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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雨巷里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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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麻地的雨缠缠绵绵下了快一周,青石板路被泡得油亮,踩上去总带着打滑的风险,稍不留神就会趔趄。空气里浸着化不开的潮湿,钻进骨头缝里,把潜藏在街巷里的焦灼感泡得愈发浓重。月满楼的玻璃门上凝着一层薄水汽,模糊了巷口“喜迎回归”的红底黄字横幅——那是苏晚晴上周特意请人定做的,红得热烈,却被雨水晕成一片朦胧的暖。玻璃门外,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雨雾里晃悠了大半日,像伺机而动的野兽,眼神黏在月满楼的招牌上,等着找机会扑上来。
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林千月就踩着湿滑的石板路赶往油麻地街市。他穿的是月满楼的深蓝色员工制服,后背早已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凉得刺骨。作为店里的采购兼后厨帮手,他每天雷打不动这个时间进货,熟门熟路得像走自己家后院。雨丝斜斜飘着,打湿了他的额发,冰凉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可街市的景象却让他心头一沉——往常这时早已人声鼎沸,蔬菜摊的水珠滴落在竹筐上“滴答”作响,海鲜摊的叫卖声穿透雨幕,可今天摊位虽开着,却没了往日的热闹,摊主们眼神躲闪,彼此递着眼色,气氛压抑得很。
林千月快步走向常买的蔬菜摊,摊主阿婆往常总热情地拉着他唠两句,今天却攥着围裙边角反复揉搓,不肯抬头:“阿月啊,对不住,以后不能给你供货了。”“阿婆,是不是张老板的人找你麻烦?”林千月攥紧采购清单,指尖用力到泛白,纸页被捏出深深褶皱。他想起前几天张老板带着人来店里,拍着桌子威胁苏晚晴,说月满楼占了他看中的地界,要么转让,要么关门。阿婆飞快点头又慌忙摇头,推着他往旁边让:“你快走吧,被他们看见,我这十几年的摊子就别想开了。”
转身走向猪肉摊,王老板正低头擦拭刀具,看见他过来动作顿了顿,语气满是为难:“阿月,不是我不卖给你,张老板在油麻地经营多年,人脉很广,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砸了饭碗。”林千月咬着牙,又接连跑了七八家摊位,海鲜摊直接摆手说“没货”,豆制品摊价格翻了两倍,连蛋品批发商都只敢偷偷塞给他两盒鸡蛋,劝他:“张老板放出话来,要是有人还敢给月满楼供货,往后在街市上怕是不好立足,你赶紧回店跟苏老板说,另想办法吧。”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林千月的外套早已湿透,寒意顺着领口、袖口往里钻,冻得他打了个寒颤。手里的采购清单依旧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一笔勾划——张老板摆明了要逼走月满楼,靠着多年攒下的人脉,硬是让不少供货商不敢再接他们的生意。
回到店里时,天刚亮透。苏晚晴正在擦拭靠窗的桌椅,穿一身素雅的旗袍,袖口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看见林千月空着手进门,头发和肩头都沾着雨水,脸色苍白,立刻放下抹布递过干净毛巾:“供货商那边出问题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是张老板。”林千月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声音沉哑满是愧疚,“他跟所有摊主打了招呼,要么拒售要么坐地起价。我昨晚该对张老板和许辉两人多留个心眼的,不该让你这么被动。”他跟着苏晚晴工作两年,看着她从刚毕业的姑娘硬生生撑起这家店,十几号员工的生计都系在她身上,如今出了这种事,只觉得是自己没尽到责。
“不怪你。”苏晚晴摇摇头,转身从收银台翻出一本磨损严重的通讯录,页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她三年来跑遍香港和内地攒下的资源,“张老板早有预谋,就算你提前打听,他也会有别的招数。”她指尖划过通讯录,眼神坚定,“回归在即,很多内地供货商想拓展香港市场,咱们绕开油麻地就是了。去年广交会我认识了深圳光明农场的王姐,她早就备好了香港检疫备案,我现在就联系她。”
抬眼看向林千月,她语气带着商量却透着决断:“你之前说晓雯家是汕头做海产批发的,有没有靠谱渠道?海产是咱们店的招牌,虾饺、蟹粉烧卖这些都离不开新鲜海产,绝对不能断供。”
林千月愣了愣,下意识摸向胸口口袋,掏出一本陈旧的通讯录,封面贴着晓雯当年亲手剪的凤凰剪纸,纸页边缘已经磨得起毛,“晓雯表哥-陈阳”那一行字被雨丝打湿,晕开淡淡的墨迹。三年前的画面涌上心头——晓雯父亲把他的吉他扔在地上,掷出一张支票,眼神满是鄙夷:“你一个穷小子,也配得上我女儿?”而晓雯哭着拉着他的手说“我相信你”。这三年,他从未敢联系晓雯家人,可看着苏晚晴眼底的坚定,想起店里员工的生计和老主顾的喜爱,终究咬了咬牙:“我试试,晓雯的表哥陈阳以前帮家里跑冷链,应该能牵线。”
苏晚晴立刻从收银台拿出五千块现金装进牛皮信封,又递过一张自己的名片:“这是定金,跟对方说价格按市场价上浮一成,货款当天结清,咱们从不拖欠。有顾虑让他们直接打我电话,我来谈。”名片上印着月满楼的地址和公共电话9412xxxx。
林千月捏着信封和名片,心里一阵暖流,转身走向街市口的公共电话亭——店里的电话要留着接订单,他不想占用公共资源。投了枚硬币,指尖颤抖着按下陈阳的家用电话,忙音像重锤敲在心上。电话响了四声,传来陈阳略带迟疑的声音:“喂?哪位?”
