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班门笑谈 ...
-
这天阳光很好，风却出奇的大。我的头发、衣摆，包括剑穗都自顾自的飞扬起来，呈现出一种很潇洒的感觉。而其实我已被吹得透心凉了。
“老爷子，咱们这是上哪啊？”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叫“爷爷”别扭，可能是从小就没有叫过的原因。我的亲爷爷早在父亲还小的时候，就故去了。他都不曾出现在父亲的记忆里，自然更不会存留于我心中。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都称贼王为“老爷子”。他倒很习惯，开心的应着。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老爷子故弄玄虚。
我知道再问下去他也不会说，只好跟着他亦步亦趋的走下去。风真的很大，我内力不纯，在这样强劲的气流中举步维艰，气息也没法调匀。
“丫头怎么走的这么慢，照这个速度我们可要赶不上了。”
“我倒是想快点，可是。。。”
“你爷爷我一辈子从来没失过约，而且永远比别人早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去那么早干什么？”
老爷子嘿嘿一笑：
“要想知道有没有埋伏，你就先要埋伏在别人头里，明白吗？”
江湖难测，从他这句话里就能窥见一斑。我算又长了见识。
实际上，我穿的并不是自己平常的那身衣服。
老爷子昨天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男装。一身青色，锦缎上绣着雅致的梅花，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明天就穿这个吧。”老头轻描淡写。
“这。。。”我拿起衣服“不是男装吗？”
“你明天得穿着这个。装我的孙子。”
老头说完嘿嘿直笑，这话怎么样听着都像是骂人，我心里想气却也气不起来，也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
“那老家伙德行可不如我，要知道我的乖孙女是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可不太妙。”
“您又在瞎说什么呢！”我板起脸。
我虽然对老爷子时不时的不正经报以有礼有节的反抗，今天一早仍是穿上了那套男装。其实他也是为了我好嘛。
穿上男装，束起头发的我居然也英姿飒爽，很有点翩翩少年的感觉。但老爷子觉得我这装扮还是脂粉气太浓，于是不知拿了什么黑面一样的东西摸在我白皙的脸上，甚至在我嘴上贴上了小胡子。这便算是一个简单的易容术。
改头换面的我着实兴奋了一阵，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真是一个男孩子，也不错嘛！
终于，我没让老爷子坏了他多年所谓盗亦有道的规矩。正好提前一个时辰到达了约定地点，溧阳城外驿道边的长亭。
坐在长亭之上，可以隐约看见溧水浩浩汤汤的流过。
不久，高草晃动处，一个人影且行且近。
“也很早嘛。”我回过头对老爷子说。
狂风中那人宽大的衣袖鼓荡着。是一个道士。
“贼王老兄！好久不见！”道士爽朗一笑。
“山阳兄！一向可好！”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并没有显得十分热情。
山羊兄？这么奇怪的名字！我差点乐出来，强忍住了。
“这位是？”道士一双细长眼睛瞄向我。我才看清他的相貌。
光凭那张满月般光滑细致的脸颊，倒真看不出他的年纪。他们道士似乎深谙养生之道啊！尤其是如今江湖第一大的道派，紫阳派。据说掌门年过半百还保持着青春少年的容颜。这种驻容之术不知被天下多少女子心驰神往。我虽然对这类明显夸大的传闻不以为然，但说实在的，还是好奇，希望能有机会一睹那位掌门大人的风采。
这位山羊道爷从外表看确实道貌岸然，不过总觉得他眼中不时流露出世俗狡黠的光芒，让人没法对其产生应有的尊敬。
“这是我的乖孙子！”老爷子把手在我肩头拍了两下，语气中充满骄傲。仿佛是在炫耀：
“臭道士，你一辈子也别想有个这么好的孙儿！”
“哦。。。不亏是您老兄的后辈子孙，果然气度不凡！”山羊道人脸上牵强笑着。
老爷子了解他的意思，哈哈一笑：
“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没这个乖孙子在一旁照料我，还真是不行。”
