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斯人独憔悴》公子书夜

4、第三章、无邪与麒麟

　　没有人能够准确说出这家名叫“杀手楼”的酒吧开了多少年了，类似古墓的装潢风格让热爱泡吧的年轻人总是情不自禁地被吸引，然而大部分人只要走到那阴森森的墓门口，伫立在大门两边的保安就会彬彬有礼地拦住来人，用十分礼貌同时也十分疏离的语气告诉人家，只有会员才有进吧的资格；而这时你若问他们怎样才能成为杀手楼的会员，他们就会摇摇头，不再说话。

　　大部分人到了这时候就会识趣的走开，但也有些家中有些权势富贵的公子哥儿刁蛮小姐，自认为被看轻了，带人来闹，却总是会被迅速而低调地被摆平，从此相安无事。

　　有时到了深夜，住在附近的住户总会不小心看到一些打扮得奇形怪状的人出入这家酒吧，男人女人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看上去都很高深莫测。

　　长此以往，人们对这家不对外开放的酒吧越来越好奇，却也越来越敬而远之，任它风雨不动地偏安一隅。

　　现在是凌晨两点十分，杀手楼里一片喧闹，五光十色的顶灯明灭闪烁，照耀出舞池里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各色男女大胆而无谓地随着热辣的音乐扭动腰肢，寻找着捕猎的对象或成为别人的目标。

　　不曾掩饰的欲望在空气中弥散。

　　吧台后，调酒师穿一身与当今格格不入的汉服，珠灰色直裾深衣，看上去儒雅温文，调起酒来却偏偏一手好花式，让人不得不产生时空错乱的错愕感。

　　调好一杯深蓝色鸡尾酒，他笑着把它推到一个一直独自坐在吧台边、低着头的年轻男人面前，语调悠闲地说：“这杯蜃良辰，我一直觉得最适合你。”

　　与这个酒吧气氛格格不入的男人，正是张起灵。

　　张起灵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蓝色帽衫很好地把他隐在阴影里，从进来到现在两个小时，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离开过吧台，他只是安静地低着头，好像在观察自己的手指，又好像在等人。期间有好几个男男女女过来搭讪，都被他无视了。

　　而此刻他终于抬起头，望着眼前那一杯颜□□人的鸡尾酒，像海水一样梦幻的颜色，在玻璃杯里摇晃出轻微的波浪。

　　调酒师看着他，笑得很有耐心。

　　最终，张起灵的手指动了动，拿过那杯酒，放到唇边一饮而尽。奇妙的滋味，无法用任何形容词去描绘，仿佛喝下的不是一杯酒，而是一段热烈的怅惘。张起灵握着酒杯，看着杯中残留的一点蓝色液体出神。

　　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来。

　　“嗨，你就是麒麟？”

　　莫名熟悉的声音，张起灵回头，看到一张好像永远都在笑的脸。张起灵不是一个多么关心外界人事物的人，大部分时候，他都游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这一回，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不得不说，记忆有时候也是一种玄妙的东西——是他，上回击杀黑蛇时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现在就站在这间嘈杂到沸腾的酒吧里，带着不合时宜的表情，像跟张起灵很熟一样拍他的肩膀，然后挠挠自己的头发，对他说：“你好，我是无邪，是你这次的搭档。”

　　没错，这间名叫杀手楼的酒吧，只有在册杀手能够自由出入，可以说是专供这群人交易娱乐交换资讯的一个盘口。

　　张起灵抬眼望了望站在身前这个自称他搭档的人，然后迅速收回目光，没有说话。吴邪也不以为意，仍旧试着要跟他交谈。

　　“我没猜错吧，你应该就是麒麟，你叫什么名字？”

　　“……”

　　“喂，资料里没说你是哑巴呀。”

　　“……”

　　“是说，现在杀手一定要装酷吗？你再不说话，我只能管你叫喂了。”

　　聒噪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不停不停，这个男人即便在没有人参与到他的对话中去时依然能够自言自语说得热闹，张起灵也许是不甚其烦，终于开了金口，虽然也只有三个字。

　　“张起灵。”

　　吴邪看上去因为听到了张起灵的声音而非常开心，他说：“张起灵，你的名字跟你的外号差不多诶。正好我也是，我叫吴邪，请多多指教。”

　　“……无邪？”一直没有什么情绪的男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带了点不一样的感觉，吴邪立刻点头，伸出手去要和张起灵握手。张起灵却看都没再看他，只是转回头去望着刚刚的汉服调酒师。

　　吴邪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等了半天，见张起灵确实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才讪讪地收了回去，就势摸了摸鼻子。

　　而调酒师似乎很理解面前这个惜字如金的男人话中的意思，一边摇晃着手中的调酒壶，一边侃侃而谈：“无邪，真名吴邪，出道七年，尚无失手记录，杀手榜排名第三，行内人称小三爷，就是你眼前这位，呃——长得天真纯良像大学生的。”吴邪听到调酒师对自己的评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什么小三爷不小三爷的，我也就运气好。”

　　调酒师摇摇头，也不知是感叹吴邪确实名不符实呢还是觉得吴邪太谦虚了，不过他在这酒吧里做了那么多年，这里的杀手来来去去，什么样的都有，看惯了也就无所谓。虽然无邪，有时候确实很特别——特别单纯，一点也不像干这行的。

　　他把新调好的一杯明黄色鸡尾酒送到吴邪面前，又指了指张起灵，接着介绍，“麒麟，真名张起灵，出道十年，尚无失手记录，杀手榜暂列第一。”说着又不知想到些什么，奇怪地笑了笑，“道上人当面叫他麒麟，背后也有不少管他叫哑巴张的，如你所见，闷死个人没问题。”

　　“噗。”吴邪很不厚道的笑了，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偷眼看着张起灵，张起灵依旧是那副冰山样，像是怕酒吧里冷气不足，非要镇场子一样。吴邪看他像是没生气，也就坐下来，拿过调酒师刚刚推过来的鸡尾酒小口小口喝着，这时他注意到坐在身边的张起灵右手食指与中指特别长，放在深色牛仔裤上，衬得皮肤白皙，似乎柔弱无骨。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又不是个女人，这双漂亮的手也不知要过多少人的命，这人可是“麒麟一笑，阎王绕道”的麒麟啊。吴邪拍拍自己的头，阻止脑中随时冒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坐正了身子望着吧台后的调酒师，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说说这次的任务吧，要我和麒麟同时出手，恐怕来头不小。”这个时候的吴邪正襟危坐，气势立刻一变，与刚才的阳光大学生形象不可同日而语。

　　听到吴邪说起正事，张起灵也微微抬头，望着调酒师。

　　那人伸手在吧台底下摸索了一阵，推过一张照片，放到两人面前，食指点了点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对吴邪和张起灵点点头。

　　“就他。有时限，三天。”

　　吴邪望着照片上那张脸，表情凝重。张起灵似乎波澜不惊，但眼神中也透出一种郑重的神色。
　　只因为这个人，他们都太熟悉了，也，太明白他有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