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你别跑！》灵夕青水

128、第一二八章

　　灵儿醒过来时，恰是夜晚，屋里点着烛台，昏黄的光洒在各个角落，同样落下一片一片的阴影。她下意识的伸手去碰腹部，那里已经空了。她想起梦里的那条红色的小鱼儿，随着水流冲她鼓了鼓腮才离去，她轻轻的笑了笑，泪却滑到了嘴边。

　　黑暗里有人轻叹了一声，走到烛下，取了帕子递给她。他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头发散乱，袍子起了好几道褶子，可她就是没有伸手去接那方帕子，而是如木头人一般，任泪水冲刷着她的脸庞。

　　“朕定会给你个交待！”他背着烛光，声音听起来郑重而阴沉。夕灵儿没动，泪水滑过太阳穴，落在锦被上，她忽然好怕梦里的子衿再也见不到了。

　　许久之后，她的泪才稍稍止了，挣扎着坐起来，冷冷的道：“让我出宫！”

　　品熠背过身去，袍上的褶子越发凌乱的张牙舞爪。“朕已决意立你为后！”

　　一个孩子换一个后位？夕灵儿放声大笑：“品熠你莫不是疯了？”悲从中来，莫非她也与净妃一般，在宫里辟个幽静处终老？不！决不！

　　“朕意已决！”品熠抬腿迈出玉曦阁，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除非我死！”

　　品熠苦笑一声，他的心她明白几分？未曾回头，吩咐身旁两人一声便融入了夜色之中。天快亮了吧？该上朝了！

　　朝堂之上，废晋妃！立兮（夕）后！众臣皆惊！

　　晋妃的爷爷何世铭上前启奏，俗知废妃之由，品熠冷笑一声，拇指抚着尾指上的玉扳指：“晋妃入宫一年有余，不出，此其一罪；心生歹念，暗害玉曦阁灵儿滑胎，其行失德，此其二罪！”

　　何世铭是出了名的敢言，此时仍不服气，手持玉牒：“可有证据？”

　　品熠冷冷的扫了一眼大殿上的众人，冷哼一声，何世铭、杜兰德、森图、陆天宝四人真以为他不敢动他们么？这一年多若不是太上皇念着旧情，又岂会留他们至今？

　　品熠狭长的细眸里带着笑意，便听小飞子高喊一声：“传慈凌道姑！”

　　这些事本不该在上朝的时候来宣讲，可何世铭偏要遭这难堪，他也只得随他。

　　“慈凌参见皇上！”慈凌道姑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众人不禁对其产生疑惑。品熠道：“慈凌道姑在净堂庵付奉母妃，这些年辛苦了。本不该打扰道姑清修，但……”他视线一扫，看向何世铭，众人心里都明白，他是把这罪过推给了他了。

　　品熠又道：“当日是怎样一番情景，慈凌道姑且与众文武大臣说说。”

　　慈凌磕头称是，不慌不忙的描述起昨日的情形：“玉曦阁的夕灵儿施主曾与皇上一同来过净堂庵，与净然师傅很是投缘。故而昨日又上山来看望，两人相谈甚欢，直到午斋时间，净然师傅留女施主在庵里用斋，慈凌一早便去备下了菜品。”

　　“冬笋有苦味，慈凌事先拿去泡着，赶巧听得晋妃娘娘与秋颜施主上庵，皇上有谕，任何人不得打扰净然师傅清修，慈凌只得出来劝说。但晋妃娘娘说是太上皇染了风寒，至庵里上香要为太上皇祈福。净然师傅与夕施主聊天，慈凌不敢相扰，只得自作主张接待了晋妃娘娘，陪同娘娘一路上香，但秋颜施主并未相随。”

　　“各殿上香完毕，晋妃娘娘和秋颜施主便即下山而去。慈凌开始筹备午斋，用午斋时，夕施主一直夸赞冬笋味道鲜美，净然师傅便劝着多用了些。小尼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慈凌说完何世铭迫不及待道：“晋妃娘娘去过净堂庵也不能说明什么……”

　　“何爱卿何必着急？”品熠制止道：“传孟老三！”

　　“传妙手回春孟三公子孟淳！”小飞子尖锐的嗓子传至殿外，孟淳一身青衣迈入殿来，行了礼。品熠道：“孟淳，你昨日的诊断结果说与众大人听！”

