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接触》釉里红

13、第 13 章（大修）

　　第十三章
　　“真是令人不省心的小鬼啊。”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下一秒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灵魂被河面的瘴气所伤，前所未有的疲惫荏弱。洛凉仰起脸，倦怠的半阖着眼，不甘心的强迫自己注视，抱着自己脸被埋没在灰色阴影里的林唯。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公正而已，我只是想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应该有的结局而已，为什么，这样也不放过我……

　　午后的时光，林唯泡一壶好茶，摊开一卷书卷，躺在摇摇椅上，便是轻松惬意。如果屋子里没有某个小鬼，林唯的心情便是极好不过了。这时，原本趣味横生的书都觉得枯燥无味，原本甘之如饴的清茶到了嘴里都苦涩不堪……

　　这个小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眼角扫到门脚那双白皙赤裸的脚掌，林唯的嘴角抽搐记下。抬起脸又是和气一团，好似刚才心里的抱怨从未有过，“怎么醒来了，睡得不舒服么？”

　　洛凉也不理会他关心的问话，开口便问道“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让我离开回到阳间。”

　　林唯心里叫苦不堪，这是哪里的冤家啊。脸上依旧嘻嘻的说道，“你去洗个澡吧，我待会儿带你上街啊，顺便去把你父亲给你寄的东西领回来。”

　　“我爸。”乍听到这个消息，洛凉的精神为之一震，脸上是少有的兴奋和期待，但不多时又转化为淡淡的忧愁。

　　林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看见他失魂落魄、伤心失望。心里总会不忍，这个执拗的孩子总是无意识牵动自己最柔软的感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却毫无意识的牵带了一丝宠溺，“去洗个澡吧，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们上街。”

　　洛凉乖乖的点头，照着他说的洗了澡，换上林唯准备的米黄色唐装，丝绸的面料精致的花纹针脚，穿在身上大小正合适。洛凉走出来，林唯正在研究书上的一个生词，专注的查着字典。不经意的回眸，看见少年秀挺的身姿，瞬间错愕，呆呆地注视着洛凉，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刚才的感觉是，是林易之。自己怎么会以为他是林易之呢。

　　尴尬地咳嗽了声，避开洛凉不解的眼光。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号码。

　　洛凉低头看着自己光着的脚，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羞窘，自己这样上街，似乎不妥，自己穿来的鞋，一只已经掉入忘川河里了。伸手拉扯了林唯的衣袖，“大叔，我没鞋。”

　　林唯这才低头看着洛凉白皙近乎透明的脚掌，十个脚趾粉嘟嘟的圆润可爱。

　　起身熟练地打开柜子，珍而重之地拿出那双白色的上边绣着祥云的布鞋，多年下来鞋子保存的很好崭新依旧。洛凉好奇的跟着进来，发现林唯拿着一双白色的手工的布鞋，针脚细密，做工精致，伸手要去拿。林唯却弯下腰，抬起洛凉的一只脚掌，动作熟练的将鞋子套在他的脚上。脚掌上感觉着林唯温热的触感，洛凉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这样的亲昵的感觉好怪异，好奇的打量着林唯认真的脸庞。

　　见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有了疑问，他为何要这样照顾自己？

　　洛凉伸手犹豫的抚着他的脸，小声试探地唤着，“大叔，可是想起弟弟了？”

　　林唯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林易之，那人是他心间的刀疤，触碰不得。脸上果然有些不自然，牵强的笑着，“是啊，你和他很像！”

　　洛凉任由他帮助自己穿好鞋子，看着他略带忧郁的脸。心里打着小算盘，原来他肯为自己脱离什么枉死城，就是因为自己长得像林易之。嘿嘿，看来林易之是他的心结，自己刚好和他有几分的相像，他又肯一路跟踪自己，不惜危险将自己救下来。说明什么？洛凉揣测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我叫了人力车，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走着，到了门口果然看见类是民国时期的黄包车，车子前有个赤脚的拉车夫。

　　人力车在一条距离热闹繁华的大街还有好些距离的地方停下。林唯从身上掏出一张黄纸递给拉车夫，那人在手里，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黄纸化为一缕青烟，拉车夫也随之不见所踪。

　　洛凉惊讶，“这是？”

　　“我给的是免罪卷。”

　　“免罪卷？”

　　“这些个魂魄在身前有干过一些错事，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这样放过又觉得太过便宜。于是化身为拉车夫，为别人拉车做苦力，来换取免罪卷，等到过错全都赎完，便可以获得自由身，投胎也是可以的。”

　　“是么？”洛凉望着林唯玩世不恭的脸，嘲讽道“那是不是杀死我的那三个人，也就只要来这里拉拉黄包车干干苦力，便可以赎罪了？”

　　林唯犹如芒刺在背，喉咙卡了刺般难受，清清了清嗓子，“我查过杀你的那三人，也不是没有做过善事的，将功补过……”

　　“不要再说了！”洛凉突然烦躁的大叫起来，脸色顿时掉了一个色度，咬紧牙关，青筋直冒，狠狠地瞪着某处，恨不得用自己满腔的怒火将天烧掉一个窟窿。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心潮澎湃，想要大声咆哮的愤怒似要冲出胸膛，溅成满地的鲜红。好个赎罪卷，好个冠冕堂皇的赎罪卷啊！哈哈……这头顶的天，这脚下的地，哪里还有正义所在，哪里还有公道可说。连鬼神都这样不分黑白，那些庙宇还供奉着，叩拜着，求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都瞎了吧！统统都瞎了吧！

　　林唯哪里会不知道他心里的仇恨，但是天命难违，这些都是命定的劫数，不可抗力。既然都过去了又无法挽回，人总是要向前看了，就没有必要停留在过去，总拿这份苦楚来折磨自己了，又何苦这样执迷不悟，让自己坠入魔障。开口安慰道，“去投胎吧，你下一世的身世很好的。我查过最差的都会投生在富豪之家。”

