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今朝结连理 ...
-
文正十一年四月初十,白云介终于如愿嫁给了林泊舟。
那日,林檎花树盛开,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皑皑。
白云介很早便起了,在姐姐白云央的陪伴下,开脸、梳头、化妆,小心翼翼地穿戴好柳青川“送”给她的那套嫁衣。
婆子先后送了几趟催妆诗,白云介一一看了,最喜青川之语。有心的是,她的洒金红笺里,夹着几片刚从柳家老宅拾来的新鲜林檎花瓣。
礼厅内,两位高堂已经等候多时。
“白氏满安之次女云介,将以今日归于林氏泊舟。”
“女四拜。”
“告家庙,行醮礼。”
白云介先向祖宗祭拜,轻轻洒了一点酒在地面上,再一饮而尽。如此礼成。
白满安抚着胡须,不紧不慢地说道:“介儿,你今日出阁,为父有几句话要嘱咐。林家不似家里轻松自在,主中馈,侍舅姑,相夫教子,都需要你亲力亲为,你要做好好事多磨的准备。为父准备了几箱嫁妆,保不了你衣食无忧,但能让你有个倚仗。你珍重自身吧。”
白云介看着父亲鬓间新添了不少白发,落下泪来。
胡闻岫沉默了许久,柔声说:“介儿,今后我们没办法事事为你操心了。媛娘是自小看着你长大的,让她继续跟着你吧,也好有个照应。娘知道你向来要强,但万一今后真遇到了什么困难,回家来,娘想办法帮你。”
白满安马上拦了一下妻子。“嫁出去的女儿,哪有遇到困难就回来求娘家的道理。还得让林女婿抓紧时间立业才是。”
“父亲说的是。女儿一定好好勉励夫婿。”
“老夫人,可以行三梳礼了。”媛娘提醒道。
胡闻岫接过梳子,梳齿柔柔地在女儿发丝间划过。“一梳举案齐眉,二梳比翼双飞,三梳永结同心。”
白云介没忍住,一边哭着一边给父母磕头行礼。“父亲,母亲,是女儿不孝。这些年,让大家为难了。”
这时小厮来传话:“新婿已在门外候着了。”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胡闻岫扶起女儿,为她盖上了销金盖头。
白云央在一旁说道:“妹妹,今是你的大日子,开心些,别把妆哭花了。”
白云介强忍着泪水,在母亲和姐姐的搀扶下迈出一道又一道的门。
出了大门后,白云介便看到脚下多了一条由林檎花瓣铺就的小路,香气袭人,直至花轿。
林府迎亲,并没有什么八抬大轿,不过一顶四人抬的红色软面彩轿,并六个执事的,六个吹拉的,已是最大的体面。鲜花引路,倒也精巧,白云介猜想这定是柳青川的巧思。
“间关车之舝兮,思娈季女逝兮。匪饥匪渴,德音来括......”
又听得弹唱内容与寻常迎亲队伍不同,林泊舟为首领唱,十分投入。只见他一身松绿圆领公服,搭了明黄道袍,披了匹红布,系了单挞尾革带,戴了展脚幞头,穿了皂靴。见新娘缓缓走来,急忙停下吟唱,掀开喜轿门帘相迎,殷切至极。
白云介有些晃神,在家人的催促下登上轿辇,谁知一阵东风骤起,一个踉跄栽到新郎怀里,销金盖头也被吹跑了二里。
“盖头呢?快追啊!”众女眷乱了起来。
“介儿,你没事吧?”
像是触电一般,两位新人的眼神在短暂交汇后马上躲开了。但又受不得诱惑,偷瞄起对方姣好的面庞来。
如果说新娘通身富贵的像朵国色天香的牡丹,那新郎素净清爽的就像枝修长挺拔的翠竹。
“娘子今日真美。”林泊舟有些痴了。
白云介低头嘟囔道:“还没拜堂,不能叫娘子。”
“马上就是了。”
白云介觉得此刻林泊舟手心的温度就像小时候第一次握住她时一样,还是那么滚烫。
“哎呀别看了,不吉利!”白云央从风中抢回盖头,急忙扣在了白云介的翟冠上,把她扶上了轿辇。
“快点出发吧,莫要误了吉时。”胡闻岫说道。
“母亲大人说的是。”林泊舟向众人作了个揖,转身上马。又想到刚刚白云介手忙脚乱的样子,十分喜欢,继续唱道。
“虽无旨酒,式饮庶几。虽无嘉肴,式食庶几。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
与别家迎娶新妇时的大操大办相比,林府的婚礼明显局促了许多。但白云介能感受的到,为了娶自己进门,林泊舟在张灯结彩、红绸喜字等细枝末节上下了好一番功夫。尤其是廊下悬挂的那些踏云行舟花灯,每一只都是为了此次婚礼亲手制成。
拜完堂,又转至新房行了各礼,众人渐渐散去,林泊舟也被拉去前厅吃酒。白云介独自坐在喜床上,垂眸玩着手中的帕子。
“烟岚,醒醒。”恍惚间,白云介听到了林泊舟的声音。她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林泊舟伸手扶起白云介,二人走到龙凤花烛前站定。林泊舟从身后环住妻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龙凤花烛金满楼,执子之手共白头。烟岚,这是一生只能点一次的龙凤花烛,我们一同点亮它,好吗?”
