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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80章 言归于好 ...

  •   夜色如浓墨,夏莞吹了阵冷风,心湖渐趋平静,毫无目的地在王府内游荡了会儿,突觉腹中饥饿,遥望弦月高挂,不知不觉竟错过了晚膳!撇撇嘴,不抱任何希望地去膳房遛了一圈,只剩下两个冷透的白馒头和几碟菜。
      那几碟菜均是腥菜,碟上飘着一层油腻,夏莞看着恶心,只好拿起两个白馒头,咬了一口,不太硬却是凉了。只能凑合了,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拖拉着走出膳房。
      勉强填饱了肚子,夏莞心里仍有气,暂时不想见楚长歌,便坐在水榭里发呆。时已入秋,蚊虫依然猖獗,夏莞无疑成了攻击目标,由于全身裹得严实,蚊子专找她的脸和脖子下手,不到片刻的功夫脸上已落下几处红肿。
      夏莞伸手去挠,却是越挠越痒,耳畔还时不时传来蚊子嗡嗡的声音,打死几个,依然有无数个前仆后继而来。
      夏莞不胜其烦,拍——一声清脆的响音,又一只蚊子葬身在她的手里,夏莞恨恨地盯着手心蚊子的尸体,想起楚长歌,满腹委屈:“连蚊子也欺负我!他跟这该死亡的蚊子一样可恶!明明错的不是我!”
      “夏姑娘,快进来吧!”月白站在门口喊道。
      夏莞不想继续呆在这当蚊子的食物,踌躇了下,慢吞吞地走进竹露居。
      楚长歌受伤,行动不便,这几天都是碧雪、绛衣和月白轮流守夜。
      虽然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夏莞知道后心里仍不是滋味,心想:好啊,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你倒是逍遥赛神仙,睡觉还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陪着!嫉妒心理作遂,于是她自告奋勇对月白说:“这里有我就行,月白你可以回去了。”
      “这个……”月白看向楚长歌。
      楚长歌只稍微摆了下手,月白便听话地退下了。
      楚长歌半靠在床上,分神瞟了眼夏莞,又将目光投向窗外。
      借着烛光,夏莞发现他的脸不再苍白,稍微有了些血色,昏黄的光亮投在他侧脸上,面部线条柔和起来
      夏莞的心也跟着柔软,走过去轻声道:“现在睡么?”
      楚长歌偏头瞧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一些她看不懂的光芒。
      他不说话,夏莞自作主张地要放下帐子。楚长歌却喝止了她,夏莞不解地看着他。
      “热!”他言简意赅。
      “可是会有蚊子。”
      楚长歌定定地看着她的脸,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王府的蚊子不都让你喂饱了吗?”
      夏莞一愣,大怒:“没有,你就接着喂吧!”他说得淡然,她却听出其中的嘲弄。
      她抱了薄毯,气冲冲地跑到外间榻上去睡了。楚长歌白天小憩了会,并无睡意。黑沉寂静的夜里,室内四周哪怕细微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夏莞受蚊虫叮咬,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动静很大。
      楚长歌下床来到外室,只见榻上夏莞蜷缩成一团,薄毯从头遮到脚,一丝不露。
      他俯下身子,轻轻扯开薄毯,露出她通红的小脸。她无意识地挣扎了下,又沉沉睡去。
      楚长歌捏捏她的鼻尖,低低地笑:“睡这么死,谁能指望被你照顾!”他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件物什,放到她的枕边,折身回到内室。
      夏莞一早醒来就发现枕边多了个香囊,拎起来嗅了嗅,还挺好闻。夏莞也没太在意,顺手将香囊放回原位。
      绛衣过来整理的时候,一眼扫到榻上的香囊,问夏莞昨夜是谁在榻上安寝,夏莞不疑有它,如实说了。
      绛衣似乎是笑了,没再说话,继续整理。早膳时间,夏莞殷勤地为楚长歌盛了碗清粥,她咬着唇,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他再次挥手打落。
      这次楚长歌没有打掉,却一点也没有伸手来接的意思,夏莞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僵在半空中。
      楚长歌瞧她神色黯了下来,这才慢吞吞地接过,很给面子地喝了。夏莞笑逐颜开,瞧着气氛不错,酝酿了半天期期艾艾地开口:“那天晚上,我并……没有打算离开。”
      “没有?”楚长歌放下竹筷,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冷冷地笑着,“那晚是我瞎了眼不成?”
      夏莞深吸口气:“你说话非得这么冷嘲热讽?”
      “受不了你大可以走!”
