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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同一个终点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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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帆第一次轻生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日的午后,她买了半个西瓜,正在餐桌上切成两半。
阳光出奇的好,透过窗户打进屋子,餐桌上笼罩着金色的光芒。她留了一半西瓜在桌子上,将另一半放回冰箱里。再回身,发现餐桌那里爸爸妈妈正在分西瓜,两个人笑眯眯的讨论到底是四瓣还是五瓣。
“帆帆,快来。”妈妈跟她招手。
陆帆朝着妈妈走过去,对着西瓜切了一刀,西瓜皮也变成红色。
疼。
痛感越来越明显,红色越来越清晰,四分之一西瓜躺在餐桌上,陆帆的手腕也伸在餐桌上,红色染红了手腕处。
伤口并不深,位置也偏了,陆帆捡回一条命。
第一次,陆帆没有积极治疗,只是收起家里所有锋利的刀具。
很快第二次又出现了,她摔碎了自己的玻璃杯,玻璃碎片又一次划破了她的手腕。
她这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去看了心理医生,确诊了抑郁症。在医院住了半年,才回归了正常生活。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医院,陆帆的病情比之前更严重了,她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大多时候都背过身去,一个人沉默地面对着墙壁。
“帆帆,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下去晒晒太阳。”成渝温和地笑着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又走过来把陆帆的病床升起。
“楼下买生煎的老板和买油条的老板因为抢生意一直在吵架,生煎糊了一锅。但我觉得你肯定喜欢这糊边的生煎,焦儿巴的。买了两大份儿,想不想尝尝。”
“以前学校食堂那个师傅最后一锅也老是糊锅,你最爱赶最后一趟去买了,还说焦儿巴的,可香了。”
即使一点回应也没有,成渝还是一边不停地说,一边将生煎和小米粥放在她病床的小桌板上。
“下午,小光过来给你带新玩具,又出了新的积木花,据说零件可多了,还长的一模一样,可难拼了。不过没事,我肯定能拼好,到时候摆在你的花园里,你也发个微博好好炫耀下。”
“来,张嘴。”
成渝夹了一小块生煎送到陆帆嘴边,陆帆机械地张了张嘴。
“真乖,咬,咬一大口。”成渝像哄小朋友一样哄她。
陆帆的表情还是木木的,没有一点变化。
她偶尔是清醒的,像正常人一样的。这时候她会跟成渝聊会天,她叫他阿渝,说她做梦梦到她在学校操场跟他一起溜达,两个人还去看了电影。下一秒她就在国外的红色电话亭里给他打电话,然后……
然后她就记不得了,然后她就又沉默了,背过身去面对着墙壁。
21
陆帆已经在医院住了七个月了,成渝每天都来,陆帆病房套间的小客厅成了他的办公室。有时候陆帆情况不好,他就在沙发上将就一下,他害怕他一走陆帆就出事,他得陪着她。
上午阳光很好,陆帆心情也不错,很平静。成渝就推着她下楼,楼下小广场有家属带着小朋友在放风筝。
陆帆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刚进入人群还有点抵触,低着头用头发挡住自己的脸。
直到有个小女孩儿过来求助成渝。
“哥哥,我的风筝挂在树上了,你能帮我取下来吗?”
成渝蹲下身发现陆帆低着头在听小女孩儿说话。
“好,哥哥帮你去拿风筝,那你能替哥哥跟姐姐说会儿话吗?姐姐不开心,你逗逗姐姐好不好?”
“好,我有魔法的,我一定能把姐姐逗笑,我每次来我妈妈都会笑。”小女孩儿拍着小小的胸脯保证。
“一言为定。”成渝伸出手跟小女孩儿击掌。
“嗯。”小女孩儿重重点头,然后回头认真看陆帆的脸。
“姐姐,你不开心吗?是不是住院太无聊了,我妈妈住院也经常不开心,但我一来妈妈就开心了。爸爸说女儿都是妈妈的开心果。还说我的手有魔法的,只要我把手放在妈妈这里,妈妈就会笑。”说着小女孩儿指了指陆帆的腰,小手掌软软的在陆帆腰上咯吱咯吱。
但陆帆没笑,而是问她,“女儿都是妈妈的开心果吗?”
