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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卖身为奴 ...

  •   “娘子,都问清楚了,他叫罗狗子,住在离这两里多地的罗家村,父母双亡,家中只剩他一人,平日里喜好走鸡斗狗,在市井间乱混,今天在街上看到娘子和小郎君卖包子,打探到娘子是顾侯爷的后人,便起了贼心,半夜跑来行窃。”

      顾叔毕恭毕敬地将从罗狗子口中盘问到的事,回报给顾芮宁听,见她面色平静地披了件外衣,跪坐在厅堂里上首的案桌后,在幽幽的灯光映衬下,愈发显得明眸皓齿,俏丽多姿,心头忍不住涌起一阵叹息。

      娘子的眉眼长开以后,就越来越像过世的夫人了!

      “是这样呀?”

      顾芮宁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向跪在厅堂外面游廊上,浑身发颤的罗狗子,垂眸思索片刻,转头吩咐身旁跃跃越试的阿弟顾芮安,“阿弟,你去我房里把我的鹅毛笔和白纸拿来。”

      送上门的免费劳力,她怎能不要!她这么做,也算是为民除害,免得罗狗子将来犯大事,被府衙送到煤窑去吃免费饭。

      武唐皇朝的开国女皇虽然废除了死刑,但也创造出了比死刑更让人无法忍受,去煤窑挖煤的重刑。

      就算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煤矿依旧频频发生事故,何况这什么都落后的古代。挖煤可不是什么好活计,一般除了服刑的犯人,除非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基本没人愿意去当挖煤的矿工。

      武唐皇朝的律法规定,凡判处一年以上徒刑者,不论男女,都必须去朝廷的煤窑服劳役一月,两年以上,服劳役两月,三年以上,服劳役三月,以此类推。

      “哦。”

      顾芮安不解,起身离开厅堂,在越过罗狗子的一瞬,他鼻子里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地瞪了浑身发颤的罗狗子一眼,挥袖离开。

      顾芮宁淡声吩咐,“顾叔,带他进来。”

      “是,娘子。”顾叔弯腰应声,退出厅堂来到门外廊檐下,单手揪起罗狗子领子,拖他进厅堂,丢在铺了木地板的地上。

      “罗狗子,我给你两条路选,一是签下卖身契,自此成为我顾家的人,二是……”顾芮宁一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清冷浅淡的微笑。

      罗狗子抹了抹额头淌下来的汗水,干咽了口吐沫,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问,“二是什么?”

      他偷偷抬眼窥看坐在上首案桌后的顾芮安,宽松的桃红色丝绸外衣里面系着一袭素花的齐胸襦裙,满头的青丝只用一根桃木的如意簪松散地挽在脑后,精致绝美的五官,在昏暗的烛光下,愈发衬得她肤色宛若凝脂般雪白细腻,容色艳丽逼人。

      “我想朝廷的煤窑那边一定挺缺人的,你若有意,可以去干一段时间,据说那边一月能赚一两银子。”顾芮宁卷而浓密的眼睫毛微微地颤动,唇角漾起一抹可亲的笑容,青葱般的十指抬起,慢吞吞地将发鬓落下的发丝别在耳后。

      听到她温柔中带着几分冷意的话语,罗狗子青肿淤青的脸庞立即笼上一层恐惧,以他的身板去煤窑挖煤,根本就是有去无回。

      他不想死,不想死。

      “娘子,我选第一条,我选第一条。”他匍匐在地,兢兢战战地大声请求。

      顾芮宁侧过脸,微微眯起眼,手指在案桌面上来回划了几下,红唇轻启:“我顾家可没强逼着人卖身的习惯,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按下手印,可不容没你有反悔的机会。”

      “并且——”她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翻腾的情绪,语声平静至极地淡声道:“我顾家一向只签三十年的契约!”

      罗狗子今年二十三岁,签三十年的卖身契,等于把一辈子都卖给顾家了。

      他脸上闪过慌乱,惊恐,犹豫,痛苦,挣扎,最后,所有极端的情绪归于平静,罗狗子咬咬牙,忍着浑身的皮肉痛,趴伏在地,卑微地叩头道,“小人罗狗子,见过娘子。”

      顾芮宁笑容淡淡瞥视他一眼,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罗狗子的名字太过粗俗,既然你已是我顾家的人,那我就替你改给名,叫什么好呢?”

