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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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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家齐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他的继母在他经营的酒吧里找到他的时候,左家齐正坐在吧台上拿着一张照片,用大拇指来回摩挲着。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容貌清丽,就像是雨打过后的梨花,有种楚楚动人的美感。见到继母正在旁边看着自己,左家齐又迅速把照片给塞进了衣服里面的袋子里。
“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要喝点什么。”
他的继母笑了一笑,在左家齐的身边坐好,跟吧台里的服务员说:“柠檬水,谢谢。”她看上去那么年轻,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左家齐最近是不是又换了女朋友。
“那个••••••”左家齐的继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你高三元旦汇演时照的相吗?”柠檬水很快被送到了她的面前,左家齐的继母捧着胖胖的杯子,慢慢放至自己的唇边,像是抿了一小口,其实也不过是把嘴唇润湿了而已。
左家齐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喝了一口凉白开,然后把杯子放下。修长的手指像是不安份的孩子,把光滑的桌面当作了黑白琴键,上下跳跃着。她知道他是在想问题,每次一想问题的时候,他的反应就是这样。
她的年龄只比左家齐大了五岁,按理说,左家齐觉得辈分问题让他不舒服的话,是可以不叫她做“妈妈”的,但是左家齐没有,他的爸爸还在世时,左家齐就左一声“妈妈”,右一声“妈妈”哄得她心花怒放,还特别邀请她去参观他学校的元旦汇演。
“你看着比我爸年轻多了,我随便借一套校服让你穿上,保准没人看得出你不是一个学生!”
学校的课堂里虽然从来没有教授过“爱情”。可是当她第一次看见左家齐和照片里的那个女孩站在一起时的样子,她就知道,他喜欢她。
左家齐的手指伸进杯子里,在水中划了一个个美丽的小圈,用一种带着呓语地口气问她:“你恨过我的爸爸吗?”
“恨”之一字,怎么说呢?左家齐的妈妈记得自己很早以前跟初恋男友分手的时候,对方也是咬牙切齿地跟她说了这么一句,“我恨你!”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为了钱才跟了左家齐的爸爸,她的爸爸还特地从大老远的乡下跑来跟她说,要断绝父女关系。她也曾犹豫过跟左家齐爸爸的婚事,但是左家齐的爸爸却握着她的手,坚定无比地告诉她;“我相信,你不是那样一个女人!”
后来有一次感冒,她看完病后,脸色苍白的从医院里出来,刚好碰到带着孩子来看病的初恋男友。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可是那个男人回过头来打量了她很久,也没有叫出她的名字,眼中满是困惑。
多可笑。原来说好一辈子不会忘记的事,竟也这样被抛弃在时光的深处。她用力做了一次深呼吸,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那你恨过他吗?”左家齐的继母直视着左家齐的侧脸。
左家齐的手指停止划动,可是也没转过头来。他的继母笑了一笑,也学着左家齐先前的样子,把手伸进水里,慢慢地搅动。自言自语地说:“其实我现在每天晚上睡觉还常常梦到他,梦到自己给你生了一个弟弟,我们一家四口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我经常梦到我们在一起,这样或那样幸福生活的画面。有时候因为觉得太幸福了,甚至于半夜都会从梦中笑醒。人们常说,爱的反义词就是恨,其实我觉得不是这样,至少对于我来说,我如果不爱一个人,就会直接忽略和无视他,才不会因为一个不重要的人而让自己的身体和感情受到伤害。”
左家齐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很不喜欢这样子的他,猜不透,还总是让她担心。于是她开口,滔滔不绝的跟他讲各地的风俗民情和有趣的故事。直到她讲到一部很棒的法语片,讲到一个男主角深情地对女主角说的那句“我爱你”时,左家齐才破天荒地问了她一句,“嗯?”
“呵呵,你也觉得很好听吧。我读书的时候,因为迷上了一部电视剧,便跟着电视剧里的主角把世界上所有的‘我爱你’三个字都学了一遍。法语里的‘我爱你’,单从字面上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我觉得我不完整’、‘我觉得我好像少了点什么’。”于是,她又把那三个字给重复了一遍,左家齐跟着学。
他的脑袋并不笨,用心听了两遍之后,很快就能说的有模似样。以前,仗着有一个有钱的老爸,他从来没有把学习成绩这档子挂在心上。两父子都是狂热的炒股爱好者,有一次他回家向爸爸汇报考试成绩的时候,他也是直接用一句“发生崩盘指数暴跌”来形容。他的爸爸让他报一下收盘价位,然后他就一五一十地说出:“数学110,语文43,物理82,政治49,化学88。”不等爸爸再次垂询,他立马补充到:“从基本面分析,平时上课因与同学玩闹而没能好好听课;从技术面分析,这次监考太严,各种救市措施无法出台。”
他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赧。他的爸爸也没有因此而过多的责罚他,继母最后在一旁做了总结性的发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你还喜欢她吗?”左家齐转过脸来,他的继母努努嘴,示意他衣服里的照片。“我记得你说过,那次汇演本来没有你的演出名额,可是你却收买了跟照片里的女孩要好的一个朋友。让她把演出名额让给了你。”左家齐的继母淡淡地笑着,“你知道吗?那次突然的冷场让坐在台下的我都吊了一口气,不过这事我没告诉你爸爸,只当作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左家齐记得,那次的元旦汇演,自己借着演出罗密欧的机会会跟白年饰演的茱丽叶说出一大段自我感觉良好,却完全不是根据剧本之前设定好的台词进行表白。
白年没有惊喜,她只有过很短暂的惊讶。台下的老师们也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戏,他们看着站在台上不知所措的白年,也是爱莫能助。同学们开始有些骚动不安,极个别的男孩子甚至开始趁乱大叫吹口哨。
最后,还多亏了那位机智多变的编剧,急急忙忙地从一名主持人手中夺过话筒,奔到台上,用无比煽情地语调说出一句“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永久••••••”
直到厚厚的幕布将观众和表演者们完全分隔成两个世界,静默地同学才在结尾曲快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想起应该以最热烈的掌声来欢送和鼓励那些给他们看到精彩表演的表演者们。
一切总算是都结束了。
左家齐长吁了一口气,跟着白年送她回家。
回家的路真是几多漫长,他心里正琢磨着接下来要跟白年怎样解释,才不会让她生气,走在他身边的白年却突然在人行道上停住了脚步。
“也许。”她看着左家齐的眼睛很坦然地对他说,“对于自己的感情,我不能像你一样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可是,对于我自己不能接受的,我心里绝对是一清二楚。”她的眼睛像是被镀了一层金光,反射到左家齐的眼睛里,绚丽得让他都有些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