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局释（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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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二人应声看去，一个小童端着两杯茶水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眼睛紧盯着茶杯，生怕漾出来。
沈妆幕看不下去，走过去接过托盘放到桌子上，随口问：“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做这个。”
其实在她起身的一刻，苗杰的眼睛就盯着她，眼底始终有些惊讶，他直接道：“想不到你这种养尊处优郡主还能注意到他。”
赵熠忙去看沈妆幕的反应，却见她眼皮都没眨一下，一只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了过去。
“行了。”苗辛起身拍拍屁股，边往外走边道：“我去看蛊书，你们两个不认识，在这儿玩会吧。”
于是，他们看着苗辛慢悠悠地走，迈着不着调的步子，一手关上了门。
“想不到会这么顺利。”沈妆幕松了一口气，苗人会因压苗政对外来人员抵触的，如今他们安然坐在屋内，多亏了苗辛的功劳。
她看赵熠一直在沉思，道：“你怎么了？看见他不高兴啊？”
“就是想不到他长大了。”赵熠嘴角扯起一抹自豪地笑，眼神又有点遗憾，他也没自己撑着，道：“哎，你说他走的时候那个傲气样儿，这里的生活他怎么受得了。”
这沈妆幕怎么知道，不过赵熠的话的确让她回忆到了那一天，一个男孩穿的五颜六色的，上面挂满了玉饰，包袱里装满了钱，丁零当啷的响。
“你当初怎么不把他逮回来？”沈妆幕不理解地问。
赵熠挪动凳子，坐的离沈妆幕近了一点，道：“我以为他是去玩了，玩完就回来了。时间一长，我才知道他不回去了。”
“不说了。”赵熠握住沈妆幕的手，道：“在这里，我们不谈国恨家仇，就想着把病治好，好不好？”
赵熠的眼睛真挚，不掺半分虚假，沈妆幕看着他渴望自己答应的样子，坚定地点了点头。
“若是有治病的办法，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配合。”沈妆幕会心一笑，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的藏书室。”
这里的土比一般地方要湿润些，空气中都有一股特有的芬芳气味，矮矮的小木屋下，聚集着居民，因为没有遮挡，阳光得以更充足的渗透大地每一个角落，日光比别的地儿要灿烂许多。
三两个小童浅浅跟在他们身后，都是一副怯生生的表情，不敢靠近，沈妆幕瞧着喜欢，不住地回头看。
突然，手上被人晃了晃，她转头去看赵熠，却见他嘴角含笑，道：“你喜欢？”
这话问的，沈妆幕道：“我喜欢听话的小孩儿。”
不多时，他们两个来到了苗族的藏书室。
他俩不认识这里的字，听不懂这里的话，还是跟旁边的人比划了半天人家才理解他们什么意思，干脆带着他们走过来了。
藏书室是泥糊的房子，高度跟人的身高相仿，没有门，他们两个直接就进去了。一进去，满室的即将腐烂的味道刺入鼻腔，呛的沈妆幕连连咳嗽。
“你出去吧，这里的味道你受不了。”苗辛瞥见她进来，立马就说了这话。
赵熠拿出帕子捂上沈妆幕的鼻子，这样闻到的倒少多了，他们两个又往里面走。
里面除了苗辛，还有三个人，一同查着书。沈妆幕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老旧的书，翻开一面，干灰就簌簌往下掉落，露出歪歪扭扭的字来。
根据苗辛离开徽京的时间推测，这里应当聚在一起没有多长时间，人心也没有彻底诚服。沈妆幕不清楚苗辛用了什么话才让这些苗人帮助她。
如果他们救活了她，她便又要用这条命去拼了。
若是她回京能胜，定要保这里祖祖辈辈不愁吃喝。
赵熠见她一个劲儿地盯着一处看，就知她又想什么东西去了，便拉着沈妆幕就往里走，到苗辛面前，问道：“她现在需要做什么？”
苗辛扫了他们两个一眼，道：“回去休息吧。”
赵熠点了点头，刚转身就有一位小姑娘从后面穿过站在了他们面前，身后传来苗辛的声音，“让她领你们去。”
他们道了谢，跟着小姑娘走到了安排的小屋里，沈妆幕觉得苗辛实在是有心了，这里干净整洁，虽然不大，但方方正正，瞧着顺眼许多。
