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拾陆.我和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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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拾陆.我和你
缩在墙角，她抱着发抖的身体。
忽视着心底某处叫嚣着的“我没有错”的话语，用理智准确无误地揭露了事实。
她是恶毒的，肮脏的，卑鄙无耻的，伪善地感觉着悲伤的灰色角色。
故意不去接受黑田坊的帮助，似乎是一幅很坚强的样子，但事实却不全然如此。
心里其实无时不刻不在痛苦地挣扎着。
也许正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这一点，才拼命地去掩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紧紧圈住的双手把袖子揪出一道道的痕迹，干涩的眼眶早就被湿润，一直忍不住颤抖的眼眶下流下透明的水滴，无法发出呜咽，只有软弱的自己在这里止步不前，流着廉价的眼泪。
什么进步也没有，跟以前一样，心底的怪物在叫嚣着要是关于她的所有的事都与我都无关该多好，根本就谈不上朋友，只有自己一个自以为是的以为成为了可以交心的朋友就好了，所有的情谊什么的，应该早就不存在了，这样自己就可以装作受害者的样子，说着自己是被欺骗的受害者。
这一切都消失就好了，本来就不可能存在的东西，都是因为自己的臆想而被凭空捏造出的东西。
她与夏实之间根本就没有名为友谊的东西存在。
“哦，小姑娘？”
抬起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婆婆，脸上的泪水滑落脸颊，她只好呆楞在原地。
必须要说些什么才行。
要掩盖掉这个事实，就算自己的言语再怎么拙劣，也要让别人以为这些泪水是幻觉而已。
大脑苦思冥想着，没有心跳的心脏快要被揪开，想哭的冲动却完全止不下来。
“好，打起精神来，不是小姑娘…啊真是的人老了就记不清楚名字了，小姑娘叫什么？”
“那个…夏川凉。”用手背擦去脸上的眼泪，她低下头。
“哦…小凉，可以这么叫吧，被我这种老太婆叫的这么亲昵什么的…”她随即伸出手，“不是小凉的错哦，再陪我这个老婆婆去参拜一下千羽大人吧，先前太轻率了，而且雨小了很多哦。”
“是…”勉强着露出笑容，她扶着墙角站起身。
***
“今天真是突然就下起了雨呢。”
“是。”将雨伞往前送了送，背上已被雨水打湿，仍有细微的疼痛渗进肌肤里然后蔓延至心脏。
巨大的闪光在天际划开裂痕，那硕大的轰隆声让她轻轻颤抖了下，手中的雨伞也随之微微晃动，冰冷的雨滴碎屑飘进来一点，洒在脸上带来一片麻木。
抬起头看着在冰冷灯光下透出的水色痕迹，豆大的雨滴在伞面上裂成一朵朵盛开的花，然后粉身碎骨从边沿砸落在地，然后丝毫不加犹豫地在地面上的坑坑水洼中漾开圈圈涟漪。
世界顿时被杂音塞满。
“夏实那孩子，以前就被千羽大人救过哦。”
一直默不作声的婆婆突然如此开口。
“诶？”
“夏实那孩子小时候得过大病，那个时候我也跟现在一样来参拜千羽大人，然后夏实就被千羽大人赐福了，以非常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了，连医生们都吓了一跳呢。”
“这样啊…”将伞再次向前送去，“那么这次千羽大人也一定能够保佑夏实快点好起来的。”
“嗯。”
***
轮椅停在黝黑破败的鸟居前，将手中带着的另一把雨伞架开然后放在鸟居之上，回头看见露出虔诚表情的婆婆，微微垂下眉眼打量了下翻出泥泞色泽的雨花，发着光的小人影就从那一朵花中绽开。
“千羽大人。”
“夏川小姐。”小小的人影向着她行了礼，被受宠若惊的她连忙挡下。
“千羽大人，您能救救夏实么？”
“那个孩子中的是诅咒，我无法解开诅咒，但是黑田坊大人他们已经去追袖衣神了，但不知能否赶上。”
闻言她握着伞的手也不免加上几分力。
“云雀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在漆黑一片的冻雨里，那团小小的光点逐渐飞至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前，那光十分微弱，一瞬间还黯淡下来，但终究还是安稳的停在了老人面前。
“人类是非常麻烦，也时时沉浸在痛苦中的生物哦，夏川小姐。”
***
第一次跟夏实见面的时候，正是在刚来到浮世町的那个早晨。
生涩的自己结结巴巴又相当没意思的介绍成功让同学在几日之内就打消了对这个温文又疏离的来自京都的转校生的好奇，那个时候，每日都以元气十足的声音冲她说着早上好的就是夏实。
也只有清十字清继这种对于妖怪有狂热喜爱的人在听说她是来自京都那个有不少怪谈的地方就开始极力邀请她进入怪奇侦探团，还被相当暴力地强行将人带上天台听什么怪物讲座而后一起用餐。
这些种种，无非短短一个春季的时光。
豆大的雨滴掠过她身旁，发梢末端浸在湿润空气里而染上雾气，淌着水而拉出笔直的线条。
鸟居夏实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大概是个极普通的，只不过是比她人多一份体贴与温柔的少女罢了。
会因学业而烦恼，执着于每日放学后去商店街买些什么，拗不过青梅竹马的邀请参加了自己并不感兴趣的社团。如果不和奴良陆生扯上一点关系的话，就是个随处可见的寻常少女，大概会一直处在平稳安详的日常里。
那么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并不曾思考过这种深奥的问题。
处在人类与妖怪的夹缝中，伪装成普通人的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与她有任何交集的。
若真要说起来，大概她会把弗兰肯斯坦当作自己最真实的写照吧。