“表哥,我是林千月。”他声音发紧,“当年的事让晓雯受了委屈,我没脸联系你们……可我现在在月满楼工作,苏老板人很好,店里被张老板故意刁难断了供应链,实在走投无路了。能不能帮我牵线找些汕头的新鲜海产?货款当天结清,还愿意先付定金。”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陈阳的叹气声:“千月,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晓雯总提起你。”“还好,能过得去。”林千月喉咙发紧。“去年晓雯翻出你写的《港湾》手稿,哭了半天,她说你是被冤枉的。”陈阳的声音带着感慨,“听说你很踏实做事,没丢潮汕人的脸。货的事你别担心,汕头海关我有熟人,检疫报关我来办,第一批货后天到。”之后陈阳给林千月一个司机手机号,是香港本地老熟手刘师傅,电话9213xxxx,说下午就给你发具体提货时间。
挂了电话,林千月望着雨幕里的月满楼招牌,心里松了半截。转身回店时,却见店员阿强急冲冲跑出来:“林先生!苏老板!门口来了几个混混,堵着门不让客人进,还造谣说咱们店欠高利贷!”
林千月快步走到门口,三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倚在门框上,胳膊上纹着刺青。有老人想进店避雨,被黄毛拽住嚷嚷:“老人家别进去!这家店老板欠了我们老大钱,你进去小心被牵连!”林千月上前一步,声音沉得像雨:“让开。”领头的黄毛瞟着他小臂的疤痕,嗤笑:“这不就是那个抄袭的骗子吗?跑到这儿打工了?”说着伸手就推。
林千月早有防备,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指节用力到发白,三年搬砖卸货的磨砺让他练就一身蛮力,黄毛疼得龇牙咧嘴。“我再说一遍,滚。”林千月眼神冷得像冰。黄毛对着另外两人使眼色,他们攥着木棍围上来,没等靠近,苏晚晴举着店里的公共电话走出来,语气平静却有威慑力:“最近街上巡查得紧,凡事都讲规矩,你们这样闹事,要是被巡捕看到,少不了要去局里走一趟。”说着就要拨号。
黄毛们对视一眼,嚣张气焰瞬间褪去,撂下一句“走着瞧”就灰溜溜跑了,差点被门口积水滑倒。打发走混混,苏晚晴立刻分工:“阿强去写字楼发传单,推‘回归特惠双人套餐’,原价一百二现价九十八;徐梅把绿豆沙拍照片贴门口,标上‘手工无添加,每日限量三十份’;阿荣今天菜量减两成,优先保证招牌菜,撑到后天货到。”众人齐声应下,店里重新变得忙碌有序。
没过多久,店里的公共电话响了,深圳王姐的声音爽朗:“晚晴啊,合作成了!后天一早送青菜、番茄、黄瓜过去,走文锦渡口岸,检疫备案都齐了,麻烦你们派车接一下。”“太谢谢王姐了!运费我来出,货到验货付款。”苏晚晴笑着回应。
挂了电话没两分钟,林千月腰间的诺基亚震动起来——那是苏晚晴给他配的,方便联系进货。陈阳发来消息:“冷链车后天中午到罗湖口岸,刘师傅9213xxxx,货单已传真至口岸办公室,凭月满楼执照复印件提货。”
林千月心里一阵暖意,想起当年晓雯父亲虽严厉,却总在冬天炖鱼丸汤给他补身体。他转头看向后厨,想起阿荣说苏晚晴昨天算账到深夜胃不舒服,便悄悄翻出老姜和新鲜牛奶,细细剁姜、挤汁、煮奶、焖制,做得格外认真,像当年晓雯教他的那样。十几分钟后,香甜的气息弥漫开来,他把姜撞奶装进保温桶,端到苏晚晴面前:“苏老板,听阿荣说你胃不舒服,喝点暖暖胃。”
苏晚晴愣了愣,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温热的桶身,心里一暖。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口感熨帖着胃,疲惫消散大半,她弯起嘴角:“真好吃,谢谢你,林千月。”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平时都叫“阿月”或“林先生”。林千月脸颊发烫,挠挠头:“不客气,能帮上忙就好。”
