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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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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风卷残云,眨眼便已吃完,待到顾长辰将枪头的红樱装好,前锋营的其它人也到了。前锋营共分三部,这次出动的是中部王虎的一千人,分为十个小队,每队一百人,一千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伍不凡院外的广场上,伍不凡带着顾长辰走出院中,对王虎道:“这位是顾长辰,归入你帐下!”
王虎吃了一惊,朝顾长辰上下打量了两眼,讶异道:“这不是顾先生么?”
顾长辰对王虎点了点头,站在王虎身旁。
伍不凡也并未对众人说究竟前去做何事,一千人轻装简行,身着黑衣,直走到半路离朔州十里外的空地,伍不凡才道:“我等此次前去,是为了活着沙陀皇子!对方不过才四五十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放箭,大家预先埋伏,听号令行事!”
又将具体事宜宣告众人知晓,顾长辰也站在众人之中,看着跨在马上的伍不凡,刚刚下了一天的大雪,四处白茫茫一片,此刻月亮初上,正是月圆,清辉洒下,映在雪地上,纤尘可见。伍不凡腰悬铁剑,身披铁甲,一团火红的战袍仿若烈焰,分外夺目。
却又看见伍不凡的目光一一的扫过面前众人,最后落在自己身上。
顾长辰对着伍不凡笑了笑,伍不凡大声道:“走吧!”
众人再次前行,来到朔州城内,因要在外的山路埋伏,将马都留到朔州城内,夜间步行出城。
因为要赶时间抢先埋伏,众人分为十队,各自赶往自己预定的地点。
顾长辰也一路小跑,和王虎在一起,王虎见顾长辰竟能跟得上自己的脚步,十分讶异,问道:“顾先生,你不是做文书的么?怎么到我们前锋营来了?”
顾长辰尚未回答,便听见王虎又说:“啊,对了,我今天晚上的时候,听到他们说,顾先生是个奇才,学箭半个时辰就能百步穿杨,很厉害啊!”
众人赶到预定地点时,见到十来名预先埋伏在丛林中的士兵,伍不凡上前问过,沙陀人尚未前来,便点了点头,示意众人埋伏隐蔽。
伍不凡伏在顾长辰身旁,此刻已经将那袭火红的战袍翻转过来,变成了白袍,藏在雪地中全然难辨,顾长辰等人也伏在山林旁的雪地中,看着下方的那条羊肠小道。
一千士兵未有半人发出半点声响,大半夜过去了,半个人影也没,众人心中不免焦急,连伍不凡也不例外,他无聊之下朝顾长辰看去,却看见顾长辰的一双手冻的红肿,便将自己的手套褪下,递给顾长辰。
顾长辰回推,伍不凡却十分执拗的将手套硬是给顾长辰戴好。
埋伏之中不敢有大动作,顾长辰只得由得对方摆弄。
众人埋伏一夜,直到东方发白,也没见到有人前来,心中都是十分失望,眼看着东方发白,伍不凡叹了口气,道:“走吧!白跑一趟!”
伍不凡刚要起身,便被顾长辰伸手拉下,顾长辰伏在伍不凡耳边低声道:“别忙!前方有动静!”
伍不凡觉得耳垂痒痒的,抬头朝前面看去,却见到一只白色鸟扑啦啦的飞起来,看来是前方来人了!
众人心中都颇为紧张,不大一会,便听见驼铃声响,由远及近而来,顾长辰和伍不凡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喜,精神大振,朝着那条小道看去。
预先埋伏的士兵也都是十分的激动,一夜等待总算没有白费,只听得那驼铃声得得得响着,转过一个山头,便猛然止住。
顾长辰朝山口处看去,来的哪是什么沙陀国的王子,却是一个年仅十多岁的少年,身穿锦袍,头戴软巾,骑着一匹瘦马,旁边跟着两个仆从,看样子是哪家的贵少爷出行游玩而已!
伍不凡恨声道:“被耍了!”
顾长辰心中更加失望,众人静伏,待那少年过去后就准备收队。
可那少年骑着瘦马却走得不快,一边走还一边大声抱怨:“三哥太过分了!居然为了个男宠,把我骂了一顿!”
旁边两名仆从便及时赔笑道:“小主人,你一个人偷偷地出来,三皇……三爷该要着急了,还是别和他赌气,我们回去吧!”
那名少年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嚷道:“回去做什么?我才不回去!三哥既然把那个下贱的男宠看得比我还重,就让我自生自灭死在这里好了!”