　　洛凉抬起脸，厉锐的眼是泛着寒光的刀子，开口吐出的话语是阴狠的冷箭，“我以为天地有多少正义，果然是我期望太高了。杀一个人的罪业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林唯伸手为难地揉了揉眉心，瞟了洛凉一眼，拉长脸严肃道，“你都到这里了，忘川的表格你也看了。上头怎么说的，你是失踪、生死不明。这说明什么，你的案子是悬案啊，是封档的死案，根被就没抓到凶手，这就是阳间你死后4年调查案子的结果。你也看新闻吧，这个世界惨死的多了，找到凶手伏法的，有几个啊！别死心眼了！学会善待自己，成熟一点别给别人制造麻烦。你看大叔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奔波，你不觉得良心难安么？”

　　眼泪从瞪大发红的眼眶里涌出来，落在衣领上，洛凉睁着眼，惨白着脸，不能相信般，身子轻轻摇晃着，似乎要碎掉般随时都会消失。

　　林唯叹一口气，伸手揽他，“现实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在难为自己了。乖乖跟我去记个号码，投胎吧。”

　　洛凉拉住林唯的衣角，不放弃道，“可你知道，你知道我的死因。我不是失踪不是生死不明！”

　　林唯无奈真是个榆木脑子，犟驴性子，“我知道又怎样！你以为能怎样？”

　　“你可以还我公道。”洛凉像是将最后的一丝希望放到林唯的手里，哀求似的望着他。

　　“我会给你一个好的来生。”

　　“来生！哈哈哈……那这一世的我就这样白白的死了。”洛凉发红的眼角不甘地盯着林唯，声调尖锐刺耳。用力的抓住他的衣襟，衣料被用力撕扯发出的裂帛声，满腹的怨恨愤怒。指甲陷进肉里，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衣料。

　　“你已经死了，死去的人没有再去报仇的立场了，这是规矩。如果你一定要执迷不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看你生前已经是可怜，不愿意看你死后还要受折磨。放自己一马吧。报仇什么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转过身看见不远处有个移动的小摊贩，年迈的阿婆卖着五毛一杯的凉茶。林唯给洛凉气得浑身肝火旺盛，朝她招了下手。

　　递上的凉茶，被洛凉劈手打掉，哭着跑远了。

　　林唯火大，付完钱，疾步追上。

　　洛凉站在荒芜的空地上，夜风呼呼地刮着。望着没有星辰，黑压压的天。站得累了，便席地而坐，心里的火慢慢压制了下来，大脑也渐渐清明，咆哮诅咒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让林唯提高警惕，自己更是无法逃脱他的掌控。洛凉按捺下心里的烦躁，他一定要从长计议，焦急不得。抬眼望着林唯，平静道，“你带我去把父亲的东西领回来吧。”

　　“嗯。”伸手拉起洛凉。

　　负责阴阳往来沟通的事务所，建立在集市街道最远的小道边上，倒是挺高大气派的办公楼房，许是地理位置偏离的关系，不像洛凉想象中那样热闹。倒也正合了他的心意。

　　两人进去，一路上林唯遇上的熟人不少，热络得打着招呼，时不时几声寒暄。但看见身边臭着一张脸的洛凉，都识相的走掉。

　　“唉，你这小鬼，我只要带上你，好人缘减半啊。”

　　“你告诉我，去那领东西。我自己走，不麻烦你！”

　　“呵呵。”林唯好笑，真是爱较真的孩子“大叔只是开玩笑啦。”

　　两人走上楼，在拐角第一间，挂着阳世办公牌子的房间门口，礼貌的敲了门。

　　开门的是另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男子，但是……

　　“啊，小唯唯。你去哪了，怎么都不来看人家，想死人家了。”说着便像八爪鱼般扑到林唯身上，缠着不下来了。

　　林唯面上还是微笑着，下手却毫不留情，将某人从身上一把扯下，甩到墙壁上，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完成这些后还优雅地拍拍手掌。若无其事走到柜台上在一堆货物单上抽出写着洛凉名字的单子，临走时还不忘对倒在地上抽搐的男人，回报一个妩媚的笑脸，温柔地说道“下次来来看你啊，宝贝。我现在有事要先走啦。拜拜。”

　　洛凉跟在林唯身后，到了领取货物的地点，将单子给了工作人员核对，盖上印章后。拉着洛凉到下一站，领了个大箱子。

　　洛凉打开，入眼的是一张自己儿时和洛云飞的合照，上面的两人笑得幸福而满足。洛凉拿起照片沉浸在美好的回忆般，脸上原本紧绷僵硬的线条这时也放松柔和。

　　将照片翻过一面，上头有些淡色的字迹，洛凉认得是王林的笔迹。心里哗地擦亮了一线希望。立马翻过照片，面上乃是一派淡漠，好似从未发生什么。

　　林唯接过洛凉的箱子，入眼的是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瞬间两眼发光。钱啊，都是钱啊，钱可真是好东西啊。笑眯眯的拍着洛凉的肩膀，讨好般“洛凉，原来你是有钱人啊。有钱人啊。多美妙的形容词啊。”

　　“大叔要是喜欢，就随便拿走一些吧。”

　　好大方的口气，说不心动是假的。钱可是个好东西啊。林唯脸上不自禁的笑着，贼溜溜的眼睛盯着洛凉平淡的脸笑得温和。下手全不是那个态度，利索地将身上的口袋塞了遍，嘴上还恬不知耻地说着“其实钞票什么的我也无所谓啦，但是洛凉你的好意我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啊。我怎么忍心看你因为大叔难过。哈哈，那我就勉强拿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