“当然,我妈妈一见我就开心,不会乱发脾气,更不会咬人,连药都乖乖吃掉了。”
“姐姐。你的妈妈呢?她见你是不是也很开心?”
“我不知道。”陆帆眼神暗下来,“她见到我应该不会开心的,我总是惹她生气,给她添麻烦。”
小女孩揪着自己的衣服说:“不会的,我也总惹我妈妈生气,但下次见面妈妈就全忘了,看见我还是很开心的。”
成渝已经拿着风筝回来了,陆帆还是不开心,小女孩有点窘迫。
“哥哥,对不起,我没把姐姐逗笑。”
成渝将风筝递给她,摸摸她的头。“没关系,姐姐只是生病了不怪你,去玩吧。”
“好。”小女孩儿兴高采烈地拿着风筝跑远了。
一直低着头的陆帆突然抬起头跟成渝说:“我想去看看我妈妈。”
“好。”
这是这么久以来陆帆第一次主动要求出门,成渝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鼻头酸酸的。
22
成渝一直不知道陆帆究竟是为什么奇迹般地复原了,他总以为是那次看过她妈妈后,陆帆与自己和解了。
事实上,陆帆想再撑一撑活下去的原因全部来自他。
从墓地出来后,为了让陆帆适应人群,成渝带她坐了公交车。陆帆坐好后,成渝就拉着手环站在她身边。
公交车摇摇晃晃随站停,乘车人渐渐多起来,成渝时不时低头看她。这场景让她想起她和成渝还没在一起的暧昧期。
那时候她第一次在公交站看见成渝就莫名生了好感,那么多人里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他身形挺拔如同一棵小白杨,白净的脸上难得还有高中生的少年感。
他握着拉环的手青筋明显,陆帆不敢看的太认真,只能怯生生偷偷看一眼立刻装作看别处,余光偷瞄他没发现,就再看一会儿。
偶尔被他发现,对视一眼便匆忙低下头,遮住自己爆红的脸颊与耳朵。
他比陆帆提前一站下车,陆帆总是望着他下车的背影看他走向哪一栋教学楼。
捅破那层窗户纸那天,公交车停在了他的终点站,但他还没下车,低头在手机上打字。陆帆怕他坐过站,比他还急。
陆帆转过身急急拉他衣角,“同学,你到了。”
成渝低头看她,笑出了声,“同学,我们今天是一路的,同一个终点站。”
陆帆羞红了脸,下车都没缓过来。
原来他每天坐这班车都是为了偶遇陆帆,今天他下定决心要表白。他们换了新的教学区,他不能再绕路来看陆帆了。
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了。
恍惚间,陆帆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成渝每天绕一圈跟她坐同一趟公交,站在她身边偷偷看她在看他。
那一瞬间,陆帆突然有了对未来的期待,或许她应该再撑一下,为了他。她已经失去了爱她的妈妈,不能再失去爱她的成渝。
她看着成渝,轻轻捏住他的手指尖。成渝低头看她,诧异了一瞬,随即唇角轻扬,将她的手拉住握在了手里。
23
“成渝!”陆帆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月成渝已经第三次买错菜了。
“咋啦?”成渝正在开电话会议,耳机没摘就往厨房跑。
“鸡毛菜,鸡毛菜,说了那么多遍,为什么还是买了上海青?”陆帆菜刀使劲剁了剁案板,好像成渝正躺在那案板上。
“呃……错了,错了,我的错,我点个外卖,油麦菜马上到,别生气。”
成渝使劲儿给陆帆顺毛,瞥一眼水池里的青菜小声嘟囔,“这不都一样吗?”
后脑勺莫名生出一股寒意,一回头陆帆正瞪着他。
“鸡毛菜!”
成渝尴尬一笑,“鸡毛菜,记住了。您歇着,我做。”
陆帆拉着脸解下围裙,刚走出厨房想起什么又回身,正撞上成渝阴阳怪气学她发火。
成渝被抓包满脸堆笑,“怎么了?还有什么吩咐?”
“洋葱,我要吃熟的。”
“好嘞。”
有些人刚刚还在公司会议上大杀四方,这会儿连洋葱生吃熟吃都没权利决定。
电话那头助理出声提醒他,“成总,会议还继续吗?”
成渝这才想起电话没挂,尴尬地清清嗓子,
“咳咳,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