顾长辰和伍不凡听了这番话,相顾莞尔,伍不凡低声道:“我看他那个三哥也不是什么明白人,玩男宠玩得自己兄弟离家出走,估计以后要后悔死!”
顾长辰低笑道:“你懂什么,为博美人一笑,颠覆山河的多得是。”
伍不凡哼了一声,道:“哪里是什么美人,你没听见是男宠么?”
顾长辰随口道:“男人也有长的好看的……”
一句话尚未说完,顾长辰猛然瞧见那少年扬起的手腕上,带着一个明晃晃的金镯子,心中一惊,即刻道:“就是他了!”
伍不凡正歪着头看顾长辰说话,此刻听他话题转换太快,尚未反应过来,便又听顾长辰低声道:“就是他!他就是我们要等的沙陀国皇子!”
伍不凡抬眼朝那名少年看去,只见那少年手腕上带着一个明灿灿的金镯子,中间镶嵌着一块大大的黑曜石,正是沙陀皇子的信物,心中一喜,即刻站起身,长啸一声,震动山谷。
埋伏在山林两侧的士兵听见号令齐声呐喊奔涌而下,少年身旁的两名仆役稍作抵抗,便被砍杀,众人一拥而上,将那名少年从马上拖下来,绑的结结实实,尚未提到伍不凡面前,便听见山谷口的那一面,传来喊声:“九弟!九弟!阿念!!!你给我回来!”
伍不凡同顾长辰对望一眼,那声音,俨然就是三皇子朱邪执的声音!
这和长兄赌气出走的少年,果然就是九皇子朱邪念!
顾长辰叫道:“快捂住他嘴巴!”
那些士兵还在懵懂,仅有一人机灵,伸出手去捂那少年的嘴巴,却是迟了一步,朱邪念已经大声哭叫:“三哥!快来救我!块……唔……”
朱邪念喊声未落,便听见马蹄声急催而来,山谷口出,来了看不到边的黑羽铁骑,为首之人头发辫成细辫束在头顶,嵌在头顶的黑曜石迎着朝霞闪闪发光,正是三皇子朱邪执!
朱邪执一冲进山谷,便见到自己的亲弟弟被敌人绑着,被拖向山谷,当即二话不说,张弓搭箭,三株连发,将捉住朱邪念的那三名士兵射死,又是一声大叫:“谁敢动我弟弟,我杀了谁!”
一面叫,一面策马奔来,他身后的黑羽军各个玄甲张弓,朝着山谷中的敌人射箭,沙陀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吃饭睡觉都在马上,弓马娴熟,劲力又强,顷刻之间,已经将那些士兵射死百人,伍不凡手握铁剑,流矢来的急,剑尚且不能拔出,伍不凡连着剑鞘将射到面前的箭挡开,军中已经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叫:“朱邪执,是朱邪执!”
伍不凡二话不说,一剑挥下,将那名关键时刻动摇军心的士兵斩杀,回头对着顾长辰沉声道:“我拦住朱邪执!你带住邪念回去!”
已有沙陀军冲到顾长辰面前,伍不凡斩杀一名黑羽军,怒道:“你还不走,做什么!?”
顾长辰放眼看去,山谷中仅是黑羽铁骑,足足有两三千之多,伍不凡带着一千步兵,决不是对手。若是作为萧关守将的伍不凡万一有失,沙陀趁机发兵,后果难以设想,想到此处,顾长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拦在伍不凡面前,将一名冲到跟前的沙陀兵挑下马来,对伍不凡大声道:“你是萧关守将,不能落在沙陀人手中!萧关还要靠你,你走!”
伍不凡铁着脸,哼了一声,将从地上爬起来的沙陀兵一剑斩首,怒道:“顾长辰,等你爬到我上面,再来命令我!”
说毕,回头对着前锋营领头的王虎大声道:“王虎,留下一百人给我,带顾长辰和朱邪念回去!”
王虎大声应是,顾长辰一跺脚,也不再去和伍不凡多话,反身朝着朔州方向疾奔。
王虎倒是吃了一惊,心中暗想:“伍将军对这个人倒是很不错,却没想到瞎眼看错了人,这个人这么贪生怕死!”
顾长辰一路狂奔,王虎带着朱邪念在后,顾长辰一面疾奔,一面对王虎道:“伍将军只有一百人,不是两千黑羽军的对手!到朔州之后,你带着朱邪念赶快回萧关,说明情况,让王坚将军主持大局!”
王虎道:“那你呢?”
顾长辰道:“朔州城尚有一万兵马,可以接应!”