      她眉梢一挑,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就叫罗贯中吧,学贯中西的贯,泱泱中华的中。”

      “小人谢娘子赐名。”罗狗子感激涕零地趴伏在地,连叩了好几个响头。

      尽管不喜别人对她五体投地的叩头,顾芮宁也不会故作仁慈地去挑战整个社会的尊卑观念,只会让自己融入其中。毕竟,在武唐皇朝,除了女帝,就算正君上面也有比他更为尊贵的人,见到了,一样要跪地行礼。

      没什么好打抱不平的!

      “顾叔,罗大郎以后就跟你一起住在倒座房。”顾芮宁想了想,望向恭敬站立在一旁的顾叔。

      顾叔欠身,“是,娘子。”

      顾芮安捧着装了鹅毛笔和白纸的漆盘进来,正好刮到自家阿姐说的最后一句,顿时不满道:“阿姐,你真要他到我们家来啊。”

      来顾乡一月不到,他就已经在平日玩的小伙伴嘴里知道罗狗子的大名,对于这样整日不学无术,喜好赌博,只晓得走鸡斗狗,气死自己父母,二十多还没人要的小混混,顾芮安实在看不上眼。

      顾芮宁笑笑,拿起开国女皇发明的鹅毛笔以及与鹅毛笔配套的白纸,思索了下,在纸上快速写好罗狗子的卖身契,让他按手印,明日去府衙办下手续。

      顾叔带罗狗子一走,顾芮安气呼呼地坐到自家阿姐身旁,脸上不高兴地说,“阿姐,那个罗狗子不是好人,你干嘛让他来我们家啊。”

      顾芮宁浑不在意道:“有顾叔在,你怕什么?”说着,她转过身,纤指捏上顾芮安的耳朵,眼眸圆瞪道:“明儿吃过晚饭,不准溜出去玩。”

      她担心顾芮安体质太弱,将来遇事会吃亏,想到自己曾经学过的强身健体的太极,於是抓着他学,不想顾芮安没学几天,就溜人跑路了。

      “阿姐,学那个好没意思。”顾芮安不耐烦地撇撇嘴角。

      顾芮宁斜斜地瞥看一眼自家阿弟,嗔怪道:“没意思,你就不学?”

      顾芮安一听,挠头一笑,坐正身体,恭恭敬敬地说道:“阿姐。”

      顾芮宁无奈地“嗯”了声,心头不由涌上一阵感慨,武唐皇朝不管男女都十八岁嫁娶,再过几年,她就要为面前眉清目秀的小童找家主了。

      想到武唐皇朝的婚律,顾芮宁流光溢彩的眼眸深处划过一丝阴霾。

      一夜无梦,寅时,挂在墙壁上,开国女皇发明的挂钟“铛铛”的敲响,因为捉贼事件刚睡下半个多时辰的顾芮宁艰难地掀开新棉被,撩开帷幔和竹帘,闭着双眼,摸到靠墙的案桌,拿起丢在上面的火折子,点亮清油灯。

      幽幽的灯火亮起,顾芮宁抬手按着嘴巴,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呵欠,甩甩头,揉揉眼睛,强忍住想重新趴回床榻的欲望,端起火苗忽明忽暗的清油灯,坐到临窗放了水银镜的矮桌前,拿起桃木梳,点着小鸡啄米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过腰臀的黑亮青丝。

      大约过了一分钟,顾芮宁迅速清醒过来,三下五除二,将浓密入海藻的乌发梳成麻花辫,盘在脑后,扎上一块烟灰色的三角头巾,脱掉身上亲手缝制的宽松睡衣,换上一身烟灰色翻领窄袖对襟的胡服,条纹裤,穿好身前缝了两个大口袋的围裙,数了二十个大钱放靠左边的口袋里,踩着薄底的改良木屐鞋,提着灯笼,沿着游廊,“啪啪”地进入灶间,拿温水洗漱一番,转向灶间隔壁专门打扫出来做包子的屋子。

      推开门,看到顾叔带着罗狗子热乎朝天地揉面,顾芮宁微微一怔,唇边浮出一丝笑意。

      “娘子来了。”顾叔和罗狗子见她推门进来,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请安。

      “都忙吧。”

      顾芮宁摇摇手,走到靠墙的案板前,拿起一个揉好的面团搓成长条,用刀切成一个个小剂子,然后一手拿擀面杖,一手拿小剂子,擀成中间厚外面薄的圆形面皮,拈在右手掌心,左手拿木勺舀了一勺子白菜肉馅,放在皮子中央,纤细的手指灵巧地上下翻飞,捏出一个个漂亮均匀的褶子,也就两三秒的功夫,一个雪白饱满的小包子出现在顾芮宁的手中。

      “要学吗?”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将掌心漂亮的小包子放到大蒸笼里,清亮的目光望向不时抬头窥看她动作的罗狗子,不对,应该是罗贯中。

      “我能学吗?”罗贯中惊喜地看了顾芮宁一眼,想到前科累累的自己,眼光一暗,双手揪住衣摆,低声问。

      卖身为奴没什么不好,像他这样在别人眼里欺男霸女、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有人肯收留,已经算天大的福气了!