是迟早有一天会被厌恶的，羡慕着幸福的怪物。
因为是怪物的缘故，所以才不会同她一样更加能博得他的目光吧。
但是，怪物是那么羡慕于那片森林中小木屋里，失明的老人和孩子幸福的生活。
满怀着憧憬的心情，却又无法触碰。这一切都不可能会成为她的一部分。丑陋的她一定会将这一切都破坏掉的。
但是，好想要一个朋友啊。
想要一个可以接受丑陋的自己的，美丽的朋友。
所以同她所预想的一样，再一次的，她把美好的一切破坏了。
根本就没有友谊的存在。
她只不过是怜悯可悲的、丑陋的自己才伸出了援助之手。
是她这个腐烂的、丑陋的怪物将那只手握住之后，带去了伤害。
根本就没有过所谓快乐的时光。
全都是她的错。
那些曾有的笑容，把藏在心底的悄悄话说出的瞬间，全部都是假的。
就跟流星从自己的面前滑落一样是绝对不可能的。
奇迹是不可能出现的。
空气像是被雨丝泡发了一般粘稠，胸膛里满是沉闷。
“婆婆，你稍等一下，我去拿一点东西。”将雨伞罩在老人的头顶，她冲进密集的雨幕。
现在她唯一想做的，唯一能做的，一定要去做的，只有一件事。
***
甩下被万千兵刃刺穿的袖衣神，他单手提起滴着血的快要变的支离破碎的它：“喂，快回答，诅咒！”
手中的妖怪在空中荡了荡，仍一言不发。
“如果你死了诅咒就会解开，是这样没错吧！”
听到了他的话，在夜色里快要与漆黑粘连在一起的袖衣神发出了粲粲的怪笑声：“啊啊…诅咒…解开了，但是那个女孩…不管怎么样…都会死的嘿嘿嘿！！”
满意地看了看变了脸色的二人，不去在意变的破碎的身体：“我的诅咒会夺取生命，就算解开诅咒，但那女孩自己能不能挺过来我就不知道了嘿嘿…”
即使已经濒死，它也依旧露出了充满了黑色恶意的笑容。
“过了一晚上…天马上就要亮了哦…嘿嘿…能来的及么？”
嘶哑的笑声被直接的攻击所打断，他看着低下头的少主轻声道：“阿黑，我们走。”后仍不免在原地停驻了片刻。
记忆里仍有着柔软的云层与披散而下的天光，即使是在那般尴尬的境地里，少女脸上也一直挂着温柔的笑容，然后最终留在他视野中的是它翻飞的裙摆和柔软的黑发，以及在日光下微微发白而依旧柔和的侧脸，映衬着光而生出的浅色阴影，精致的不可方物。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
“诶…这些是？”
看着发梢还在滴着水的夏川将一袋子不知道装着些什么的东西摆在了鸟居前，老人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这件事情，还请您对夏实保密。”
***
“鸟居同学！你还好吧！肯定还好吧！”病房的门被推开，呆望着窗外的夏实回过头，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清继同学？！大家？！”
一番寒暄之后的夏实不免笑着将千羽鹤提起：“说起来…阿凉呢？”
“…诶？说起来刚才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呀。”
“…这样啊。”她露出有些黯然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我想去拜访千羽大人。”
***
室外依旧飘着零星的细雨，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夏实众人总算是走到了鸟居前。正打算将千羽鹤挂在鸟居前，可是眼前数量众多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长着腿的奇怪东西快要把鸟居盖没了。
“…这是什么？”
“…我觉得有点像长的双腿的千羽鹤。”
“…好恶心。”
身后的草丛里突然发出了什么声音，回过头的众人这才看到繁密枝桠交错间露出的一点月白色纸伞。
“谁！”
“…这、这里才没有人！！”
“那说话的是什么啊！”
“妾、妾身是帅气的唐伞妖而已…啊呜舌头！”
黑发少女蹲下身捂着嘴终于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夏川同学真的是唐伞妖么！”
“是的我、我只是把幽灵伞而已那些恶心的千羽鹤才不是我做的呢！”
夏川凉的羞耻心快要被刷完了，本来是想一个人偷偷地将这些东西处理掉的，可是…还是被发现了…
“这种…带腿的千羽鹤是怎么做的？”
“其、其实我不会折…然后总大将就给了我一份教程让我自己去学什么的…然后我就折了好多好多…”
“噗…不是相当可爱么？”
夏实弯腰拾起一只放在腿上摆弄着，然后冲她笑着。
“呜…”
夏川似乎别过脸别扭了一会，还是咬着下唇直接向着夏实跪下。
“…夏实，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明明就是在我眼前发现的事，我居然连阻止的力量都没有。”深吸一口气，在目瞪口呆之下她叩在了地上，“这样的我，一定已经被讨厌了吧。”
“呜哇哇夏川凉你在干什么？”
将伸来扶自己的手推开，她感受着额头触到水的冰冷感受，凉风漫过隙间带来青涩味道。
“…可以的话，请原谅我。”
似乎是某人同样跪坐在草地上的声音，她在某只手的搀扶下直起身，看着眼前的少女。
“没关系哦。”
将膝上的千羽鹤摆弄出不同的姿势，她歪过头微笑着：“阿凉的这些千纸鹤，就已经是最好的歉礼了。”
“而且,阿凉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
她呆坐在原地微微睁大了眼。
那些所谓快乐的时光。
那些曾有的笑容，把藏在心底的悄悄话说出的瞬间，真的都是假的么？
以怪异的姿势捂住脸，她看起来就像是在偷笑一样。
是有多大的几率，流星才能够降临在自己面前呢？
怎么办呢？
这个她最讨厌，同时也是最喜欢的人。
——同样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拾陆.我和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