后天一早,天还没亮,林千月揣着伤药、执照复印件和定金,和阿荣一起赶往罗湖口岸。凌晨三点从油麻地出发,坐荃湾线转东铁线,车厢里大多是往返两地的商人,脸上都带着对回归的期待。透过车窗,沿途街道上五星红旗和紫荆花区旗招展,处处透着喜庆。
通关时,林千月攥紧检疫证明和报关单,心里有些忐忑。海关人员检查得很顺利,看到“月满楼”的执照复印件,笑着说:“这家店口碑不错,我老婆常去吃虾饺。回归后,内地香港货物流通会更方便,以后进货就省心了。”
走出海关,林千月一眼就看到了举着“月满楼”木牌的刘师傅。掀开冷链车后车厢,基围虾还在蹦跶,花蟹挥舞着钳子,鱿鱼通体透亮,晓雯爸(沈老板)加送的鱼丸裹着冰袋,透着淡淡的鱼鲜味。悬着的心彻底落下,两人把货物搬上提前叫好的小货车,往回赶时,林千月看着窗外闪过的国旗区旗,心里感慨万千——香港即将回归,月满楼也一定能熬过这场风雨。
傍晚时分,月满楼刚上客,老主顾张叔就兴冲冲冲进来,手里举着个泛黄的笔记本:“千月!晚晴!有救了!能帮千月洗清冤屈了!”“张叔,怎么回事?”苏晚晴连忙迎上去。“我唱片公司的朋友陈斌,当年许辉就是通过他投稿的《港湾》!”张叔喘着气递过笔记本,“上面记着,《港湾》原始手稿署名是你,是许辉要求改成他的名字,还谎称征得你同意!陈斌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许辉说不出歌词的创作背景!”
林千月颤抖着手翻开笔记本,1994年3月15日那页,详细记录了许辉投稿的经过,还标注着“作者身份存疑”:“许辉称《港湾》为原创,却无法解释歌词的创作灵感,手稿字迹与此前投稿差异较大,疑似代笔。”看着熟悉的字迹,林千月激动得手都在抖,眼眶瞬间红了——三年的冤屈,终于有了洗刷的希望!
“太好了!”苏晚晴立刻说,“张叔,麻烦你联系陈斌先生,明天我陪千月去见他,证据拍下来交给李律师,律师费我来出,一定要帮千月讨回公道。”“已经联系好了!”张叔拍着胸脯,“陈斌愿意出庭作证,这些笔记和投稿复印件,还有录音笔都是铁证!”店里的老客们纷纷围过来道贺,林千月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相信我,谢谢苏老板,谢谢张叔。”
当晚打烊后,林千月主动提出守后院——刚到的新鲜食材和重要货单都在这儿,他知道张老板和许辉不会善罢甘休。苏晚晴拗不过他,翻出家里的跌打药:“记得每隔两小时敷一次,有情况立刻用店里的电话打给我,别硬拼,安全第一。”
店里安静下来,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打在葡萄架上。林千月靠在门框上,掏出胸口的围巾碎片——那是晓雯当年织了一半的,毛线已经褪色,却被他摸得发亮。轻声说:“晓雯,很快就能证明自己了,你说的没错,我一定会有出息的。”
夜渐渐深了,雨势越来越大,狂风卷着雨点砸在窗户上“砰砰”作响。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后院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两道黑影闯进来,手里举着木棍,二话不说就朝林千月挥过来。
林千月本能侧身躲开,木棍重重砸在门框上溅起木屑。他一边后退,一边朝前厅大喊:“阿荣!快报警!”住在阁楼的阿荣立刻拿着菜刀冲下来:“林先生,我来了!”黑衣人见他要喊人,下手更狠了,一根木棍朝着林千月的肩膀挥来,那里是三年前搬砖落下的旧伤。他仓促侧身,用胳膊堪堪挡了一下,钝痛顺着骨头蔓延开来,旧伤处更是酸胀得厉害。没等站稳,对方一脚扫来,他踉跄着撞在墙上,胸口闷得发慌,胳膊上的旧伤被蹭出红痕,疼得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趁对方收棍的间隙,他抓起旁边的空菜筐砸过去,趁黑衣人踉跄,咬牙拽住一人的手腕用力一拧,木棍掉在地上。没等喘口气,另一人抬脚踹在他腰侧,他踉跄着撞在墙根,只觉得浑身都泛着酸麻的钝痛。
