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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局释(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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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沈妆幕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问道。
赵熠站定看着她笑了一会儿,道:“当然,我怎会骗你?”他拉着沈妆幕坐会了桌子旁,道:“有蛊虫取出来的办法,在藏书里找到的。”
沈妆幕心脏砰砰直跳,喉咙间就是发不出来什么声音,脑袋里不停的重复“有办法”这三个字,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灌了一满杯的茶。
二人目光不自觉在空气中相聚,眼神定定地看着对方,眼里都快溢出的高兴。
抱着不留遗憾的想法不辞艰辛来到这里,路上根本不敢想会真的会有办法,生怕最终会是失望的。可是如今,梦成真了。
赵熠忽然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双臂楼主她的胳膊,脊背。语气里说不出的后怕,一直道:“还好,还好。”
沈妆幕搭上他的肩膀,这是三天里头一次见到他真心实意的笑容,她清楚赵熠这两天不仅忧心如何解决她的蛊毒,还在计较是他自己曾经烧了藏书室这么个事儿。
他们两个与苗疆还真是有解不开的缘分。
“叩叩。”门被敲响两声,随着门的打开,从外面钻出来一个苗辛。
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说是食盒,实际上是几根绳子把一只碗吊起来可以拎着走而已,碗里面呈满了又黑又黄的东西。
她走进些,立马就闻到了刺鼻的臭味。
“喝了这东西。”苗辛将碗放在桌子上。
“……好。”她觉得苍蝇应该很喜欢这个味道。
“没有糖了。”旁边传来赵熠的声音,有些遗憾,“当初发完了。”
苗辛看看他,又看看沈妆幕,不自觉疑惑地皱了皱眉头,问赵熠道:“你不是说越吃糖药越苦吗?”
沈妆幕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怎么回事,定是苗辛之前生病,赵熠骗他的。她没忍住笑了出来,可这一声笑,似乎让他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了。
苗辛都这么大了,赵熠也不好再胡说,直接道:“之前骗你的,你牙不好。”
苗辛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似乎在为之前的自己感到心疼。想起来什么,又道:“你现在快喝吧,一个时辰后开始解蛊。喝下后,蛊虫会不适应你体内的环境,到时候进了解蛊室需在你手腕上扎开个口子,让蛊化出来。”
沈妆幕点点头,知道了具体的情况她心里会安稳一些。看着那碗臭药,似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于是,在两人都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她端起这碗药喝下了一口,直感觉从舌尖到喉咙都是苦辣苦辣的,就这一口她就断定,这东西绝对不能灌自己,会吐。
于是,她猛喝几口,嘴里的苦辣混着臭的味道好不容易消了,再又喝几口。如此反复下,这碗臭药终于见了底。
站在一旁的苗杰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豪杰,豪杰。”说完他就提起碗出去了。
“苦不苦?”赵熠端来了清水递给她,被沈妆幕拒绝了。
“不喝,我一点也喝不下了。”她说着顺了顺自己的脖子,道:‘我现在嘴里可臭了。“
赵熠莫名笑了下,”有多臭?”
她漫不经心道:“你亲我都不一定下得去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努力的保持镇定,甚至将手伸向了那碗清水。可还没碰到碗沿,就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她没有抬头,赵熠低下身子凑近到她身后,在她耳旁说道:“你想这呢?”
他说话的温热气息喷在她的耳朵脖颈,沈妆幕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缓缓转身看过去,见赵熠眼睛亮亮的,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令她忽然想起了两人初遇的时候。
她没说话,却感觉赵熠向前挪动了一点儿,右边的脸庞被一只手扶住后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接着是唇瓣的温热。
本来是挺浅的一个吻,可沈妆幕忽然感觉到自己嘴里滑进了一条东西,没多久就退出去了。
她正蒙着,反应过来后睁大眼睛惊诧道:“你……你……”
赵熠这次不敢笑她,只是一脸苦道:“确实挺辣的。”说着站直捞起她来,道:“走,我们去看看准备好了没有。”
苗寨初建,能用的地方不多,所以他们不费力就找到了解蛊室,名字说的挺好,但其实就是临时搭起来的而已。
比平常屋子还要简陋一些,底下铺着石块,旁边有引火的东西。
沈妆幕看了看,基本知道了原理,便没有之前那般紧张。旁边的人忙着烧水,密封解蛊室,看起来简单却需要非常多人的努力。
准备好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但是为了更好的疗效,搭建好后需要立刻开始。苗民是两边倒,这队的人吃完饭换另一队。
临进解蛊室之前,沈妆幕就捞着赵熠说道:“你别进来,等着我。”赵熠答应着点了点头,等她进去了,又问苗杰:“我真的不能进去吗?”