顾长辰话音未落,便听见王虎道:“若是朱邪执不进攻朔州,没有伍将军的虎符,那一万军队调不动!”
顾长辰急道:“我知道!我们的马都留在朔州城,这一千人马借我用,待上了马,我去接应伍将军!”
说话间已经抵达朔州县城下,王虎看了顾长辰一眼,道:“伍将军前些日子同我说起过你,说你很有见识,希望他没看错!”
说毕,便转头对还剩下的八百前锋营士兵道:“从现在开始,众人听顾长辰调遣!”
八百前锋营士兵齐齐跨上战马,随着顾长辰再次冲出朔州县城。
八百军士有了马匹,立刻变得不一样起来,众人策马疾驰,都是射箭好手,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赶到之前埋伏的山谷,却只看见地上的雪都已经践踏成泥浆,两旁山上的雪也都染红。顾长辰命众人将马蹄上绑了稻草,再次前行,山谷间已经见不到伍不凡的影子,只是横七竖八的躺着些尸体,血水同泥浆混在一起,又被冻住,变得溜滑无比,顾长辰心中焦急,丢了马爬上山顶,举目四望,只见隔着两座山外,黑压压的一片铁骑,已经没什么交战之声了,也不知伍不凡究竟是死是活。
顾长辰召集众人,指着远处,道:“敌人比我们多,此刻又占了有利地形,不利于我方,我领一百人马,将敌人引至此处。”又指着两旁山头,道:“左右两都头,各带三百人马,在这里伏击,待到敌人前来,大声呐喊,射箭阻击。见到白火号令,立刻朝朔州方向撤退!”
又回头对着一名叫做李二的都头道:“你带一百人马,同我一齐前去,待我引开黑羽军大队后,一定要将伍将军救出来!救出来后也不用过来,直接回朔州!”
众人都齐声应是,顾长辰复下山策马,命一名身材矮小的士兵人改装成朱邪念的样子,绑在马后,朝着黑羽军朱邪执所在之处奔去。
尚未到跟前,便遇上黑羽军的外围游骑,顾长辰手持匕首,抵在假的“朱邪念”喉头,厉声喝道:“让开!不然我杀了你们九皇子!”
“朱邪念”头发披散,脸上尽是血迹,事先被顾长辰吩咐过,此刻大叫大嚷,外围游骑不认得朱邪念,虽然不知真假,却也不敢造次,才发愣间,就被顾长辰身后的弓箭手射死,顾长辰催马前行,径直奔到朱邪执所带的接近两千名黑羽军前方两三百米处,他内劲不够,无法沉声运气的传话,便命身后之人齐声大喊:“朱邪执!朱邪执出来!”
朱邪执大半夜的正在帐中春宵,听人禀告说弟弟负气出走,前去敌国边境,吃了一惊,他虽然勇猛,却不莽撞,知道前去之处靠近敌国边境,或许会有恶战,带了两千黑羽军前行,却怎么也没想到,出来找弟弟竟然遇到敌国边关守将,弟弟被敌人捉去,自己若能捉到伍不凡,或许能够交换人质。
是以明明见到有人逃走,也没去追,只盯着伍不凡,要将他捉到。
伍不凡且站且走,被逼到山谷之中,眼看就要被捉,却不料此刻听见远方有人大喊“朱邪执”,伍不凡身上重了两箭,手臂上也被朱邪执砍了一刀,受伤颇重,此刻双手撑着剑,抬头朝那声音来处看去,只看见顾长辰站在高处,雪地之中神色阴沉,朝阳初生,林间白光大盛,反射着顾长辰身上的铁甲银光一片,几乎要刺破人的眼睛。
朱邪执回头,亦看见有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带着上百名士兵,手中捉着人质,朱邪执心中一颤,那人质身穿锦袍,腕上带着金镯子,不是自己的弟弟是谁?
朱邪执见到弟弟,也顾不上伍不凡,自己策马,朝着那人奔去。
还未奔到跟前,便听见那人厉声喝道:“把赵公子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他!”
朱邪执吃了一惊,却听见“朱邪念”大喊:“三哥,三哥救我!”
朱邪执大声道:“什么赵公子,不认识!”
话一出口,心中便疑窦横生,很显然,刚刚遭遇的伍不凡的军队,根本就不顾及伍不凡的性命,大队人马往后撤去,当时没细想,此刻再一思考,当然是有比伍不凡更大的人物在,所以才要保护他撤离。
赵公子?赵公子?天水朝的皇帝姓赵!