“林先生!警察很快就来!你们再不走就等着被抓吧!”阿荣举着菜刀大喊。黑衣人对视一眼,见林千月虽受了挫却眼神狠厉,又怕警察赶来,捡起木棍转身就跑,消失在雨幕中。
林千月靠在墙上喘着气,先摸黑找到后院的电话,拨通苏晚晴家的号码,声音沙哑:“苏老板,我没事,黑衣人已经跑了,货源没受损。”挂了电话,他颤抖着拆开跌打药,刚碰到伤处就疼得抽气,只能咬着牙用没受伤的手敷药、缠纱布,纱布刚裹上就被渗出的血丝晕开一小片。
没过多久,苏晚晴就急匆匆赶来了。看到林千月脸色惨白,胳膊上的纱布晕着血丝,地上还留着凌乱的脚印,心里瞬间揪紧。蹲下来小心翼翼掀起他的衣袖,看到旧伤泛红、周围添了新的淤青,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怎么这么傻?疼吗?”“不疼。”林千月笑了笑,眉头却皱成一团,“明天还要见陈斌先生,不能耽误正事。”
苏晚晴没说话,低头专注地帮他包扎,指尖微微发抖,缠纱布时特意松了些。月光透过葡萄架洒下来,温柔而静谧,雨不知何时停了,风里带着泥土和葡萄叶的清香。
第二天早上,林千月穿了件宽松的外套遮住受伤的胳膊,抬胳膊时还是能看出动作僵硬。苏晚晴帮他整理好外套领口,遮住因忍痛而暴起的青筋:“要是疼得厉害,咱们就晚点儿去,或者我先去见陈斌先生。”林千月摇摇头,扯出个勉强的笑:“没事,早拿到证据,就能早洗清冤屈。”他抬手想帮苏晚晴理理刘海,胳膊刚抬起一半就疼得顿住,只能用指尖轻轻拨了拨,颤抖藏都藏不住。
两人到旺角的咖啡馆时,陈斌已经在等了。林千月坐下时把受伤的胳膊靠在椅背上,接过笔记本时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翻到1994年3月15日那页,手腕不小心碰倒了水杯,水洒在桌角,他慌忙用纸巾去擦,却因为胳膊使不上劲,擦得有些手忙脚乱。
“林先生,胳膊怎么了?”陈斌关切地问。苏晚晴刚想开口,林千月抢先说:“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他握紧拳头,忍着疼把笔记本翻到关键页,“陈先生,这些记录能作为证据吗?”
“这些都是原始记录,日期和内容都能查证,投稿复印件也有签收记录,并且拿出录音,足以证明《港湾》是你原创的。”陈斌指着材料说,“当年我特意问过许辉的歌词含义和创作背景,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你小时候在汕头渔村到香港的背景歌曲是吗?对不对?”林千月点点头,眼眶又红了。“回归后香港的法律会更公正,我愿意出庭作证,帮你讨回公道。”陈斌的语气带着笃定。
走出咖啡馆时,阳光正好。旺角的街头人来人往,有人举着国旗区旗叫卖,有人弹唱《东方之珠》,引得路人驻足哼唱。林千月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希望,转头看向苏晚晴,她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睛亮得像星星。
可就在这时,报刊亭老板朝着苏晚晴喊:“苏老板!有你的匿名信!刚才一个穿深色雨衣的人放在我这儿,让我转交给你!”1997年的香港,匿名信件多靠这种方式转交,快递上门尚未普及。
苏晚晴心里咯噔一下,和林千月一起走向报刊亭。老板递过来一个白色信封,没有寄件人地址和邮票:“那个人戴着帽子口罩,放下信封就走了,特意叮嘱我亲手交给你。”
苏晚晴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她脸色瞬间惨白,手忍不住发抖,照片差点掉在地上。林千月连忙接过,照片背景是油麻地旧街的茶馆,张老板和一个中年男人并肩站着,两人靠得很近,姿态热络。苏晚晴看清男人的脸时,指尖猛地一颤——那是她多年不曾联系的父亲陈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