湿润的土地气息总是能够给人安心的感觉。那位小姑娘等沈妆环视完，指了指她自己，并把自己的胳膊交叠头放在上面，做出闭眼的动作。
这样一看就明白了，小姑娘是想让她来睡觉的。
“休息好了，才能顺顺利利的。”赵熠安慰着她，又道：“并不是毫无办法，现在只是在寻求更安全的法子，徽京之时我听苗辛提起过，任何蛊虫都有解法，最危险的就是两虫相斗，如今，是在规避。”
不必赵熠解释，沈妆幕便明白了什么意思。两虫相斗，听着就危险，估计是将人的经脉扎开，放蛊虫进去，双方撕咬之下看哪只虫子能留下，可是即便成功了，也要带着虫子生活了吧。
“你乱想什么呢？。”赵熠打断她胡思乱想，又道：“你先睡吧，我去那边找一找，里面的一些封面我能懂一点。”
沈妆幕点了点头，留着他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若是能帮上忙就赶快去吧。
见她答应了，赵熠又叮嘱了几句才走开。
沈妆幕心里突然觉得怪怪的，活到这么大不曾有人如此不放心她，像对待一个稚气的孩子，可在她自己的眼里，她应是一位识大体，知大局，能解决问题的人。
她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迈着拖拉的步子坐到凳子上，又对旁边的小姑娘指了指凳子，那小姑娘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地又指了指凳子，指了指自己。
见沈妆幕连连点头，她才敢磨磨悠悠地摸着凳子坐下，坐下后又给沈妆幕倒水喝。
绿色花纹的茶杯中荡漾起涟漪，犹如一片绿草洲。沈妆幕终究是喝不下去，为了让自己又些睡意，她支开了小姑娘，独自靠在床背上小憩。
这一觉昏昏沉沉，梦里什么都有，她阿娘和她舅舅的脸都是那么清晰，沈妆幕一下子就被吓醒了，捂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猛喘着气，良久，她才接受了自己刚才做了梦的事实。
觉是不敢睡了，沈妆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等全身的汗都干透了才出去，一打开门，却见本来蹲在地上的小姑娘“腾”一下子站起来了，小心翼翼地瞅着她。
她很吓人吗？沈妆幕有点疑惑了，她对小姑娘笑了笑，那人也对她笑了笑。
沈妆幕觉得挺有意思，想着再到藏书室一趟吧。看看怎么样了。她凭着记忆走到了藏书室，才发现直走到头再拐一个弯就到了。
依旧是泥室，但地上已经掉下来了不少土块，几人快速地冲到外面放下手中的书，又急忙冲回泥室取书。
苗辛和赵熠站在不远处像在说些什么，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见沈妆幕来了，二人忽然不吱声了，严肃的表情也一下子舒展开来，赵熠还扬头笑道：“来了？休息好了吗？”
沈妆幕不想装没看见，直接走到面前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苗辛瞥了赵熠一眼，见他紧闭着嘴，于是他也没有吭声。沈妆幕看着二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道：“你不跟我说清楚，我如何知道怎么配合？”沈妆幕此时背对着赵熠，语气里掩不住的失落，哪怕她想强撑，说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
赵熠只感觉心都被揪了起来，转个身走到她面前，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中的蛊比较特殊，要找保险的法子。”
“好。”沈妆幕答应的干脆，表情也很平淡。这是来之前她就想到的，但生命被人紧紧记挂的感觉，属实酸涩又温暖。
泥室里的书并不是很多，但因为年岁久远所以多少有些破损，这才要小心仔细地抱出来。
“不知道哪天就塌了。”苗辛眯着眼睛打量两眼书，眼神又瞥到赵熠脸上，道：“多亏你瞎，不然一本儿也没了。”
赵熠被这句话呛的脸上铁青，苗辛从刚开始说话就刺他，他懒得理，如今说起来没完了。他对沈妆幕道：“你等一下。”说完，提起苗辛的后衣领就把他拉走，任凭苗辛怎么挣扎也逃不出来。
沈妆幕倒是松了一口气，赵熠因为当年的事情对这里非常敏感，虽然他强表现出不在意，但她看得出来。若是不为了来这里取蛊，沈妆幕相信他一辈子都不会来这里了。
而苗辛则是他心里的一道隔阂，若是有别人呛赵熠沈妆幕早对回去了。可她看得清苗辛，看得清赵熠，这俩人有啥事得他们自己解决。
