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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此女有仙骨(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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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遭下来,大家伙又觉着这不像是大虫偷食,更像是邪祟作怪,虽然我不信有哪个邪祟敢在中清派眼皮底下犯事。但也知道这件事咱一般人应付不来的,就是可怜老刘丢了性命。”
戚岁和不解道:“不是说这邪祟只吃家禽吗?为何老刘会丧命。”
村民叹气:“虽说老刘的死不是那邪祟干的,但也是它一手造成的,丧家老刘以前是个杀猪匠,身上血腥味太重,几年前上山采药有野猪寻仇,被乡亲从山上找到抬下山的时候浑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他过不去了,结果他命硬撑了过来,只是这身子骨彻底败坏了,老本行是做不了的,后来就靠种点菜,用牛车运去镇上卖赚点生计钱。”
老伯皱着眉,语锋直转急下,“应该是三年前吧,老刘不知怎么被人骗了,说把家里的地都抵出去了,一下子就失了糊口生计,他本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年岁,头发却一下子白了,老了十多岁。”
戚岁和瞥了眼老伯的掺杂银丝的头发,继续问:“我看他家中也有几口人,怎的落到如此地步?”
“唉,老刘的老伴也是个体弱的,靠药养着,平日喂点鸡鸭,干不了什么别的活,他是有一儿一女,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前些年摔断了手,没好全,做事不咋伶俐,好在他妹妹是个来事的,主户喜欢,平日里两兄妹就在镇上的大户人家做些活计贴补家用。”
“地就是农家的命根子,老刘失了地,日日夜夜都想着把地赎回来,听说那赎金要五十两,要攒齐哪有那么容易,”老伯苦笑,“你想啊,一户农家辛苦干一年,若是命好遇上丰年收成,除去官府赋税,全家省吃俭用,满打满算一年才能攒个二十两。这几年老刘一家紧衣缩食,早出晚归,已经攒了九成,只待出卖了圈中活物,这五十两便得齐了,地也就回来了。”
老伯无奈说:“哪知到这紧要关头会遇上怪物作祟,圈中的家畜成了死物,银子打了水漂,老刘气急攻心,一个没缓过神就撒手去了。”
远处有户院子传来叫唤,老伯扯着嗓子应了一声,抖去锄头上的泥土荷在肩头,同戚岁和把话说完:“丢几个鸡鸭,失几头牛羊本说不上是大事,搭上人命,事情就大咯,前几日乡里就派人上山向仙家寻求帮助。好在这中清派还是照顾我们老百姓的,三日上山说的事,他们今日一早就派人下山了,现在应该在东角那家看昨夜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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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时节,山野绿意盎然,河溪水草丰盈。
堤上翠柳依依,雀鸟从一枝绿柳跳到另一枝上,轻曳的柳枝下是几块嫩绿冒头的菜地。
戚岁和跟在江赁吾身后,走过河道上村人自制的木桥,“师父,我们不去抓那假冒大虫的怪物吗?”
村民他们猜的不错,肆虐长乐的并非大虫。
昔日,戚岁和在宗门学宗门史这门功课,听教义堂老夫子说过,这望胥山是望山和胥山的总称。
望山在南,胥山靠北,远观两山形似驼峰。
望胥山是阎浮人间的灵山胜境,山中灵气充溢,几百年前百兽共舞,自纳德祖师占地开宗立派,为明宗派名声,护一方安宁。
山中猛兽一律困囿于结界之中,禁止下山。
老伯说受害家畜的尸体上有猛兽爪印,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邪祟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误导村民。
“抓甚,你没听人家说吗?宗门派人下来了,这事自有人解决,我们瞎凑什么热闹,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江赁吾缓步而行,左手提酒葫芦,右手摇着扇,不时灌上两口,好不惬意。
师父的反应在戚岁和意料之中,她勾勾唇道:“师父,你也知道我的,我这人就爱凑热闹,你要去便先去吧,回到宗门记得先代我向门中长辈问个好。”