苗辛一脸莫名,道:“你不都答应姐姐了?你进去就死。”为了不让这人莽撞,又解释道:“姐姐体内的环境不适合蛊虫居住,但蛊室的环境可以。所以蛊虫能引出来。”
沈妆幕在里面待上一会儿,苗辛感觉差不多了,对赵熠到:“我现在去施针,你别乱跑。”说完,他就一头扎进解蛊室。
沈妆幕身着薄衫,在这里面不好受,又冷又热,哪怕空气的缝隙里都充满臭辣的气味,这些味道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刮的她脸疼。
“不会伤害你,只是不舒服而已。”苗辛声音不大,她正好能听清。他托着她的胳膊,道:“放松。”
这样是为了好扎孔,引蛊虫出来。
“在之前我跟你说过了,成功的可能性无法预测,一旦失败,你可能立即死,也可能变成蛊人。为什么还要继续?”苗辛忙着手上的动作问。
沈妆幕笑了一下,“只要能撑到我回徽京后三五天就可以,况且就算我不赌一把也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这事儿你没跟你哥说吧?”
“没有。”苗杰施完针就拿着医药箱退出去了。
解蛊室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底下的石块被周围的热流蒸烤后熏出热气,又辣又呛,沈妆幕直感觉身体内是冷的,体外确实热的,不禁有些吃不消。
她抬起眼皮看了看脉搏上的血,要流不流。
不论怎样,她都要撑到活着,将三年前阿娘的案子再翻个清楚明白。
苗疆天气阴凉,哪里都很舒适。苗辛伸了个懒腰,拖着把凳子放到赵熠旁边,道:“坐下等吧。”
赵熠摇摇头,道:“不能放松,坐下了。”他低下头顿了顿,在说话时声音都快听不到,但苗辛看出他的口型,说的是“我害怕”。
这句话使得他忽然退步好几米,上上下下打量着赵熠,似乎要不认识这个人了。
这人十几岁屠了他满寨,哪怕到徽京也是不讲规矩的赵熠,此刻竟然这么紧张一个人。
苗辛很难将曾经赵熠的面貌跟此时的他扯上联系了。
终究是变了啊。
蛊室的温度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身旁,身上的皮肤仿佛都熟了起来,他刚吹了吹,就见赵熠问:“这么热,能行吗?”
苗杰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道:“她身有蛊,跟我们不一样。”
赵熠方且放得下心。忽然,听到后面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转过身时就见一个跑来的小男孩实实在在的摔了个跟头,眼见苗辛想扶他起身,小男孩却比他更快爬起来道:“族长!族长!蛊屋要爆发了!”
赵熠还没理清事情,就见苗辛跑的比兔子还快,一眼就没了影。他此时不敢离开,跟周围人语言也不通,只能在这等待着。
没一会儿,苗辛又跑回来,脸上脖子上流着明晃晃的汗,急道:“你跟我去个地方。”
没等赵熠答应,就上来拉赵熠的胳膊。
“这里怎么办?”赵熠不愿意离开。
“不会出事的,旁边的人人都懂得蛊,而且她一直有意识,可以自己下来 !”苗辛的语气听得出十万火急,赵熠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二人在小路上狂奔,虽然这一趟来苗疆没有到过这个领域,可赵熠总感觉面前这座小房子很熟悉。
这座小房子依旧是没有门,里面有一口比人还大的大缸。
乌黑的颜色,仿佛要流下墨来,缸上盖着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很沉重。
“怎么样?”苗辛急忙问旁边的夫人,看起来有四五十岁,头发全都辫成了辫子,她眉眼下压,显得很严肃。
苗辛用中原话问了一句,女人也用中原话回答:“快压不住了,族长,若是里面的蛊虫爆发方圆百里定寸草不生!”