白云介觉得,燃烧的噼啪声、他的喘息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这世间最美好的声音。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幸福时刻,但真来临了,反而有种犹在梦中的不真实感,有些无所适从。
“这龙凤花烛,真能彻夜长燃吗?”
“自然能了。点了这龙凤花烛,你我就要做一生一世的夫妻了。”
“一生一世,只我一人。”
“那是自然。”
“你发誓。”
“我林泊舟此生,只有白云介一个妻子,只爱白云介一人。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看着他因不胜酒力泛起红晕的脸颊,白云介故意挑逗道:“不行,你吃醉了,现在发誓不作数。”
林泊舟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哪有醉?我没醉!”他嘟着嘴,有些沮丧地说道:“你不信我?那我再说一遍......”
白云介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好了,我信,我信还不行吗。你看你,都急出汗了。”
“答应我,永远陪在我身边,好吗?”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白云介笃定地答。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林泊舟坚定地回。
烛光在林泊舟浓密的睫毛上跳动着,白云介的心也在他乌黑的眸子里雀跃着。
“烟岚,我现在可以唤你一声娘子了吗?”
“当然可以,夫君。”
林泊舟心满意足地笑了。“那请娘子为夫君宽衣。”
尽管已经有过肢体接触,但这么郑重其事地宽衣解带,成为一个真正的妇人,白云介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先脱哪里?”白云介的声音很小,脸也红了。
林泊舟用妻子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腰,凑到耳边说:“这里。”
白云介别过头,解下他的革带和披红,问道:“然后呢?”
“娘子头上的冠子太重了,我先帮你卸下来吧。”林泊舟把白云介扶到镜子前,一点点卸下钗环,散开长发。
“你怎么还会这些?”白云介看着镜子里林泊舟。
“娘子美貌,做夫君的不懂得些描眉画黛怎么行。”林泊舟笑了一下,随即起身,张开双臂。“我会的,还多着呢。”
白云介继续羞着脸帮他宽衣,只剩一件中裤时,看到他洁白修长、精瘦有力的身体,忍不住抿了一下嘴唇。
林泊舟捕捉到了妻子微妙的表情变化,几乎没有一丝犹豫,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
白云介顺从地闭上眼睛,任由他暂未散去的酒气卷入自己的身体。
他的舌尖霸道而温热,伴随着急促地呼吸声,由浅入深,让白云介渐渐喘不上气。
一阵唇齿摩挲过后,林泊舟紧紧箍住了白云介的腰肢。几步后退,就这样双双瘫倒在了床上。
像是怕白云介逃走一般,林泊舟用双臂把妻子锁在下面。吻也开始一点点下移,从嘴唇到下巴,从下巴到脖颈,从脖颈到......
白云介紧张极了,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竟趁着林泊舟解衣带的间隙,一把推开了他。
林泊舟有些懵了,正欲发作时,忽听得一阵妻子的腹部传来一阵“咕噜咕噜”声,露出了无奈又怜爱的笑容。
“是我太着急了,忘了你晚上没有吃东西。”林泊舟扶起妻子,为她穿好衣服。“我收了些果子,起来吃点吧。”
是桃花酥,这是婆婆李淑华最擅长做的,也是白云介最喜欢吃的。
白云介掰了一小块递到林泊舟嘴边。“你也吃点,晚上光顾着喝酒了吧。”
“娘子真好。”林泊舟开心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小刀,凑到花烛前。“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白云介看他动作实在笨拙,笑道:“还是我来吧。”
林泊舟拒不给刀,执意要自己做。一番争执下,刀尖划过,竟在指尖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哎呀。”白云介赶忙拿出帕子去擦,洁白的帕子上,晕开了几滴鲜艳的红。
他们年轻的身体,也晕染在这红色之上。
“怎么,没有落红......”一番云雨后,林泊舟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白云介的腰肢很酸,她艰难起身,挪动身体,揉了揉模糊的双眼,看到了一张洁白无暇的床单。
“怎么会这样......”林泊舟搓起床单的一角,反复摩挲着,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
看到林泊舟充满疑惑的眼神,白云介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你,什么意思?”
“我,你......”林泊舟虽然欲言又止,但脸上已有了不悦之色。“唉!”
“你怀疑我?怀疑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林泊舟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知你清清白白一个人,为何会......”
双方僵持良久,白云介才勉强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冷静说道:“世间女子千万,或许就我与众不同呢......”
林泊舟露出了一个半信半疑的表情。
“青川说她此前见过初夜不落红的女子,或许,以此断定贞洁,本就殊不可信。”
见林泊舟仍未消除疑虑,白云介扭过身子,负气道:“你既说我是清白之身,又与我有了肌肤之亲,为何不信自己的真实感受?难为我为你守到现在,得不到疼惜便罢了,还要遭受此等羞辱!我,我不活了。”
林泊舟见白云介为此哭得梨花带雨,一时间心疼不已,急忙哄道:“是我该死,怎能胡乱怀疑呢?你,你别哭了。好娘子,好烟岚,好妹妹,我错了,我再也不怀疑你了。此事已过,从此不再提及。”
“那万一你父母问起呢?”
林泊舟一把抓过那条染血的帕子。“便用这个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