说罢,戚岁和掉头就往回走,步履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欸,你这小鬼头。”江赁吾轻移脚步,幻影闪现,瞬移到行出几丈之外的戚岁和面前。
少女粉腮微鼓,鸦青的长睫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冰冷,脸上没多余表情。
江赁吾笑眯眯地用折扇轻点戚岁和的眉心。
“当真要舍下为师去捉那怪物?”江赁吾故作哽咽装可怜,“我一人多孤单。”
戚岁和不为所动,淡声提议,“那师父和徒儿一起去吧。”
江赁吾仍旧笑眯眯的,挥了挥扇子,大言不惭道:“不了不了,徒儿你艺高人胆大,那孽障你一人去收就足够,为师我呢就去镇上知味楼等你好消息,届时我再与爱徒一齐回去。”
戚岁和懒得陪江赁吾演戏,敷衍道:“那你去吧,完事我去找你。”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分散路口。
江赁吾向东边去,曦光倾洒给他镀上一层浅金光晕。
戚岁和的记忆里也有一道这样的身影,是她父亲的。
六岁那年,戚岁和被父亲送上望胥山学习仙道法术。
父亲焦心公务,送她上山仅待了一日就日夜兼程赶回安禺郡。
临走前,父亲宽厚的臂膀抱着哭得跟公鸡打鸣似的小岁和,温柔道:“泱泱,爹爹也舍不得留你一人在这山上,也想把我们泱泱娇生惯养,让你无忧无虑的长大,可是如今世态晦暗,爹爹怕是以后连保你平安无虞的本事都没有。”
“爹爹有,爹爹能保护泱泱,以后……”戚岁和抽噎着,“以后泱泱就长大了,泱泱保护爹爹。”
“好好好,泱泱长大保护爹爹,”粗糙的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泪,父亲拥着她笑道:“那泱泱答应爹爹可要在这山上好好学习,爹爹等你来保护,好不好。”
戚岁和抽抽搭搭,想说不好她不想待在这里,她要跟爹爹回去,话说出口却是委屈巴巴的一个“好”字。
她虽然还小,可也隐约知道父亲心意已决。
父亲眼角的笑纹深了,指尖点了下戚岁和红彤彤的鼻尖叮嘱道:“清风长老道法高深,又是望胥山上最年轻的长老,能做他的徒弟是你的福气,一日为父终生为父,泱泱你要好好听师父的话,不能调皮捣蛋,受了欺负或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也要告诉师父。好好跟师父学习法术,爹爹不求你得道升仙,只求你在这乱世中能自护,不必寄命于他人。”
后来,父亲把她放进江赁吾的怀中便走了,他离去的方向赤乌正西沉,暝烟四合映在他周身。
戚岁和还小,受不了分离,在江赁吾的怀里扑腾哭嚎,把江赁吾的白袍蹬得脏兮兮。
江赁吾把她抱回宫殿刚放下,她就飞奔出去,可她一出殿门就不识路,她向人问路,那些人都说她下不了山,戚岁和怏怏回来,蜷在江赁吾宫室前又哭了。
江赁吾独居惯了,碰到小姑娘没完没了的哭如临大敌,他蹲下来生硬地道:“小鬼头,你别哭。”
戚岁和:“嘤嘤嘤。”
江赁吾夹起嗓音,学戚父轻哄的口吻,“泱泱,别哭了,爹爹不在,我…师父会陪着你的。”
戚岁和:“呜呜呜。”
江赁吾见小姑娘哭得愈发酣了,有些招架不住,“师兄真是给我找罪受,小姑奶奶,求你别哭了。”
戚岁和本就伤心,这个师父还又烦又凶,想到自己刚拜完师,今后要一直跟他学艺,登时觉得羊入虎口,不禁悲从中来,彻底放声大哭:“哇哇哇。”
江赁吾吓懵了,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的折扇哄人。
戚岁和不睬,兀自哭的伤心。
江赁吾别无他法,彻底放弃又玩心大发,上手捂住戚岁和的嘴,一下一下地拍。
小姑娘稚嫩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听着滑稽,口水也糊了一脸。
戚岁和生气了,乘其不备抓住江赁吾的手,狠狠咬了口,听到江赁吾杀猪般的叫声,郁结散了破涕为笑。
戚岁和起初认为父亲是被江赁吾骗了,这么不靠谱的人怎么会有很多人想做他的徒弟,后来戚岁和才知道父亲说的是真的。
因为没过几天,戚岁和上完早课回清风殿,就几个弟子堵住去路。
“你就是清风长老收的新徒?”
问话的是个男弟子,高她一个头,正拿一双细小的眼睛睨着她。
“可不就是她,刚刚早课夫子特别提了一嘴。”一旁的瘦子说。
“我问你了吗?”
戚岁和“嗤”的笑出声,这两人你来我往很像父亲上巳节带她看的滑稽戏
小孩子情绪变化快,戚岁和被逗乐的下一秒,想起自己在安禺郡窝在父亲怀里的日子。
思念掺杂着委屈侵蚀鼻尖,葡萄大的眸子沁满泪水,豆大的泪珠滚下,挂在粉腮上。
“世子,她这是哭了吗?”瘦子瞧见戚岁和笑完就掉金豆,迟疑道:“有这么好笑吗?都笑哭了?”
