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斯人独憔悴》公子书夜

3、第二章、十年的一场刺杀

　　故事回到十年前，最初相遇的地方。

　　这是一个深冬寒冷肃杀的夜晚，地点是一处老旧火车站。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来坐这种过时又缓慢的绿皮火车了，再加上接近午夜十二点，候车室里只有零散的几个旅客，大部分都抱着行李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广播里的女声依旧机械冰冷，一遍一遍重复着列车进站的广播。

　　候车室角落处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穿蓝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他把身形隐在昏暗灯光无法波及到的黑暗里，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也看不清是醒着还是睡了，两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十指自然地交握在一起，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奇长，比普通人要突兀得多。

　　他一个人孑然坐在那里，没有带任何行李，不像是个将要远行的旅人，也不像刚从远方归来。

　　沉默得就像不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墙上的电子钟跳跃了几下，由23:59分变成了00:00分，刺耳的女声不带丝毫感情地播报：工作人员请注意，旅客朋友们请注意，K4444次火车即将进站，请做好准备……

　　几个准备在这一站上车的旅客从昏睡中醒过来，揉着眼睛准备排队上车，只有一个出口的简陋车站谨遵先下后上的顺序，不一会儿候车室就挤满了刚刚从火车上下来的人。

　　角落里的连帽衫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逡巡，右手伸入衣服的口袋中。

　　人声鼎沸。

　　一行三人从火车上下来，丝毫不引人注目地混入人群中。打头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一双小眼睛让那张本就皱巴巴的脸看上去格外阴鸷，一身灰扑扑的夹克，看上去低调不起眼，只是身后还跟着两个普通民工打扮的壮硕男人，即便穿着脏兮兮的卡其色外套也没法掩盖身上那长年累月出生入死形成的寒意，让身边的路人不由自主地远离他们。

　　他们无声而迅捷地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连帽衫男人双眼已经锁定了自己了的目标——那个灰夹克。他抬起的脸上表情漠然没有任何温度，似乎预估了一下距离，然后迅速地掏枪、拉保险、扣下扳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点犹豫，安装着消音器的手枪射出夺命的子弹，直接射入灰夹克的眉心。

　　而那个男人还在往前走，一瞬间只觉得额头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有粘稠温热的液体顺着眉心蜿蜒而下，流到他的眼睛里。

　　血的腥味。

　　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中弹了的时候，才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徒劳地想挥舞双手，却最终颓然倒地，变成了一具不会再说话的尸体。

　　身后跟着的两个保镖这才反应过来，，一个立刻跑上前查看灰夹克的情况，另一个迅速掏出怀中的枪，警觉地东张西望，面对骤然出现的黑洞洞的枪口，候车室里还未完全散去的人流中顿时发出尖锐惶恐的惊叫，人们四处逃窜，慌不择路的行为反而扰乱了他的视线。

　　同伴迅速递来一个眼神，确认灰夹克已经死亡，两人面色阴沉地朝天放了两枪，喝令所有人都不许动，抱头蹲下，否则格杀勿论。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虽然仅仅过去了几秒钟的时间，对局中人来说却是那么漫长。而在所有人都不得不被迫蹲下的时候，连帽衫男人已经撤出候车室外，双手插着口袋，面色波澜不惊。

　　保镖之一却还是看见了那个背影，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属于死亡的气息。他毫不迟疑地抬起手中的枪瞄准那人的后心，并不打算搞活捉审问这一套，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错杀个把人，无所谓。

　　“砰。”

　　枪声响起。

　　连帽衫男人回头。

　　原本用枪指着他的保镖之一痛苦地弯着腰，一手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有鲜红的液体从指缝中流出，原本握在他手里的枪也被远远地甩到了地上。他的手腕中枪了。

　　电光火石间，另一个保镖立刻扣下扳机，几乎在子弹射出的同一时刻又是一声枪响，确是他的手腕也溅出蓬勃的液体，仅仅是那么一秒的颤抖，射出的子弹最后只打在了连帽衫男人的左脚附近。

　　几个人立刻意识到，这里还有第四个持枪人躲在暗处，屡次相助连帽衫男人。

　　而连帽衫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脚边的子弹，稳步走到两个保镖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地一人一枪结果了两人，然后抬头环顾整个候车室，寻找那个不稳定因素。

　　一个轻快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嘿！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突然出现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一手转着一把勃朗宁手枪，笑得一脸灿烂，自来熟地和他打招呼。连帽衫男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年轻男人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着，“你也是来杀黑蛇的？下回可别只杀了目标就忙着走了，这些个小喽啰。”说到这里他望了望地上两个保镖的尸体，似乎有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他原本见他们正要杀掉连帽衫男人，就射穿了他们的手，却不想对方倒是回过来把两人都杀了——不过死都死了，没什么好计较的，于是他继续说，“这些个小喽啰你也该注意些，别阴沟里翻了船。”

　　连帽衫男人望着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喋喋不休的家伙，清秀斯文的一张脸，身材匀称健康，大约180的个子，白衬衫、牛仔裤，看上去就像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还是特别开朗有人缘的那种，笑得一脸天真无邪，要不是手上还转着支枪，任谁也看不出这人跟他是同行。

　　“诶，被你先了一步，下回可别抢我生意了。”这位不像同行的杀手同行天真无邪同志拍了拍连帽衫男人的肩膀，动作就好像已经跟他认识多年一样。

　　连帽衫男人沉默半晌，点点头，漠然地从他身侧擦过，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给别人一个冷静瘦削的背影。

　　剩下新冒出的家伙一个人留在候车室里，面对众多还蹲在地上偷眼看着他的游客，有些为难地挠着头。

　　这是吴邪与张起灵的第一次相遇。

　　这时候的他们，还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远没有想过未来会变成什么形状。毕竟作为杀手，谁也无法预料自己能活到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