她说的悲伤,又狠狠道:“那个可恶的屠村人,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本身这些蛊虫可以解决掉的,现在……”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苗辛的身上,“唯有族长以命相祭,才能保族人性命。”见苗辛脸上没有妥协答应的神色,她又一下子阴沉下去。
苗辛这才回神一样道:“嗯,嗯。”这话没说完,赵熠就听着不对劲,忙道:“相祭?祭祀?命?这儿发生什么了?”
“蛊虫需要喂养,才能保证不失控。前几年为了销毁它们封闭在一口缸内,没想到竟然能相互依存下来,越来越强大。如今不知什么原因,蛊虫快要失控了。”苗辛低着头对他解释,额头已经紧张出了汗,他站定在蛊室前,焦急地望着里面。
赵熠却如同坠入冰窟,脸一下子煞白。
这难道就是命运吗?曾几年前他屠了全村,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报应吗?
他干咽了几下,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抓着苗辛道:“现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苗辛支支吾吾的不想说,头却来回盯着后面,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盯在身后。
“砰!”蛊室里的缸内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大地颤抖,扑面而来的臭味熏的人睁不开眼睛。
“族长!”方才的女人对着苗辛跪了下去,行一大礼:“族长!真的没时间了!”
周围全都在不停的催促着他负这该死的责任,悲愤充满他的心腔,恨意盈满眼眶。
他怒吼一声挥开赵熠,迈开步子就朝缸的方向跑,赵熠反应的快,一手抓住他的衣服。
那女人却立马起身想要分开他们两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有人撕心裂肺地喊到:“族长!族长!有救了!”
“族长!!”
“族长!成功了!”
这一下子把他们三个都吸引过去,纷纷回头看向身后。
他们一下子就被最中间的肥猪吸引,这只猪身上有黑白相色的诡异花纹,胖的站不起来,只能被整整十几个人抬过来。
赵熠不知这怎么回事,但配合着众人往旁边退。那群人费劲的往蛊室走,喊着“一二三”的口号,将猪在空气中使劲一抛,随着传来一声震到发翁,简直怀疑听不到的声音。直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一过,就看见缸内传出黑烟。
待黑烟消失后,众人纷纷跑到缸口低头看,望着漆黑只有一些恶心黏液地缸,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猪呢?”赵熠此时此刻有些发蒙,苗辛抓住他就跑,边跑边道:“猪身上中了蛊,与那些蛊虫一损俱损,都消失了!”
说着,他的速度忽然慢下来,道:“对我来说是正确的,起码我不用去死了。”
短时间内,赵熠已经清楚了来龙去脉。
苗辛从小被当成养蛊的容器,体内有蛊虫适应的环境,初到徽京时还不适应,他废了好大劲才稳定他体内的蛊。
真是幸好,真是万幸方才抓住了他,赵熠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二人跑得快,没一会儿就到沈妝幕所在的解蛊室。赵熠在解蛊室面前站定,看着与方才没什么区别,刚想松一口气就被苗杰一声惊吼又提起心来。
“怎么会这样!”苗杰的脸都白了,很明显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赵熠突然不敢问怎么回事了,他几乎找不到自己声音的位置,道:“怎么了?”
“现在周遭的温度应该降下来的,她自己怎么没有下来啊!如此炙烫,姐姐会被蒸熟的!”苗杰说着就要往里冲。
却被身旁赵熠的身影赶超,他一把抓住赵熠,却没想到速度太快两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上。
地上的小草凝结着水珠,土地都是湿润的。这一摔他们身上脸上都沾了不少湿泥。
赵熠没了主心骨,疯了一样还想往解蛊室里跑,被苗杰一声吼回了神。
“你找死啊?!”苗杰气的脸都青了,道:“你别添乱了行不行?在外面等着!你若进去,必死无疑!”
“姐姐还好着呢你先死了?你死了她怎么办?”
于是赵熠不动弹了,若是后面妆幕有什么需要,他还得出现呢,不能进去,可他完全稳不住心神。
但令他们两个惊讶的时,解蛊室门竟然开了一个小缝,一只惨白又布满血红色花纹的手伸了出来。
赵熠在门开的一刻就爬过去,简直不可饶恕他自己,他托起沈妝幕的身子就往外面跑,此刻她的发丝全贴在脸上,唇色惨白,了无声息的模样。
赵熠摸了摸,她身上热的像火炉,除了手,脸,其余地方都滚烫。正想着拿被子,就见旁边的小姑娘递了过来,赵熠接过赶紧裹住她,抱着她问到:“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样了?”
