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空的另一端》汪岁一

3、我想和你在一起

　　解羽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咬着个手电筒，在被窝里写写画画。
　　方书誉比她大四岁。如今的十六岁和十二岁，年龄差不大，可是他总把她当做小孩子。
　　既然追不上方书誉的年龄，那她就追上他的脚步。解羽栀想，她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中学六年的知识她都学过，而且学得很扎实。目前她唯一想得到的追上方书誉的脚步的方法，就是跳级。
　　她连跳四级，应该没问题吧？毕竟她挺擅长学习的。
　　解羽栀咽口唾沫。其实是有问题的，跳的太快了，会引起怀疑。
　　嗯... ...那她就从现在开始装作刻苦努力的样子，打消日后爸妈看她太有“天赋”而产生的怀疑？
　　说做就做，如今六年级才毕业的她主动要求上补习班，而且一上就是一天，暑假剩余的一个多月无休。
　　解爸解妈目瞪口呆，但又心里高兴，哪有家长会不乐意自己的孩子勤奋自觉呢？按她的要求报了课后，为了防止她累着，他们还硬给她留了几天假期。
　　她报的课是一对一。第一堂课，解羽栀和老师们说自己之前预习过了初一的内容，要求来个摸底考试。但是考试结果下来，数学这一门学科，她才考了七十分。
　　“... ...”解羽栀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试卷：她自己已经拉跨到这个地步了？
　　但是老师看起来非常满意她的成绩。看她垂着头一脸丧气，老师说：“羽栀，你能自学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考试中体现的很多知识点，都是课本中没有提到的。如果学生仅仅凭靠自学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么还要老师做什么呢？”
　　解羽栀点点头。可她，原本已经是个大学生了，“自学”初中知识一说在她身上不适用。
　　她感觉自己废了。
　　短暂的颓丧过后，她就开始了补习。因为初中知识对她根本不是什么难题，又是一对一的教学，整堂课的进度很快，老师都对她的接受程度感到惊异。她们任教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教导过这样聪明的孩子。
　　等到她的第一个假期的时候，初一上学期的内容她已经学完了（准确地说是重温完了）。解爸解妈收到补习老师的反馈，都惊讶不已。
　　在补习语数英生四门课的同时，解羽栀还重温了初一时期史政地三门文科知识。她上辈子就是学文的，所以区区文科不在话下，她简略地背了背，就能拿满分。
　　初一的学业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短短的假期之后，她就已经复习完毕。

　　等到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妈妈把她叫到书房，问她：“羽栀，经过一个假期的努力，你已经学到初二的内容了吧？老师说你很有天赋，我也这么认为。以你的进度，上初一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你觉得呢？”
　　解羽栀的心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她本来还想着怎么和解妈说自己的打算，没想到妈妈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但她还是继续装傻：“嗯... ...我听妈妈的。”
　　解妈忍不住笑意，抱住了解羽栀：“那开学我们就去参加考试，直接上初二。我们羽栀最棒了！”
　　解羽栀忍不住笑了笑。她的第一步，终于迈了出去。

　　开学前夕，解羽栀和妈妈去方家做客。方书誉正在抓紧最后半个月的时间疯狂玩游戏，手上动作迅速，放技能和买装备两边不落，操作熟练至极行云流水。并且一局打完无缝衔接下一局，生怕少打一场游戏，颇有种世界末日来临的紧张感。
　　解妈跟方妈是密友，于是解羽栀将要跳级的事方妈早早就知道了。看看天赋异禀又勤奋上进的解羽栀，再看看自己不求上进的儿子，她恨铁不成钢：“方、书、誉！你看看人家羽栀，又聪明有努力，还没上初中呢，初一的知识已经学完了！你再看看你自己，一天天除了吃和睡，就是玩游戏。你就玩玩玩玩玩，我看你能考上什么大学！”
　　方书誉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舞足蹈像是在骂人的妈妈，疑惑地摘下耳机，问：“妈，你说什么，怎么这么激动？”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
　　“... ...”方妈快气死了。