      “你……”夏莞呼吸一窒,盯着他冰冷的神情,凄然别过脸庞。外面阳光明灿灿的,她怔怔地看着,脑海骤然闪过一抹光亮。
      “好,我走,再也不会回来!”夏莞背对着他,决然说道。
      “你就这么沉不住气?”楚长歌幽幽的口吻饱含浓浓的失望。
      夏莞背脊一僵,咬了咬牙,大步走了出去。
      楚长歌没事人般拿起筷子继续用膳。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夏莞躲在竹林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楚长歌出来追她,心底慢慢冰凉,他就不怕她真的一走了之吗?自她回到王府后,他虽然冷言冷语,却不曾开口赶她走,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还在生气,等他气消了就好。她故意说要离开,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谁知他竟然毫无反应,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夏莞觉得自己此刻就像弃妇般心心念念地等着夫君回心转意,他却连个眼神都吝于施舍。当真把自己当古人了么?以夫为天,失去了他就等于失去了一切?真是可笑!没有他她照样能活得潇洒恣意,所有的情啊爱呀通通见鬼去吧!她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夏莞决然转身,风迎面吹来,脸上冰冰凉凉的,抬手抹去,触手一片湿凉,竟是落泪了……
      也是在这里,面对莫痕莫星的敌意,她信誓旦旦地说:“我绝不离开!”言犹在耳,昨日才发下的豪言壮语今天就要背弃了么?原来她的坚忍是如此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为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却只因为小小的委屈就要离开他,这就是她所宣誓的爱么?如果是,那她的爱未免太单薄!
      “你就这么沉不住气么?”他沉沉叹息,难掩失望。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考验她?考验她的耐性,考验她对他的爱?
      考验……考验……考验……
      夏莞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双眸亮起又黯淡下来,如果只是考验,他不怕她真的离开么?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她不会离开,夏莞欢快地跑回房里,楚长歌已用完膳,偎在榻上看书。
      他的淡定夏莞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痛,别开眼,看到桌上的食物突然觉得饿了,直接走过去坐了下来。由于楚长歌有伤在身,不能吃辛辣味重的食物,早膳只是几碟素菜配上清粥,他没吃多少,饭菜也是温的。
      夏莞也不挑嘴拿起他用过的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楚长歌听到咀嚼声,瞅了一眼,立即皱起眉:“出去吃!”
      夏莞昨晚就没吃好,一时吃得急了,楚长歌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就这么被呛着了,低着头开始猛烈地咳,咳得掏心掏肺。
      楚长歌欲起身,正好绛衣端着药走来,来到夏莞身后,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楚长歌不动声色地拿起书继续看,时不时瞟去一眼。
      楚长歌服了药,绛衣望着桌上的饭菜,问夏莞:“还吃么?”
      夏莞摇头,绛衣撤了残膳退下。
      夏莞来到榻前,可怜巴巴地看着楚长歌,委屈道:“连饭都不让吃,你想饿死我吗?”
      “你刚才不是吃了?”楚长歌的目光依旧放在书上。
      夏莞一看,竟是《孙子兵法》,很高深的一门学问啊。
      “……辞卑而……益备者,进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轻车……”夏莞看着看着不禁低声念了出来。
      楚长歌遽然抬眸,声线压得很低:“你识字?”
      “呃……认识一些。”这些繁体字她确实认不全,记得他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当时好像回答的是不认识。
      楚长歌似乎冷笑了下,接着埋头看书。
      夏莞挨着他坐下,见他没有排斥,大着胆子将脑袋枕在他肩上,幽幽地问:“你真的不打算听我解释?”
      楚长歌还未做出反应,夏莞先发制人,堵上他的嘴,叫道:“不管你要不要听,我都要说,王府太威胁,那晚我只是打算送思放和慕晨离开再回来的!”她一口气说完,心跳得又急又快,屏息等待他的反应。
      “知道了。”楚长歌面无表情,只这么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是表示相信还是不相信,如果相信,他应该欣喜若狂,抱着她吻着她情话绵绵;如果不相信,他也该冷笑连连地讽刺她。可是这两者都没有,他的反应只能用冷淡来形容。
      似乎她说什么他都是不冷不热的哪怕是恨,他至少应该表现出来,让她知道他对自己还是有感觉的。他却偏偏令人捉摸不透,让她无所适从,不知从何处下手。
      爱恨皆无,才能做到淡然以对吧?