苗辛显然还没从方才的情境中缓过来,他连闷几大碗水,非常纳闷道:“怎么会?我再生疏,但怎么样也不应该发生这种情况啊······”
说的都是废话,赵熠打断道:“我问你人怎么样了!”
苗杰猛然道:“人没事。但我肯定解蛊室里被人加了东西,不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
“蛊虫更适应姐姐体内的环境……”他默了一瞬,又道:“说不定蛊虫已经到了心脉更近的地方了。”
心脉?这象征着什么他无比清楚。他此刻就好像脑袋身体被挖空了,只有心脏在剧烈的痛。
他声音低了很多,几乎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还、还、别的办法吗?”
“先给她降温,我去问问跟我一起找办法的巫师。”苗杰说完不敢耽搁,赵熠也转弯走向他们休息的地方。
这里没有浴桶,前段时间赵熠抽空做了一个,除了造型丑陋外倒也好用。他奔过去时小童已经在里面加好了水,他用手触了一下,是凉的。
小童下去之后赵熠开始给沈妆幕脱衣服,着急的心情致使他忘记了闭眼睛。脱的只剩里衣后他将沈妆幕放进浴桶里,可她现在晕倒了控制不足身体往下滑。
赵熠便在浴桶后拉着她,可是转念一想,浴桶粗糙的边缘肯定会磨的她身体不舒服。于是,他又给她裹一层衣裳,自己也进了浴桶,在沈妆幕的对面帮她稳住身形。
他是习武之人,水温对他来说还好,她的脸色才是真让他肝肠寸断。
这不禁让他又想起儿时那老相师对他说的话,你这样的人,谁靠近谁倒霉 。
做杀手最合适。
冰凉的水温没有办法帮他降下心中滚烫的刺痛,却会让他越来越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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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固的泥地跑起来总是有“砰砰”的声音,苗辛疾跑到扎着满头辫子,曾经站在蛊室的女人那里。
“乌娅!”苗辛极吼道:“解蛊室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乌娅却仿佛早就预见,一点也不着急。她从凳子上站起来,缓慢走到苗杰身边,道:“东西是我下的。”
她继续道:“你真是个失败者!那是屠了我们全族的人!你在他身边生活这么多年,现在有次机会,还不杀了他!”
她显然很气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苗杰平静的听着她说的话,脸上竟露出了阴狠的表情,道:“谁跟你一个族人?你是搞毒的,我是解毒的。”
“你胡说!毒医不分家!”
苗辛没时间跟她废话,道:“你救是不救?“
乌娅原本还愤怒的神色又一下子消下去了,反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这里面的故事有点多,你把他找过来。”
苗辛冷笑一声,“可以,但,你要去黑牢。”
乌娅没那么淡定了,慌道:“你疯了?你这个败类,这是屠族仇人!你不挖他的心,喝他的血……”
“住口!”苗辛盯住她说话的嘴巴,沉声道:“屠族?呵,我只能说,屠的真好啊!得亏他屠了族,我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苗辛一步步靠近乌娅,她不住的后退,依旧能够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因为我阿母是族长,诞下了我,一个男婴。所以你们不仅要拿我做制蛊的器皿,还要模糊我的性别。我的大腿上,现在还有所谓族人割伤的疤痕呢。”
苗辛根本不是说给她听得了,他的声音带了那么点儿悲伤,继续道:“当了这么多年虫子的器皿,割了我这么多年的血来模仿女儿家的葵水。我过了那么几年不人不鬼的日子,只有我哥,不遗余力的对我好。”
乌娅听完了他这段压在心底多年,无比沉痛的话,依旧是不理解的气愤,道:”那又能怎么样?身为族人……“
苗辛却不听她讲话了,道:“来人!把乌娅送进黑牢!”
看着乌娅瞪眼威胁着周围的人,他又缓缓补充道:“你若是反抗,我就亲自给你下蛊。”
她心中清楚,苗辛就如同一个蛊,下蛊自然没人比得过他。他若是对自己下蛊,自己只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见乌娅被压下去,苗辛长舒一口气,去找赵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