“你是猪啊,看不出她是真哭了吗?“”
像是印证他的说辞,戚岁和细碎的哽咽渐渐大了,呜呜咽咽的,好不可怜。
下学的其他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介于安平世子的身份和难缠,不敢上前,只在几丈外驻足看着。
“谁欺负我徒儿了?”
戚岁和哭的正投入,背后响起一道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她头也不回,捂着嘴哭的愈发凄惨。
江赁吾哪知小妮子哭的大声是因为自己,捂住嘴是对他那日拍她嘴有阴影。
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家徒弟被人欺负惨了,不敢放肆哭,只能捂着嘴憋着。
哭的声音大是见着自己来了,有人给撑腰了。
“清风长老,不是……”安平世子见江赁吾来了,俨然一副要护短的模样,张了张口,欲解释。
江赁吾抱起戚岁和,冷声道:“吉元,当初我救安平王妃是分内之事,你既然上山学艺就好好学,我江赁吾本事尚可,可毕竟年轻,资历有限,还带不了徒弟,你灵根好,几日后的盘选多半能拔得头筹,拜入其他长老门下才是正选。”
安平世子因自家母妃为清风道长所救,便对清风孺慕在心,做梦都想成为救母恩人的门生。
清风道长几番推脱,明里暗里都是自己还年轻,不擅长带弟子,不误人子弟。
可他如今不仅收了徒,还是收了这么一个哭包女童。
“那长老您为何收她?”安平世子显然不接受这套说辞,手指发抖地指着江赁吾怀中的垂髫小儿。
那小儿不敬尊长,此时正搡着江赁吾的胸,不安分的像只鱼儿,扭动着想要下来。
江赁吾一双铁臂,将戚岁和捍在怀中,稚子一双软臂的推搡不过小打小闹。
戚岁和认识到自己是蜉蝣撼树,干脆消停下来,小手却还坚持撑着,自己不和他贴的太紧,扭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愤愤的安平世子,想着早上吃的肉包子。
“因为她像我。”江赁吾的声线轻朗悦耳,认真说话时比儒家老夫子还适合讲“之乎者也”。
好听的声音落在耳边,戚岁和心智没有迷乱,故态复萌地扭起来。
她和他哪里像了,是鼻子还是眼睛?明明她和爹爹最像。
“长老何出此言?”李吉元初闻此话心惊肉跳,脑中浮现出宗门中那个认畜生为姨母的男童,据说他是掌门私生子,难不成这个小屁孩是清风长老的孩子?
李吉元的目光细细逡巡,试图找出两人的相像之处。
不等他找出线索,江赁吾皱着眉按住女童踢踏的小脚,不答反问道:“吉元,你父王和母妃向你是如何说我的。”
李吉元不明白江赁吾问话的意图,还是恭敬答道:“他们说清风长老禀赋非常,修炼不过三十年就登临中清派长老之列,他日定非池中之物。”
戚岁和自小丧母,父亲一人照顾她的衣食起居,无暇顾及时就把她抱在膝头,或放在书房的小塌上,自己再读书或处理公务,她耳濡目染学识高于同龄人,自然知道其中意思。
她撇头看江赁吾,江赁吾一脸淡然,安然接受:“是以,我的弟子也需同我一般,有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李吉元不解,指着戚岁和追问道:“她有什么?”
“此女有仙骨。”
听闻此言,在场众生哗然,戚岁和被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注视,有点懵。
“所以我说她像我,她的慧根仙骨能让我用我的修行之法去教她,别人不行。”
言外之意便是我是仙骨,我只会教有仙骨之人,肉体凡胎我教不会。
好大口气!
不过这极符合清风长老的名声,世人一面称赞清风长老的天赋异禀,一面也知其自负目中无人的疯癫,常称其“轻疯”。
戚岁和当时年纪小,对仙骨闻所未闻,甚至一度认为仙骨是不好的东西,它会引起他人的嫉妒和敌意,带来许多麻烦。
自仙骨之象传出,戚岁和在中清派时时受到别人的挑战。
首当其冲的是宗门的功课考核,李吉元和她结仇似的,盯着她不放,想向江赁吾证明他的说法是错的。
可戚岁和从小到大就是个硬茬,他单方面的结仇宣战,她也欣然迎战。
李吉元虽年长她两岁,斗了几年却未曾占过上风,后来倒像是误打误撞地坐实了戚岁和有仙骨之资。
一个背影勾出过往记忆,戚岁和敛下游离的神思,恍然发觉自己已到老伯说的东角农家。
篱笆半环,硕大的粉蔷薇趴在上边吐着馥郁,院门隐闭,留着一道缝隙,有人语和犬吠。
戚岁和推门而入,身子还没完全进入,一声高喝便劈头盖下。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