这个人带着一百骑兵就敢前来,当然不是为了伍不凡,而是为了那个赵公子!
顾长辰也不知伍不凡究竟在不在此处,伍不凡到底有没有被敌人识破身份,此刻见朱邪执神色惘然之后又是狂喜,虚晃一招看来已经生效,便不再耽搁时间,以免被朱邪执看出破绽,当即一刀割破“朱邪念”的脖子,殷红的血顺着脖颈留下,朱邪执虽然看不清弟弟的脸,却是看得出顾长辰真的急了,当真可能杀人。
顾长辰不待朱邪执多想,再次喝道:“把赵公子交出来!不然他就死!”
朱邪执被那不停歇的“三哥救我!”喊得心烦意乱,又被比伍不凡来头更大的赵公子勾的心痒难耐,当即大声道:“什么赵公子倒是没有,萧关守将伍不凡有一个,你要不要?”
顾长辰神色焦急,怒道:“伍不凡什么东西,怎配和赵公子相比?要来何用……”
话音未落,远处山谷忽然有红色烟花升起,顾长辰大叫:“赵公子在那边遇敌……”
一面说,便即刻调转马头,朝着山谷处奔去。
朱邪执笃信无比,就算来的不是赵肃,也肯定是哪位要紧的皇亲,这人敢当着众人面辱骂伍不凡,自然不是伍不凡的部下,说不定比伍不凡级别更高。区区一个关口守将和天水皇帝比起来,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便当即下令,留下两百人去捉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伍不凡,自己摔着大队人马,前去阻截顾长辰,捉到“赵公子”。
顾长辰不用回头,只单听马蹄之声,就知道朱邪执已经上当,前面亦有拦路的黑羽军,不再客气,将“朱邪念”横放在马前,舞动长枪,挡开流矢,他力气大不如前,临阵对敌不敢硬拼,幸而拦路的黑羽军并不多,顾长辰身后所带又是军中强手,张弓搭箭,横刺斜劈,杀出一条血路,朝着预先埋伏的山谷奔去。
呆在一旁的那一百名负责营救伍不凡的士兵见大队人马果然被顾长辰引走,领头的一名士兵疑惑道:“赵公子是谁?怎么一说他的名字,敌人就乖乖的跟着顾先生走了?”
众人摇头,纷纷表示无解,眼见得伍不凡支撑困难,便一齐杀出,将伍不凡劫走。
伍不凡胸口背上中箭,又激斗多时,手脚酸软,被自己的士兵救走,道:“赵公子是什么人!?”
众人齐齐摇头表示不知赵公子是何方高人,伍不凡见自己回去的方向,竟离顾长辰越来越远,问道:“你们把本将送什么地方去!?”
旁人答道:“顾先生吩咐,救了将军后,径直回朔州!”
伍不凡原本趴在马背上,此刻伸手将插入胸前的箭杆折了,硬撑着起身,怒道:“回什么朔州!”却只说了半句话,便即刻住口,头也不会的朝着朔州方向快马加鞭而驰。
顾长辰纵马奔入山谷,朱邪执紧跟其后,才一进山谷朱邪执就觉得不太对劲,山谷中冰水混着先前的血水,自己的马蹄直打滑,可前方敌人的马,却如履平地,和往常不同,朱邪执抬眼一看,见敌人的马脚上都绑了稻草,心叫不好上当,便想要退出山谷,尚未退出,便听见山谷两旁杀喊之声大振,流矢石块密如雨下,漫山遍野都是旗帜摇晃,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又瞧见原先做人质的“弟弟”此刻竟然拿了弓箭朝自己人马攻击,大叫上当,调转马头奔出山谷。
出了山谷又没人来追,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实在不甘,朱邪执抓到一名俘虏,稍加拷问,便知领头的不过是萧关的一名叫做顾长辰的机要文字,心中更加挫败。朱邪执身旁的一名谋士对朱邪执道:“这人比伍不凡高处许多,现在虽然位卑,将来会是劲敌!我们也送他点礼物!让他的皇帝恨死他和伍不凡,终生不被提拔,不受重用!”
朱邪执点头称是,命众军对着山谷高叫:
“顾长辰拿皇帝做饵救伍不凡,欺君犯上!”
“顾长辰拿皇帝当诱饵救伍不凡,欺君犯上,罪不可恕!”
“欺君犯上,罪不可恕!”
朱邪执得意洋洋:“赵肃那小子,心眼跟针尖似地,今天这话传到他耳朵中,肯定要气得三天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