“您别这么说，你老兄身子骨硬朗着呢，不然，这件事老弟也不会求您啊！那个。。。。”道士欲言又止。
老爷子嘿嘿一笑：
“凭他什么事，对我贼王老爷来说不过是酒桌上的花生米-----小菜一碟！”
“好！小弟就喜欢老兄这股气魄！”
“你也不用给我灌迷魂汤啦！速战速决吧，出来这么久，难道不怕你们的人看见。”
“那好。。。”山羊道爷细长眼睛又斜到我身上。
“乖孙子，你出去玩一会儿。”老爷子把我支应出来，看来他们要说真正的“正事”了。
我走出很远，有了那段距离，他们可以放心交谈了。
很明显，老山羊应该是拜托老爷子什么事情，就我这位干爷爷的职业特点，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偷某样东西。那会是什么东西，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风依旧很大，我甚至有种要被吹走的感觉。高草在风里疯狂的朝一个方向倾倒。
我慢慢的蹲下身去，让摆动的草叶可以碰触我的脸颊。我的头发已经纷乱，和野草一起摆动。这种感觉，我很喜欢。
并没有很长时间，老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乖孙子，咱们走啦！”
我站起身，发现山羊道士已经不见踪影。
月儿上升的时候，我和老爷子坐在一家名为“仙客来”的客栈里，喝着茉莉花茶，吃着冰糖豆沙的小点心。
“那个老道怎么叫那么个名字啊？”
“怎么啦，有什么不对？”
“山羊啊！要是这都能当道号，是不是绵羊、羚羊、羔羊、羊尾巴都能当道号了？”
“噗！”
老爷子一口茶全都笑的喷了出来。
“乖孙女，我发现你真厉害，这么多年，我怎么没发现这老小子的道号还有这么一解。”老头边笑边用袖子擦干嘴边的茶水。“人家是‘山南水北谓之阳’的那个‘山阳’。”
“哦。。。”我笑着应了一声。
“想知道今天他找我是干嘛吗？”
我摇了摇头。
“一点都不好奇？”
又开始卖关子。
“你们不是不愿意叫我知道嘛。”
“那是他的意思。你是爷爷的乖孙女，有什麽事是你不能知道的。”
“嗯。。。”
不出所料，山阳子两个月前曾雇佣万贼之王进平安王府为他偷一样东西，事已办成，老爷子今天就是来交货的。
“要说这天下的傻瓜有的是，”老头一边咋么着茶水一边笑道：“可像山阳子这么傻的傻老帽我还是头回见呢。一把破扇子，又不是象牙的，又不是紫檀的，不过是上面写了个字儿，他舍得花一百两银子，嘿嘿，那种东西白送我我都不要。”
顾老头眉飞色舞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不禁好笑，心道，幸亏那是把破扇子，要不，只怕您老要将山阳子的银子连同扇子一起卷跑了，那样山阳子可就真是亏大了。
“老爷子，您这是不是有点叫。。。叫什么来着？”
顾元龙眨巴眨巴小眼睛：“你是说我的便宜卖乖吧？”
我笑道：“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切！乖孙女，我跟你说，这一百两银子爷爷拿的问心无愧！直娘贼！你知道我为了那把破扇子费了多大劲儿！”
“在王爷家碰到难题了吧。”我心里倒是有点幸灾乐祸。
谁知他忽然把茶杯向墙上一摔，茶杯呯的一声碎掉了，我一个激灵。
“一提到这事我他妈就不痛快！”老爷子把一双小眼睛瞪大到了极限。
这老头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直娘贼！历来被老爷我看上的东西，就没人敢动。臭小子敢和贼王抢生意，他是活的不耐烦了！你等着，等我下次碰到你，非把你废了不可！”
老头掷完茶杯，又拿拳头砸桌子。指天骂地，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仿佛那个“臭小子”就在面前。
能让万贼之王恨成这样的臭小子，应该不是一般人。
“哼！我这么多年创下的万贼之王的名号，难道会轻易让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抢了，门儿都没有！”
“您也别这么生气，最后您不是成功了嘛？”
“话是这么说，但，但你不知道，这个。。。”老头忽然支吾起来。
“你是爷爷的乖孙女不是？”
“是啊！”
“那这件事千万不可对别人说。”
“嗯，打死我也不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班门笑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