　　方爸复述一遍，及时地浇灭自己老婆的怒火。
　　方书誉识时务地关了游戏，看了眼解羽栀，眼中尽是惊讶：“小羽栀，要跳级？这么厉害？”
　　解羽栀想，她现在说什么都会像是在凡尔赛，于是低头羞涩不语，很是腼腆，一副受了夸奖不好意思的模样。
　　实际上，她上一世受亲戚朋友们夸奖时，为了不给自己树敌，她都只好这样做。

　　方书誉心里估了估自己与小羽栀的差距，作为一个哥哥，他终于感到不好意思了。于是他放下了手机，灰溜溜溜去写题。
　　翻开自己空白的数学练习册，方书誉叹了口气，老老实实拿了笔开始写。

　　外面大人们在厨房里忙活，解羽栀一个小孩子不被允许进厨房，一个人太无聊，于是敲响了方书誉卧室的门。
　　“是小羽栀？进吧。”
　　方书誉正在写数学题，看起来是他的暑假作业。题目涉及的知识点是高一的内容，不算难，但他写了一半卡住了。
　　解羽栀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发现他是漏标了一个角度。
　　漏了这个角度，得绕很大一圈才解得出来答案。解羽栀想提醒他，可是她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该怎么做？总不能直接说自己已经学到高中了吧，多假啊... ...

　　她在旁边装作默读题目的样子，读到“AO垂直于平面BOM”时，装作不经意地发出了声音。方书誉一愣，目光从图转向了题目，看见了这个条件，灵光一闪，在草稿纸上飞速写下了过程。写完的那一刻，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清气爽。可能刷题就是这样，没下定决心自律起来的时候一笔也不想动。但是在解出题目的那一瞬间，有一种柳暗花明的快感。

　　“我天，”方书誉看向解羽栀，目光里全是惊喜，“小羽栀，你也太棒了吧，怪不得你能跳级呢！”
　　解羽栀当然知道方书誉能解得出来这道题是她的功劳，但她觉得一个才快上初一的小孩解得出来高一的题太过匪夷所思，于是露出疑惑的表情，傻傻地看向方书誉：“？为什么说我很厉害？”
　　“因为你给了哥哥灵感呀，”方书誉道，“你看，哥哥其实对这种题已经是了如指掌手到擒来，差的只是高人的一点点播。你看，你就充当着这位‘高人’。虽然说你是误打误撞帮到哥哥的，但是哥哥还是非常感谢你。”
　　解羽栀：“... ...”是她忘了吗，方书誉小时候是个搞笑男加普信男？
　　她服了，但还是连连点头称好。

　　他搬来一把椅子，让解羽栀坐在他旁边。解羽栀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描摹他现在的模样。
　　不论什么样，解羽栀发现，她都喜欢他，一直喜欢他。

　　方书誉又写了几道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学霸在身旁给予了他一点灵气，他的手感明显好了很多，用的时间不长其正确率极高。他看了看题，又看了看解羽栀，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她：“小羽栀，你为什么要跳级？”
　　解羽栀一愣，然后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想和在你一起... ...”
　　话没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点什么，瞬间觉得自己疯了。她是不止一次在心里和自己说过，这次一定要勇敢一点，但是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勇敢啊！
　　有什么比向自己喜欢的人毫无保留地吐露心事更尴尬的事吗？
　　就算要勇敢，可是就这样袒露心声也太唐突了。解羽栀脑子飞快地转，找补：“额... ...在一起... ...学习。”
　　方书誉点点头，想了想道：“其实跳级也挺好的，早死早超生。”
　　解羽栀脑子里扣出一个问号：早死早超生？
　　“额不是，哥哥说的是自己，”方书誉靠在椅子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眉眼间有一点失落神色，“哥哥不如你，就我的成绩，嗯，我得叩天叩地叩父母才上得了一本。”

