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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片不再重要的羽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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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亚,你应该学会飞翔。”我郑重地对它说。
天使的飞翔能力并不来源于翅膀,而是圣光能量。
但提亚不是天使,这一点是我母亲确认过的。
“我希望你可以飞回你的故乡,在那里你会生活得更好。”
哪怕提亚听不懂,我也并未说出希望它离开的真实原因,那就是,我不再喜欢它,但又不希望它一直被关在这里。
我在纸上画了个只有一边大翅膀的小人,剪了下来,把纸片拿到提亚的眼前。
拿着它的手指了指纸片,又指了指它自己。
然后,我拉着它来到塔楼窗前,也就是之前它看到我来的地方。
再用力地把纸片扔了出去。
地牢里是有风的,经过魔法阵的净化甚至比陆地上的更干净。
所以那个小小的纸片真的乘风而起,很快消失不见。
“也许你遇到同族之后,才能有真正的交流吧。”
我不看提亚的脸也知道它的无动于衷。
有时,我恶意地想,它的不回应并不是不懂而是因为不在乎。
就像人类不在乎蚂蚁,天神不在乎人类一样。
提亚有绝佳的研究价值,不然也不会被关在地牢的中心位置。
但怎么研究它呢?魔法攻击无效,物理伤害无效,精神沟通无效。我的父母束手无策。
而我,也终于铩羽而归。
与神秘生物建立联系,是风险太大的事,我并不恐惧风险,但绝不接受颗粒无收。
“最近很忙,我没法常来看你了。”
我一边说,一边环顾着四周。
半年里我带来的东西,都是一时新鲜然后抛之脑后的玩意。
没什么值得带走的,我下了结论。
把剩下的饼干蛋糕随意地扔在桌上,我把空了的包袱重新系在背上。
打开小门,我正要下楼,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有一股阻力。
是提亚苍白纤细的手指。
它拉住了我,我转身,一片纯白的羽毛静静躺在它的手心。
这是我曾经的无聊之举。
过去每次来看它,我都会拿走它的一片羽毛作为纪念,贴在我的日记本里。
但今天,我不是很有心情。
我就是一个无法坚持做任何事的人,无论父母,还是希尔洛都看透了这一点。
我弯唇,礼节性的笑容熟练地出现在脸上。
“谢谢你,提亚,不只为今天,也为你过去这么久以来的羽毛奉献。”
我拿走羽毛,轻轻提起裙摆,膝盖微弯,对提亚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
楼梯昏暗,我看了眼手中发着微光的,甚至可以用“圣洁”来形容的羽毛。
我想起了那只木笼里的鸽子。
我不应该认为自己有能力干涉任何事物的命运。
毕竟,连我自己的命运,我都不甚关心。
我抬起手,轻轻吹了一口气。
羽毛飘落在塔楼的底层。
我没有再回头。
那轮月亮也就不再存在。
我没想到回去的路上会碰到西维娅女使和奥林。
对了,奥林,希尔洛的双胞胎弟弟,维斯塔伯爵夫妇的养子。
他虚伪的蓝眼睛在看到我后就微弯,行了个简单的脱帽礼。
“芙拉小姐,今晚也来地牢玩探险游戏吗?”
做作的声音,我并不理睬。
只是观察着他和西维娅,企图弄清他们半夜三点在地牢出现的原因。
“今晚的宴会凯拉公主会来,为她的哥哥米隆王子寻找治愈暗之箭伤的魔法药剂。”
奥林笑着解释,而西维娅此刻不知去了哪里。
我看到奥林手中拿着一管明亮的人鱼之泪。
奥林注意到我的视线便把人鱼之泪拿起来晃了晃。
“让人鱼因为光魔法流泪可真不容易,不过,这可是治愈暗之箭伤的最好材料。”
我想起那个脆弱的人鱼,我没有擅自给它取名字,但据我所知它的眼泪并不少,只不过都化为堆在池底的珍珠。
无趣,我转身离开。
奥林却又拦住了我,“我要替希尔洛向您道歉,您的玫瑰,我已经复原了。”
假惺惺,会魔法很了不起吗?可以摧残,可以恢复。
我冷声开口:“被魔法污染过的东西,我不需要。”
奥林又笑了,令人恶心。
“您还是介意的,我看到变形兽化为玫瑰可怜地躺在那里。”
我反唇相讥:“可怜吗?如果它能窥探你的心情,估计只能变成一堆散发着臭味的金币。”
“您可真了解我,芙拉小姐。”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希尔洛和奥林像秃鹫一样觊觎着维斯塔庄园。
无论何时,足够的权利、金钱可以让任何人疯狂。
我真希望我和这一切无关。
因为没有魔法,我连下场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我的父母也是因为早早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未雨绸缪地把最得意的两个学生收为养子吧。
今天真不顺,我感到过量的疲惫。
回到房间,我没有唤醒女仆伊琳,只是坐在扶手椅上写了张便条,让她把窗台的花卉换成蓝雪花。
在去往浴室的路上,我把便条塞进了她的门缝。
由于我过分注重隐私,所以我十二岁就让母亲把庄园西侧的小楼分给我“独居”。
父亲曾对此颇有微言,感觉我在疏远自己的家人。而那时他和母亲刚刚收养了希尔洛和奥林,我无法改变他们的决定,只是消极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过,这个一时幼稚的赌气搬家反而让我这几年都还算清净。
这座小楼除了我,便只允许我父母、我的女仆伊琳出入。
希尔洛也只能拿外侧窗台的玫瑰出出气罢了。
伊琳知道我每次外出后回来都要洗澡,所以早就为我放好了热水。
我揭开用来停滞时间的魔法符咒,看着属于伊琳的淡蓝色魔力慢慢消散。
我识别得出每个人魔力的不同,它们在我眼中都有特定的颜色,但这是我的秘密。
厉害如我的母亲,帝国魔导师,也是利用高深的魔法阵去追踪识别魔力的主人,而这件事对我来说,不过是本能而已。
但我很清楚这意味着所有魔法师在我面前都毫无隐私,我偏偏又没有魔力。所以在我没办法真正保护自己之前,我不会轻易暴露这个秘密。
雾气升腾,我缓慢地梳理着自己的黑发,计划着如何在今天的宴会上惩罚希尔洛和奥林。
是她们先不自量力惹了我的。
如果说出身贵族家庭教会我了什么道理,那就是,永远要痛击你的敌人。
贵族所谓的高贵体面不过是用来掩盖私底下的百倍野蛮和践踏律法。
血统、身份、财富、权势,都是这个血腥的角斗场的奖品。
我既已身在其中,就不允许任何人踩着我的血吹响胜利的号角。
希尔洛和奥林,既然你们想讨好凯拉公主,那我就帮帮你们。
比起我这个没有魔法的伯爵小姐,她们两个有魔法的伯爵养子反而在社交场合更为小心谨慎。
毕竟,帝国中有魔法的人不在少数,而身份,才是行走于王室名利场的利器。
我想得越多,就越被一种莫名的愤怒所控制。
不对劲。
但我已经太累了,疲惫感袭来,我无暇去思考其他,爬上床便睡着了。
完全没注意到已经被我遗弃在塔楼的羽毛轻飘飘地从窗户外飞进来,接着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放入了我书桌上的日记本中。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