      “顾叔,你教教罗大郎。”顾芮宁淡淡一笑,轻声吩咐,手里包包子动作不停,一个个漂亮秀气的小包子从她的手中变出来,整整齐齐地排满竹蒸笼底。

      罗贯中见状,连忙从旁边的架子上,搬了一个空的竹蒸笼套在上面,继而拿起一块面团,在顾叔的指导下,开始揉搓成长条,拿刀分成一模一样大小的小剂子,学着顾芮宁的样子,拿起擀面杖和一个小剂子,开始擀包子皮。

      第一次擀面皮,手劲掌控不太好,不是重了就是轻了,一个面剂子,罗贯中就满头大汗地折腾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擀出中间厚两边薄的圆面皮,在捏褶子的时候,又出现大问题,翻来覆去地琢磨半天,等他捏出一个不输给顾芮宁手艺的漂亮秀气包子时,发现顾芮宁和顾叔已经把所有的包子包好了,只剩下小郎君顾芮安一人坐在蒸包子的大灶后,往里面塞干木柴。

      “罗大郎,你总算包好了!”见罗贯中盯着手中包子傻笑,顾芮安抬起头,一扫昨晚半夜的凌厉,露出孩童活泼可爱的本性,嘿嘿一笑,高声唤道。

      “我,我……”

      听到他的戏谑,罗贯中的傻笑瞬间僵在脸上,嘴唇蠕动想为自己辩解,看看手中托着的包子,瞅瞅了上灶的蒸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到他进退两难的样子,顾芮安撇撇嘴角,跳过去洗干净双手,抓起罗贯中掌心托着的包子,打开最上层的蒸笼盖,瞄瞄还剩下一个位置的蒸笼底,嘴角一弯,将手中的包子送进去,排好队,盖好蒸笼盖。

      “罗大郎,你能跟我讲讲你的事吗?”顾芮安从衣兜里掏出两个温热的白煮鸡蛋,冲罗贯中招招手,给了他一个,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瞧瞧虚掩的木门,压低声音问。

      从刚才罗贯中努力学包包子的事,可以看出,外面的谣言不全是真的,他虽然是偷鸡摸狗之辈,但也不能说他不知上进,不想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罗贯中握紧手中温热的鸡蛋,低垂着头,沉默半响,开口道:“小郎君想听什么?”

      顾芮安一双大大的眼睛睁着,鼻子揪揪,小嘴一撅,愁眉道:“你这是问我那?可我也不知道那。”

      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罗贯中心底的阴霾立即散去,苦笑两声,说道:“小郎君知道我是罗家村人吧?也知道因为我整日游荡不学好,把我阿娘阿耶气死的事吧?”

      顾芮安歪着脑袋想了会,奇怪道:“可你昨夜上我家来行窃,是真的吧!”

      听到他的反问,罗贯中心神恍惚,是呀,顾家小郎君说得没错,就算外间流传的那些事都是有人为了抹黑他,故意胡编乱造,可这些年,他自己又浑浑噩噩地在做些什么,昨夜跑来顾家行窃的举动,不是更证实外面的那些谣言都是真的。

      罗贯中面色颓败地抱头蹲下,声音痛苦地自言自语,“这些年我都在做些什么?我都在做什么?阿娘阿耶,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顾芮安一头雾水地看着罗贯中抱头痛哭,正要上前,恰好看到站在推门而入的阿姐顾芮宁,忙奔过去,双手揪住她围裙,撅嘴抱怨道:“阿姐,不能怪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话说得好好,他突然就蹲下来了。”

      在门口从头听到尾的顾芮宁微微一笑,抬手摸摸他的头,“阿弟,你去顾叔那看看,问他车子准备好没?”

      顾芮安犹豫了下,回头看抱头蹲在地上,无声抽泣的罗贯中一眼,咬咬唇,点头离开。

      “罗大郎,我问你,你在外面的名声……”

      顾芮宁的话没问完,罗贯中抬起头,眼圈红肿地承认,“是我为了不嫁给那人,故意使坏抹黑自己在外的名声。”

      闻言,顾芮宁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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