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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包租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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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我打完果子回来,悠哉悠哉的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沐浴阳光,忽地心血来潮的跟他说,“百里将军,你给我做西湖醋鱼吧。”
他眉梢一跳,“你不是入了佛门吗?怎么还沾荤腥。”
我拿起威仪瞪着他看,他心领神会,
“好,我去做。”
答应的这么痛快,但我一想到他是为了九月花才如此,不免感叹,他就这么喜爱他的那个妻子吗?我对有伴侣的男人不是很感兴趣,但心里还是有些硌得慌。
他把扫帚扔在一旁道,“今晚净无送来的斋饭倒了吧,留着肚子吃鱼。”
我立马将他有没有娘子这样的诸多烦恼抛之脑后,旋即喜不自胜道,“那再来一盘儿红烧肉吧。”
百里送离下午过来了,拿着一条新鲜的活鱼,细细的刮鳞,我在一旁偷看,试图偷师,因为离得不算近,远看他这细致的动作和他整个人高大的形象甚是不符。
有道说,君子远庖厨。
为了救爱人,哪怕尊为将军,贵为神仙也卑微如此。
我从窝着的竹编摇椅上下来,“大将军好柔情啊,以前都是这么伺候你娘子的,对我这种伪善之人这么卑微可还习惯?”
他不动声色的说,“为了达到目的,暂时抛开颜面卑微一些,这是生存之道。能忍韩信胯下之辱,能卧薪尝胆,对于我们这种底层人来说,才能活下去。”
我在想,啥玩应儿,就你还算底层人,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你都是底层人了,那我算什么。”
“你也一样。”
我一样什么?我都出不去了,卧的是哪门子薪,难道还能扳倒淑贤太后么。我念着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也没多说什么。
他打理好鱼鳞,点起灶火。
我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越发觉得一尺八的男儿,尤其是不苟言笑还喜欢教育人的男儿做这事儿挺可爱的,不消一会儿功夫就有香气飘了过来。
这是我隔了五年来再次吃到西湖醋鱼和红烧肉。
两盘儿菜上了桌,我也早就拿好筷子了,我先去夹鱼,“嗯,味道不错。”
再去夹肉,我是觉得油腻入喉整个呕出来,我太长时间没吃过肉了,怎的一闻肉味儿就想吐,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红烧肉也是我娘的拿手菜,如今我连她的招牌菜都吃不惯了。这么一想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迫自己吃那盘肉,嘴里还颠三倒四的说,“我娘最会做的...我吃不惯了...”
也许是这样子太过滑稽,也许是他从没看过一个人边呕边吃,边吃边哭到打鸣,他的唇微不可查的抽动一下,似在隐笑,一把将那盘肉夺下来,“别吃这个了,吃鱼吧。”
我兀自的哭,他将那肉打包起来,看样子是要带回去自己吃。
一个大男人这么注重细节,还挺节约的。我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然后他就不知道在院子里做什么了。
等我吃的差不多了去院子里找他,他也正好忙活完了,我看着他劈下来的满地竹屑,想起那天他砍了一段竹子。
他张开手心道,“我附着了些灵力在这个竹哨上面。”
那是一个和小指差不多大小的哨子,他放进我的手里。
”以后出门再遇到蛇,或者什么别的危险,吹响竹哨,我马上就会出现。”
我小心的看着这个神奇的东西,他真的是个神仙了,我在心里再度肯定。
再后来,我不给他那花的原因里存了些别的心思,我希望他能天天过来。
不过有了着这竹哨子倒是让我隐约能抓住些东西。
他每天都会帮我洒扫,给我做鱼,我觉得我的嘴被他给养刁了,再也吃不下净无给我送的斋饭。
他那日在做鱼,我在院子里拿这个大蒲扇摇啊摇,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娇纵吗,这么大的人也不会做饭,像你这样大的人都该是做娘了的吧。”
娇纵?
那还不是你有求于我,欠下我的!
我放下蒲扇转过身,“你是在教育我吗?”
他没说话,鲜鱼下锅滋啦啦的冒白烟。
我气极,点头道,“对,我娇纵,那你也得给我伺候好了,否则别想救你娘子。”
他不说话了,娇纵娇纵,你才娇纵呢!
我越想越气这便从摇椅上跳下来了想跟他理论一番,可这猛的一跳我的脚腕结结实实崴了一下,我眼睁睁的看着我那踝骨向外折了一下,然后我就整个人跌落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我疼的啊的叫了一声,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他听见我的叫声,立马放下锅铲子向我这边跑来,呵了一声,“叫你浪!”
