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鬼》煤*

6、第五章 红瞳

　　沿着血的气味而去，除了一滩未干的血迹之外，什么都没有。

　　用手指轻轻沾了沾地上的血，红鬼脸色稍凝，忽而后背一阵阴风扫过，树叶沙沙作响，忽然云微微动了动触角，他斜睨身后，身体向右一闪，躲过了几支暗箭。

　　被盯上了。

　　看来，那个男人的话不假。

　　兀自转过身，将云放在手心，吐一口气，随后向后一跃，黑色的身影登时消失于夜色当中，甚至连气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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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被关在地牢里，手脚被人上了镣铐。

　　他只记得方才被人灌了一杯酒，然后……

　　摸了摸还有些疼的后脑，他站起身来，四周看了看，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周围很寂静，有些水声，墙壁也很潮湿。他向牢门外望去，忽明忽暗的火把让牢门外的回廊显得更阴暗。

　　“喂！有人吗！有没有人！”他向外大喊，“外面有人没有！放我出去！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喂——！”

　　“呵呵，沐少主何必如此着急，在下不过是想尽地主之谊罢了。”空荡的回廊传来幽幽的声音。

　　听到声音，沐澜心一惊，顺着声音望去，借由微弱的光亮，他似乎看到前方有一个人。

　　“究竟是什么人？”

　　来人不紧不慢的上前，走到火光之下，暗色灯火之下的谦和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沐澜睁大双目，看清来人的长相，不由得惊讶叫道：“申庄主？”愣了一下说，“申庄主，莫不是你抓我来的？”

　　赞许地点点头，申宣化道：“还不算太笨，孺子可教。”

　　沐澜可不想关在牢里被人称赞，于是猛地抓住牢门喊道：“你抓我来这里干什么！”

　　“沐少主稍安勿躁，在下并无恶意……”申宣化打开牢门，慢慢走近，不怀好意地笑着，“只是想问沐少主要些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沐澜稍稍后退。

　　“药灵谷的血灵丹。”

　　瞪大了眼，沐澜重复对方的话：“血灵丹？”

　　走到沐澜跟前，申宣化的面色有些怪异的青紫色，他微笑着说：“没错，不知沐少主是否可以赠与在下？”

　　感受到对面人的不怀好意，沐澜谨慎地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抬眉，转过身：“哦？连沐少主也不知道么？那真是可惜了。”

　　“此话怎讲？”

　　申宣化的脸有些莫名的紫印，嘴角泛起诡异的笑容，可依然是彬彬有礼的态度，他的手缓缓摸了摸身边的无煞剑，叹气地说：“在下为了练成绝世武功，曾去药灵谷求药，可惜你爹爹实在太狠心，说什么也不给在下，所以在下只好让向志远带你来这里了。”

　　听到向志远的名字，突然想起向志远不在身边，沐澜抬头大声质问道，“向大哥呢？你是不是也抓了他？”

　　微侧过头，笑了笑，申宣化沉了声音，说道：“向志远？我当然没有抓他。”而正当沐澜暗暗松了口气时，他又继续说，“因为，他的尸首已经被我扔在乱葬岗，估计被野狗给吃了呢，呵呵……”

　　闻言，沐澜不可置信地瞪着申宣化，愠道：“你胡说！向大哥不会死的！”

　　叹了一口气，申宣化无奈地耸耸肩，再次走进，语气温和地说：“沐少主，为什么要生气？我可是帮你除了个卑鄙小人啊。”

　　“不许你侮辱向大哥！”沐澜握拳就要挥过去。

　　“你说侮辱？”顺势抓住沐澜的拳头，用内力一捏，只听一声碎裂响声，沐澜吃痛，应声跪下，握住自己被申宣化捏碎的右手。

　　“再问你一次，血灵丹在哪里。”

　　“……不知道……”

　　半蹲下身，狠狠抓住沐澜的头发，向后一扯，凑近了脸，原本堆笑的申宣化突然冷了脸色，却又突然笑了起来，“看来沐少主是不愿意把血灵丹赠与在下了，可惜我没什么时间与耐性，只能委屈沐少主你了……”说着微微扬起手，门外走进三个手持刑具的壮汉，“好好伺候沐少主。”

　　鞭子狠狠落在身上，没过五下便皮开肉绽了，血水从咧开的伤口渗出，渐渐染红了衣服。

　　沐澜痛呼：“申宣化！你竟敢这样对我！药灵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安静坐在前方，手指不停抚摸着怀里的无煞剑，申宣化以嘲讽地语气说道：“药灵谷？我怎么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药灵谷？”

　　“你说什么！”沐澜心一紧。

　　“沐少主果真是天真单纯，不问世事呢……”

　　“你给我说清楚！”

　　“呵呵……”

　　“不准笑！”沐澜咬牙，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额头的血流入眼角，眼前顿时血红一片。