”你放开我！”苗辛怒吼一声被甩到了墙壁旁边。
还没站稳就听到了赵熠的怒骂：“你差不多行了？你一句两句的想干什么？”
“你敢干不敢让人说？”苗辛也起的脸红脖子粗。
这话一出，赵熠却冷静了下来，他沉着脸问：“你认为我该怎么抵？”
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苗杰心里，泛酸，难以说清。他把头拧向一边，眼眶却不知怎么发热：“我怎么知道？”
看他这副样子，赵熠心里多少有些数了，他也终于嗫嚅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这一路上，怎么过来的？”
此时这半大的孩子眼眶又一红，提起胳膊甩了一把泪，带着鼻音说：“走路，马车。”
“我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决心，我当初以为你是无聊了想出去转转，怎么跑这来了？”赵熠不断问。
这话却像打开了苗辛心酸的闸口，他一下子想起了路上的艰难险阻，更令他难受的是最在意的人竟然在责问自己，泪水一滴一滴的流，边哭边道：“徽京不适合我，我不习惯；你……我……若不是为了给她看病，你一辈子也不会来这里吧？”
他终于有勇气看向赵熠的眼神，就像小时候每次闯祸都怀着答案问目的，你能不能不骂我？
可是赵熠很忙，为了能见到他只有闯祸。后来，即便做错事，等来的也只有下属。
“我不确定。“赵熠的声音很笃定，接着道：但我会派人去找你，若是我不在朝廷干了，我就亲自去找你。”
“哥……”苗辛擦干了眼泪，扑到赵熠怀里，“我以为你不想看见我！”
赵熠懒得回答他这些问题，道：“我以前做的事，我会承担，这些你不需要担心，你今年，十四了吧？”
苗辛点点头，道：“是。”
“再过几年，就到中原行冠礼的年纪了。”他抬起头打量着苗杰，这几个月不见，他身上仍然有着不可忽视的稚气，但在这里他已经有能力引导这么多人开启新的生活，这孩子比他更早实现自己的价值。
人经历了一次重创就忘不掉了，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这么个理，所以赵熠不想问苗辛喜不喜欢这里，想不想跟他走。
现在，苗辛不能走。
想完这些，赵熠忽然道：“你是男子汉了，如今带领着你的族人过上新生活，这是你创造的意义。”他背过手，继续道：“如今我身上没有带着，过段时间我让人”飞鸽传书”，你若是有事，也可以继续找我。我不会因为从前的事对你有偏见，如果，我怎有的话么会把你养这么大？还惯的你一身臭脾气？也希望……你尽可能地理解我一下。”
苗辛心里的别扭渐渐散开，其实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左不过就是这么点事儿。但是赵熠虽然经历过十四岁，十四岁时却没有资格想这些，自然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察觉到。
“好了，我先过去了。”赵熠见他没什么事儿了，溜达着去找沈妆幕。
可刚转过弯，就发现自己忘了当初怎么过来的了，一时气急，没看路。他摸索着走走，就发现这条路没有错。
因为沈妆幕正站在这条路的不远处。
“箐资。”沈妆幕抬头唤他，赵熠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走吧。”
灿烈的太阳似乎怎么也烤不热这苗疆地带，何时何地凉凉的，温度适宜，如果饭菜能够在可口些的话就更好了。
这些天沈妆幕在整个族里晃荡晃荡，赵熠偶尔来陪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查书那边，而她清楚这是因为赵熠担心有人不尽心错过了什么重要的。
晚上他们两个则同屋而眠，不知为何，自从上次谈话之后赵熠再也不愿意跟沈妆幕一张床上待着了。
就这样，转眼过去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晌午，沈妆幕正用着膳，忽听到院”嘭嘭”的脚步声，刚抬起头就见门“哐啷”一下被打开，赵熠欢喜着脸冲了进来，身上还有着许多尘土，他道：“找到了！妆幕，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局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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