我带着哭腔呜咽的朝他喊道,“你有病吧,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浪了!”
说完哭的声音渐大了些。
“行了!别哭了!我听着烦!”他受不了这娇小姐哭哭啼啼的样子。
他一手抓过我那细瘦的脚踝,一边儿琢磨着,我觉得他那大手将我的脚踝掰折不费吹灰之力。
可我就是要哭,凭什么不能哭,“要你管我!像你这样没有被人爱过疼过的人才不会哭!”
他一边认真研究着我的脚踝,一边平静的对我说,“可你不也没娘了吗,那便从今往后没人喜欢听你哭,不过是多了一个让人欺负你的理由罢了。”
我看他收敛脾气,这厢也抽搭抽搭忍下哭声。
他低着头提醒了我一下,“一会儿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我捡起身边的大蒲扇遮住脸,免得一会儿疼哭了再被他说成娇纵。
他手腕一拧,我那脚踝便复了位,确乎小心的痛呼了一声,他一抬头就看见我那用蒲扇挡脸的样子颇为不解,“你干嘛,你们凡人都什么思路?”
不是凡人的思路,是我的思路有点儿奇怪。
“一叶障目。”他将蒲扇从我的手里抽出来,“站起来走几步,没事儿了准备吃饭。”
吃饭的时候,他坐在我对面,他这个人我早就想说了,太爱对人指指点点。
因为那时百里送离觉得要喜欢这个娇纵凡女太过困难,便想着处处改变她,当然相处下来有的事情也甚是好奇,便在我身边巴巴儿的问。
“你出了家为何不剪头发?”
“大秃头多丑啊 。”
“就因为这个?”
我点头,“嗯。”
“去一个地方就要守一个地方的规矩...”
我举手打住,“停停停,你呢,你要是被迫被关在这破庙里头,你剪头发吗?”
他略做思考,“会啊。”
我久久的看着他,嘴里还有一口鱼肉和米饭,想起这样一张不苟言笑的,俊郎的脸剪成个光头的样子直接喷了,一尺八的好汉子也会去洒扫打坐吗?
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总是说的轻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既没有我又何必去问,不过是换的个死鸭子嘴硬罢了。
我喷了一桌子饭粒指着他笑起来,他像是看精神病似的看我,亦不知道点错了我哪根筋,愣了愣,他越愣我越是笑得停不下来,“你这样人来疯的,小心没婆家要你。”
我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我不在乎啊,再说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爱我姜错声之人,你该不会认为你很重要吧?”
他无语的看着我,没想到他一个自持了近千年的神仙竟让一个凡女气成这样。一摔筷子吃饱了,他吃饱了,我没吃饱,我就慢吞吞的吃。
他还得伺候我,给我刷碗筷,就饿着在旁边等我,脸色越来越黑。
我这回没有全让他刷,我刷我这份儿,他刷他那份儿,免得他再瞧不起我来。
我们正在河边刷碗之时,我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你是不是能穿梭驱灵咒啊,我不能去京城,但是带我到梵净山附近的庙会逛一逛还是可以的,你再用个什么法术将我变个什么模样...”
我在哗哗流水的声音里,看见他斜了我一眼冷声道,“明天下午。”
他就是这么爽快,我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豪爽!”
约好的是下午,他却上午就来了,我端看着那手里的斋饭,净无前脚刚给我送完饭顺手拿走了我这几天抄的经书,他后脚就来了。
我草草的吃了那碗饭,碗还没刷,抄经抄的正乏味呢,便有人推门进来。
“净无你...”我还以净无又忘了什么东西落在我这了,却不想一抬头就看见了百里送离,我惊喜的放下手里的狼毫。
“你怎么来的这样早,不是说下午的吗。”
他手里拎了一个奁盒,“我只有改变自己容貌的能力,没有改变你容貌的能力,我得给你改个妆容。”
我着实是没想到,这大将军会化妆,他将我镜子往外头一扔,颇妥帖的拿着刷子在我脸上刷来刷去,毕竟是神仙嘛,有光环很正常,我也就很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了他。
“化得好看一些。”我叮嘱了一声。
他的手法极轻,在我脸上描绘着,大概是半个时辰之后,一举起镜子,我甚至生出了想掐死他的冲动,我谢谢你哦。
画的好,好极了,像极了四十岁的包租娘,还在我的唇边贴了一个黑色的痦子。
他倒是端详着我的脸,唇角勾了勾,颇自信得道了句,“不错,看不出你的本貌了。”
我憋着气,他又给我的头发烫啊烫,我认命了...只要和我那原本的脸相差大一些就行,管它什么包租娘还是什么老太太老爷子我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