　　方书誉说得其实有点过头了。解羽栀上辈子从方妈和解妈的闲谈中了解到过，方书誉其实数学、理综都挺好，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英语在高中最高只考过二十一分。
　　算是偏科战神了，他的成绩雷达图中，语文是往回凹的，英语凹得尤其登峰造极。
　　最后上了一所二本学校。
　　方书誉喋喋不休：“你不一样，你想想，到时候高考完，你才十七岁，比别人早一年脱离苦海，能多打一年游戏！”
　　“... ...”解羽栀总觉得自己上辈子了解他太少了，居然现在才发现，方书誉小时候这么... ...搞笑？不着调？逆天？
　　她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小时候她总把他当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哥哥，小解羽栀总觉得书誉哥哥说的话都是至理名言。如今她顶着张十二岁的皮，用二十二岁的认知审视方书誉，觉得他是个... ...
　　脑瘫。

　　方书誉黯然神伤。他的小妹妹很优秀，他从小就知道，他们小区里的叔叔阿姨们从不吝啬对她的夸赞。她一直是优秀的孩子。
　　可他不是。
　　他也想成为优秀的人，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就是喜欢打游戏。
　　他甚至成了别人家的反面教材。同小区的人教训自己家的孩子都是拿他举例，说他没点自制力，成绩一般，一副好眼睛也迟早被玩瞎。
　　可他的成绩并没有多么不好啊！他的理科都很好，语文算是中下，只有英语很糟糕。
　　现在文理分班，他的优势更明显了。
　　但是不论是他的父母还是别人，都觉得他不好，非常不好。
　　... ...

　　“小羽栀，你觉得我怎么样？”
　　方书誉仍然温柔，只不过带上了一点落寞。
　　解羽栀坐在他旁边，胳膊垫在桌子上趴着，扭头看他：“哥哥很好呀。很温柔，很帅，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哥哥。”
　　对啊，他很温柔，但是为什么上辈子的他会变了呢？
　　高冷，甚至... ...冷漠阴翳。
　　他原本是个很阳光很开朗的少年啊！

　　方书誉听到她的回答，只是摇摇头，苦笑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写题。

　　遨游题海，他心中的郁闷也散去。他想学习的感觉也挺好的，要不... ...自己就把游戏删掉吧。
　　可是他想想自己熬了多少个日夜打上来的段位，最终没有舍得删。

　　午饭过后，解妈和方妈相约去做美甲，解羽栀就待在方书誉家陪他写作业。
　　休息的间隙，解羽栀把自己想了好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哥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说完，她就有点羞涩地低头，手指绞着衣服，紧张的要死。
　　“？”方书誉愣了一下，没想她会问出这个问题。毕竟涉及到了一点隐私，他看起来有点局促，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模样。
　　他不说话，每停顿一秒，解羽栀的心就下沉一分。方书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哥哥还没有……”
　　全然一副纯情少男的样子。
　　解羽栀不太相信他活了十六年还没有暗恋对象。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刚刚问的是“有没有喜欢的女生”，这可没有把男生也囊括进去。难不成，他喜欢男生？
　　解羽栀觉得自己这样想太对不起方书誉，连忙把自己脑子里不好的想法剔除出去。

　　解羽栀问他:“也不喜欢琪琪姐姐吗？她好像对你很好……”
　　方书誉连忙摇头:“小羽栀，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上次那个贺毅然哥哥你还记得吗？”
　　解羽栀记得，就是那个看她冷得发抖要给她穿外套的哥哥，方书誉叫他“贺儿”。
　　方书誉接着说:“就是那个哥哥，他喜欢我们班长。哥哥可是很讲义气的人，怎么会抢朋友妻呢？”
　　可你最后还是和她在一起了……解羽栀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所以哥哥对她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吗？”
　　“当然没有！”他答得很坚毅。
　　解羽栀心里松了口气。自己还有很大的机会，她要努力在方书誉喜欢上阮琪琪之前，努力把他追到手。
　　方书誉看着歪着脑袋开始发呆的解羽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小孩子套出话来了，佯怒:“解！羽！栀！是不是我妈派你来试探我的！我再也不理你了！”
　　她被他洪亮的嗓门吓了一跳，登时红了眼眶:“哪、哪有！哥哥这么凶，我讨厌你！”
　　这件事最后就以方妈把方书誉收拾了一顿告终。事情是就这么过去了，但方书誉再也不叫她“小羽栀”了，而是“小八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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