲤伴？”一个人影遮住了正午阳光。
鲤伴抬头，惊讶道：“德川晖彬？”
德川晖彬看了一眼地上小女孩失去血色的脸，难以置信道：“她死了？”
鲤伴没回答。
“把她还给她的家人吧。”
鲤伴仍没有回答。
“这事交给在下来办，奴良鲤伴，你站起来。”德川晖彬朝鲤伴伸出一只手。
鲤伴看了一眼那只手，没去理会它，自己撑起身子，抱着小女孩站起来，道：“把她交给她的家人吧，说奴良组一定会帮他们报仇的。”
德川晖彬笑道：“奴良大人当真仗义。昨天的言语太过激烈了，在下向奴良大人道歉，若在下的妖怪之血有一日不得不觉醒了，在下定会加入奴良组，追随奴良大人之后。”
“好啊，随时欢迎。”
“奴良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找出那个挖人内脏的妖怪，杀了他。”
“……山吹姑娘还好么？”
提到山吹，鲤伴不禁松开紧皱的眉头，笑道：“她很好。”
德川晖彬用力拍拍鲤伴的肩膀，郑重道：“保护好她。”
鲤伴笑：“不用你说。”
和德川晖彬道别，鲤伴缓缓吐一口气，不经意间，在车水马龙的江户街边，看到了最心爱的女子。
山吹浅浅一笑，小跑着来到鲤伴面前，拿出衣襟里绣着棣棠花样的丝绢，擦了擦鲤伴额角的汗滴，道：“鲤伴大人辛苦了，雪丽姐让妾身来找你。”
鲤伴捉住山吹的手，紧紧握住，沉声道：“昨晚的问题，想好了么？”
山吹眨眨眼：“什么问题？”
鲤伴向前倾了倾身子，同时握住山吹另一只手，垂头望着她漆黑明亮的双眸，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忽然噎回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
“鲤伴大人？”山吹看了看往来的人，羞涩道，“鲤伴大人，这个样子……街上的人都在看我们。”
鲤伴缓缓松开了山吹的手，勉强笑道：“回去吧。”
鲤伴的金眸黯淡了许多，曾经自信满满的话似乎成了一层薄纸，再也不敢说出。
山吹，嫁给我吧……可惜我还不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妖怪，无法完完全全保护好你。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半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