      夏莞忽然心慌,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低低地唤:“长歌……”
      楚长歌从书册上移开目光,转过脸来。
      夏莞猛地抱住他,双臂勾住他的颈项,闭着眼在他唇上乱吻一通,生涩而慌乱。
      楚长歌垂眸看着她双眸紧闭,双靥绯红,羞涩的娇俏模样,喉咙深处溢出叹息,温热的掌缓缓贴上她腰际,将她按向自己,舌尖抵开唇齿,深深的吮吻。
      “莞莞……”唇齿交缠间他模糊不清地轻喊。
      夏莞躺在他怀里,吃吃地傻笑。楚长歌起初还能做到不动如山,慢慢地,呼吸开始不稳,意乱情迷间,书册自指间滑落,“拍”的一声掉在地上。
      两人皆是一惊,骤然分开,无语对望。一片死寂,两人轻微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夏莞转着眸,细细地在他脸上逡巡,他俊脸潮红,眼底充斥着情欲与挣扎的矛盾。
      很好,总算有点表情了。夏莞十分满意,弯身拾起书递到他面前。
      楚长歌眨眼,恢复了一丝清明,见夏莞笑得如偷吃了腥的猫,牵起嘴角笑得隐晦。

      几天下来,夏莞已学会漠视楚长歌的冷言冷语,偶尔弹琴给他听,他却露出厌烦的表情,夏莞不以为意,依然故我,像个牛皮糖一样死缠烂打地粘在他身边,吃喝睡全在一起。
      夏莞不太会照顾人,楚长歌的伤却奇迹般的恢复极佳,大夫看过之后也是啧啧称奇。
      这天,楚长歌午睡醒来,不见夏莞的踪影,心中若有所失,下床寻她,意外地在后花园找到了她。
      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之上,她背对着他坐在最高处,丝缎般的墨发垂至腰际,随着翻飞的衣袂轻轻旋转飞舞,远远望去,她的身影如此渺小,渺小到似乎要消失不见。
      夏莞突然站起,身子晃了晃才稳住身形,寻了块光洁的石头坐了下来。
      楚长歌看得心惊肉跳,又不敢突然唤她,只好绕过假山。
      夏莞一眼望见他,冲他嘻嘻一笑。楚长歌却笑不出来:“给我下来!”
      “干嘛?”
      “下来!”他固执地重复。
      夏莞撇嘴,途中还故意滑了下,看到楚长歌明显的紧张起来,窃笑着下了假山,慢悠悠地踱到他面前。
      “你爬那么高做什么?”他皱眉。
      夏莞偷偷笑着,眨眼道:“那里视野挺好。”
      楚长歌冷着脸不说话。
      “你是担心我对不对?”夏莞耍赖地抱住他,叹了口气,“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的声音闷闷的,“我累了,心很累。”
      楚长歌一僵,默然半晌,温热的掌慢慢抚上她的背,手渐渐上移,摸着她的长发,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神情充满深深的无力感,才不到十天,胸腔积蓄的滔天怒火竟被她化解得一丝不剩,只余下淡淡的惆怅和不甘。
      “那岂不是太便宜你?”
      夏莞趴在他胸口闷声笑了:“就知道你只是生气,想折磨我……你尽管放马过来,我受着,让你解解气。”
      “吃准了我不舍得,所以有恃无恐是么?”楚长歌叹气,她还是不明白,他哪是单纯的生气这么简单?
      夏莞摇头,仰首吻着他的下巴,眼眸里是满满的爱恋,“只要你还要我,这点委屈我还是可以忍受的。”
      楚长歌托起她的下颌,一本正经地问:“如果我做得过分了,你会不会一气之下离开?”
      “我……”夏莞耷拉着脑袋,咬咬唇,诚实答道,“我不知道。”
      她冲动没有耐性,也没有宽广的胸怀去忍受包容一切,她不能保证自己会坚持下去。
      夏莞感到他心情不错,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楚长歌不语,夏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将脸埋入她的秀发中,深深汲取着发香。
      半晌,他低低的嗓音穿透发丝,拂过脸颊抵达她耳畔:“只要你发誓再不离开我,我就原谅你。”
      在他以为她要随思放离开他的情况下,他竟然轻易地原谅她。夏莞心里只余感动:“你不介意思放……”
      “不要提他!”楚长歌蓦然收紧双臂。
      再让他这样误会下去可不好,夏莞笑叹道:“王府太危险,我本打算带他们出去再回来的。”
      楚长歌半信半疑:“你若真这样想,又怎会让他们冒险来救你?”
      夏莞忽然直起身子:“当初我写给思放的信不是被你拿去了吗?他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这也是她一直纳闷的地方,后来随思放出走,那几天她一心记挂着他的伤势,一直没找机会问清楚思放是如何得到她的消息的。
      楚长歌咬牙:“不是你又想了法子给他送信的吗?”
      夏莞顿觉被冤枉:“我连王府大门都没出去过,如何给思放传信,还是你以为你那忠心耿耿的属下会帮我?”
      楚长歌这才觉得不对劲:“那会是谁?”
      夏莞很快便想出合情合理的解释:“当初你把我从蓬莱馆掳走,思放肯定猜到是你。慕家财大势大,让画师画下你的画像再找人打听还不是易如反掌?”顿了顿,捏了捏楚长歌的脸,“还有你这张脸太招摇了,旁人想忘记都难!”
      楚长歌板着脸道:“还是我的错了?”心下不免有些怀疑,“真的是这样吗?”
      夏莞也不太确定:“我去问问他们!”
      楚长歌哪肯让她去,硬把夏莞拽回来,寒着脸道:“不管是真是假,以后都不许你再见他!”他有伤在身,夏莞只好顺着他:“好好好,我不去。”
      以后就难说了。夏莞将脸埋入他怀里,笑得如偷吃了腥的猫儿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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