　　“臣遵旨！昨日臣诊这夕姑娘的脉象，乃是误食红花导致滑胎，身子虚弱所致！”孟淳直言道。

　　“你且退至一旁，传刑部侍郎周金安！”品熠扫了一眼何世铭额头上的汗，却不愿就此住手，不是要证据么？朕会一样一样讲给你听，讲给大家听，看看你硬塞给我的这个妃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看我吉圣的江山是否应以你们为尊？

　　周金安道：“臣昨日对夕姑娘的钦食进行了调查，在净堂庵的午斋冬笋之中发现了红花的药粉！”

　　品熠抬眸看向何世铭：“何爱卿还有何疑问么？”

　　何世铭心里一个激凌，皇上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算他再怎么疑惑也不敢再出声，忙跪下道：“皇上开恩！”

　　森图等人亦是跪地道：“求皇上开恩！”

　　品熠冷哼一声：“此事是晋妃娘娘一人指使，与何家无关，众爱卿也都明白，前些日子朕刚下令让礼部准备册封晋妃为后一事，今日朕做这个废妃的决定亦是十分痛心……将晋妃打入冷宫，礼部依然准备立后一事！退朝！”

　　品熠只觉得万分疲累，退朝后即刻回了钰祥殿。

　　次日上朝，已换了话题：蜀域内乱！为首之人姓风名子衿！旗号为“复类煌”！

　　品熠一早料到风子衿伤痛之余会做此抗争，不过，以武林那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撼动吉圣的根基。事实有些出乎意料，十天之后，类煌军连破蜀域、潼城、垢城、榕城，朝堂之上危言再起，品熠不得不派当朝大将前往。

　　外界的风吹草动，玉曦阁中的夕灵儿全然不知，她的不安来自于品熠立她为后的一番话，也来自文武大臣的示好之礼。季榭玲和夕洛榆也越发不安。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可无论如何，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让灵儿好生休养。

　　所幸的是，品熠这阵子从不来玉曦阁，让灵儿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小产和生产一样，月子一定要做好，季榭玲不让灵儿思东想西，成日里盯着她让她躺着，一面抱着夕煜在一旁玩耍。倒让她一时忘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春节是在做月子期间过的，想起去年春节，她和子衿还有温寒、老爷子在小山村里过得年味十足，可惜在这宫里，别说年味，就是人味也没有多少。除夕夜里，夕洛榆包了饺子，一家人总算还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着之前在墨城的点点滴滴，慢慢等着新年的降临。

　　正说到灵儿制的红茶时，便听得一声尖细的喊声：“皇上驾到！”

　　几人都变了脸色。册封大典已经定了日子，便是二月初二！这些天他从未来过，倒是今日在这大年夜来所为何事？

　　品熠着了月白色的中衣，外罩深蓝色袄子，带了顶毡帽，遮住了他那好看的美人尖，让灵儿越发陌生了。

　　他瞧了一眼桌上的果子吃食，样样都非出自御膳房，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是不愿接受他的恩惠还是以此来抗议？

　　其实灵儿他们倒没有想得这么复杂，只是御膳房做的吃食她吃不惯，更何况，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与夕洛榆相处，自然希望过回普通人的生活。

　　尽管百般不愿搭理，三人还是行了礼。

　　品熠径自于桌前坐下道：“一个人的春节太冷清了！”

　　灵儿向他看去，便见他的脸又瘦削了许多，又联想到他的成长，不免又要心软，可转念一想，他往往就是以这招来博取她的同情，才会导致如今这般骑虎难下的境地。当下扭过头去，原本三人和乐融融的气氛也被打破。

　　夕洛榆与季榭玲对视一眼，季榭玲道：“启禀皇上，犬子睡了，民妇送其回房！”

　　品熠头也未抬：“去罢！”

　　他们离去之后，烛台之下便只剩了品熠与灵儿两人。她是大病初愈，脸色苍白，身上的粉红袄子亦失了颜色，品熠又是一番自责。却见她忽然抬起眼来道：“皇上，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

　　品熠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想法，微愣之后抬眸道：“哦？谈怎么治理后宫么？”

　　夕灵儿站起来道：“我想皇上要把我囚在宫中……”

　　品熠打断道：“朕是让你当朕的皇后，非囚！”

　　“好吧，皇上想把我留在宫中当皇后，在外人看来是极荣耀之事，可只有你我明白，皇上不过是将灵儿当替身罢了！”夕灵儿一字一句的陈述让品熠出了一会儿神，却未做答。

　　夕灵儿继续道：“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品熠摘下毡帽，手指在桌案上轻敲：“哦？”显得趣味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