　　“沐英那老家伙倒是跟你一样，不愿说出血灵丹的下落，所以我便给他喂了七日断肠散，谁知他宁死也不愿意合作，如此有骨气的谷主，真叫人钦佩啊……”一边说着，申宣化一边露出享受的表情，“所以，我便杀了药灵谷所有人给他陪葬。”

　　“这不可能！我爹怎么可能会被你杀死！不可能！”话还没说完，一根闷棍便狠狠打在胸口，沐澜登时两眼发直，吐血不止。

　　申宣化微微翘起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温润而嘲讽地说：“你爹的确不是被我杀死的，而是被向志远毒死的。”

　　“什么？！”仿佛被雷劈了一道，沐澜长大嘴巴，得震惊地抬起头。

　　向大哥为什么……

　　重重垂下头，沐澜狠狠闭上眼，根本不愿面对。

　　“呵呵，沐少主莫要惊讶，只要沐少主愿意乖乖合作，拿出血灵丹，在下还是能给沐少主留下一具全尸回乡的。”

　　“你做梦！”沐澜狠狠抬起头，吐了申宣化一口水。

　　申宣化顿时脸黑了下去，怪异的笑容变得愤怒，只见他抬起手，狠狠的掐住沐澜的脖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从实招来，休怪老夫不客气！”

　　沐澜只觉得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一阵白光忽明忽暗，可是他一点儿都不想求饶。

　　不能输！

　　绝对不能输！

　　突然，牢房门被一阵火焰之气狠狠撞开，将另外三人撞飞在地的同时，火焰碎片打到申宣化的手腕，令他不得不放开扼住沐澜的手，他猛地的回头，怒视身后，吼道：“来者何人！”

　　沐澜睁着眼，有些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来救他，竟然是……

　　面无表情地走进牢房，瞥了一眼浑身是血的沐澜，红鬼幽幽地说：“你不必知道。”

　　红鬼隐去身形之后就一直在山庄内寻找沐澜的踪影，这个地牢建造得很巧妙，竟然在池塘地下，若不是能识人魂魄的云带路，恐怕三天三夜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好大的口气，我今天便要你死个明白！”语罢，申宣化聚气于掌，向红鬼袭来，红鬼侧身一闪，轻松越过他，上前断开沐澜手脚的桎梏。

　　沐澜顿时无力趴下，直直喘气。

　　“走。”红鬼单手扯起沐澜，冷道。

　　“想走！”申宣化冲到红鬼之前，再次抬掌攻来，然而这次红鬼没有躲避，反而一动不动，毫不惧怕申宣化蕴含十成内力的掌风，抬手硬生截住他的攻势，然后转手一折，断了他右手。

　　“你！你究竟是……”申宣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败在一个一招都没出的人的手下。

　　“雕虫小技。”

　　沐澜更是讶然，申宣化的武功在武林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居然有人可以这么轻松地接住申宣化的掌风，甚至如此轻易折断了他的手！

　　抬手一挥，将申宣化扔至墙角，红鬼不动声色地扯过沐澜，无视沐澜急急痛呼的声音，径直带着他往外走。

　　“……慢……着……”因为痛苦而声音变得扭曲的申宣化叫住了他们。

　　红鬼毫不理会。

　　“胆敢小看我……”颤抖着翻身起来，捂着已经废掉的右手，申宣化用左手拿起了无煞剑，“我要你死无全尸！”

　　说着，申宣化猛地抬头，整张脸变成青紫色，充满血丝的眼珠子像是要爆裂出来一般凸起，嘴角不停地向下流着口水，一副狰狞的模样。本来刑罚沐澜的三人刚刚苏醒，见到申宣化这般，吓得立即夺门而出，而只听申宣化狂笑几声，挥剑杀死那三人，之后，竟然一个个掏出他们血淋淋的心脏，送入口中。

　　这边，沐澜惊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用力扯住红鬼的手，颤抖着说：“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漠然地忘了身后一眼，红鬼冷淡道：“入魔。”

　　“入魔？”

　　看着申宣化渐渐魔化的模样，红鬼微微皱了眉，盯着他手中的剑：“想不到竟能将凡人一瞬化成魔兽，丧失心智，却是棘手。”

　　那把剑通体漆黑，发出莹莹的光芒，好似有生命似的。

　　随着周围魔气越来越重，红鬼不再多想，抓住沐澜飞身向上，逃离水牢。

　　然而，吃完那三人心脏的申宣化，很快的抬起头，狂化的皮肤变成青紫色，因为接受不了过多的魔力而浑身泛起脓包，头顶突然长出利角，手指也变成干枯的利爪。把目标锁在沐澜二人的背影，他布满鲜血的脸上挤出扭曲的笑，鲜红的舌头舔了舔牙齿：“……别……想……逃……”

　　随即提剑一跃，瞬间在前厅截住二人。

　　此时前厅还有不少宾客，有些人似乎从轮廓衣着上认出了申宣化，便有人上前惊道：“申庄主你这是……”

　　可还没等他说完话，身体就已经被申宣化撕裂成两半，随后用尖利的爪子剖开那可怜人的胸口，挖出心脏，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看到如此血淋淋的一幕，场面顿时难以控制，人们惊恐逃窜，一片混乱。

　　申宣化再次把目光转到二人身上，他抓着那把剑，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叫声。

　　魔化的身体变得更加畸形，除了拿着剑的那只手，身体的其余部分都被力量烧得溃烂，皮肤之下不停流出浓血，滴在地上，冒着黑烟，将地板烧出了一块块窟窿。

　　二人退后，突然沐澜惊觉红鬼居然把自己提起来，还没明白对方要做什么，自己就被扔到远处的墙角。

　　顿时，断了两根肋骨。

　　“你！”由于撞击，沐澜先是吃痛一声，然后猛地吐一口鲜血，加上之前的伤，直直趴在地上起不来，只得怒视把自己扔过来的红鬼。

　　红鬼无视沐澜的怒意，一直凝视着申宣化手中的剑。

　　那把漆黑的剑似乎有一种十分邪恶的力量，而这股力量现在正不停的窜入申宣化的体内，给予他超越凡人的强大力量同时，却在不停地侵蚀他的意识、身体，甚至灵魂……如今他的三魂七魄已经快被吞噬完了，等他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住这股力量之时，便会全身爆裂而死。

　　“贪婪。”红鬼说道。

　　知道申宣化将死，却无法悲悯他的贪婪，因为，人性如此。

　　正想着，魔化的兽已经朝红鬼袭来，那把剑带着裂空一般的嘶鸣，黑色的，不详的光，包围着剑身，剑气中带着浓浓的邪气，光是看着心底就会产生一种被化为尸水的恐惧。

　　而申宣化，他已经没有了人的气息，变成一个被邪气控制的妖物。

　　沐澜被眼前景象惊吓不已，头一次见到这般异化怪物，他极力控制想尖叫的冲动，只能紧紧抱着头，期盼它不要看到自己。

　　然而，红鬼却挥开衣袖，缓步上前，迎上申宣化。

　　“既已非人，便留不得。”红鬼低沉着，冷声说道。

　　那一刻，沐澜看到，指缝之外的红鬼，宛如天人。

　　由于生于地狱的最深层的烈焰之中，红鬼天生不畏邪气，反而会将邪气吸收入体，所以一般妖鬼魔物都会对他退避三舍。

　　申宣化挥刀砍向手无寸铁的红鬼，而红鬼却没有躲开，而是猛地抬起右臂，接过那一刀，随后五指如同利爪一般，用力往后一拉，申宣化的手臂便被生生扯了下来，无煞剑飞入空中，直直落在地上，掉在沐澜身边。

　　申宣化立即朝沐澜冲过去，沐澜一吓，立即拾起那把剑便挡在身前。

　　奇怪的是，在他拿起剑的时候，剑身上的邪气居然渐渐消退不见了，而申宣化则是凄厉地大喊一声，仿佛身体的力量被什么所抽走，他胡乱的大叫，在地上翻滚，显得痛苦非常。

　　“你……居然夺走我的力量……”惊觉身上魔力渐渐退去，渐渐恢复神智的申宣化愤恨地瞪着沐澜。

　　沐澜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无煞剑，挣扎着后挪几步。

　　“我要你死！”拼着最后的力气，尖利的的爪子便狠狠地向沐澜刺了过去。

　　就在申宣化快要抓破沐澜喉咙的时候，他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沐澜随着景象看过去，发现申宣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而他身后的人，狠狠扼住喉咙，再一仔细看，那人竟然有一双宛如罗刹恶鬼一般的血红色眸子！

　　满身的肃杀之气的红鬼甚至比发狂的申宣化更加可怕，一阵狂风掠过，眼前高大的漆黑身影一动也不动，被风吹乱的伫立前方的他的发下，是一双红色的眼瞳……

　　“放……放过……我……”恐惧占据了身上每一寸，下唇颤抖着申宣化吐字不清的求饶声。

　　“如此残躯，留有何用。”毫不留情的，红鬼冷冷说道，手指稍稍用力，那人猛地一口鲜血，当即断了气。

　　尸体落在地上。

　　然后，红鬼静静望向沐澜这边。

　　看见刚才一幕，沐澜不可置信地望着红鬼，他看见那双红色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暗夜之中，那双血似的红眸，像是嗜人鲜血的魔鬼，让人不由从心底泛出一股惧意，仿佛灵魂快被吸走，他不由得抱紧怀里那把无煞剑，却是再也没了力气，重重昏了过去。

　　可是心里依然觉得，那双似曾相识的红色眼瞳，好美。

作者有话说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