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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怀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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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芝兰见杜傅羽来势汹汹,心道不妙,他将药碗搁在案桌上,几步上前挡在杜傅羽和杜华生的前面 。
“哥,有话好好说。”杜芝兰早已习惯杜傅羽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索钱的行为,他神色淡淡,浅色的瞳仁里带着肉眼可见的疏离。
杜傅羽见不惯他这副装清高的嘴脸,不就是读过几年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在这儿跟他摆架子,再怎么装,也不过是一个继室生的贱子!
他趾高气扬地斜睨了一眼杜芝兰,随后眼睛咕噜噜地转,目光打量着在炕上躺着的杜华生。
他看杜华生面颊凹陷,整个人瘦的跟皮包骨似的,眼珠子空空的浮在眼眶中,松散衰老遍布黄斑的皮肤垮垮地挂在脸上,像是同内里的血肉分离开来,随时可以叫人轻易剥了皮去一般。
杜傅羽奇了个怪了,老爷子这副要死不活的病态是怎么撑着活到现在的,杜华生的目光晦暗发散,可是杜傅羽清楚地知道杜华生再看他。
那种被洞视灵魂的不适感,让他浑身不适。
杜傅羽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慌,脑力蹦出一个猜测。他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紧张而又小心地试探:“......药都在喝吗?”
杜芝兰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换了一副神态,还没回过神来,“啊?”
却听见另一个苍老浑浊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别问我要钱。”
杜芝兰转头看向杜华生,杜华生越过他的视线盯着杜傅羽,察觉到两人之间山雨欲来的微妙感,杜芝兰觉得头疼,每次吵完架,杜华生的身体状态都要差几分。
为了缓和二人间的关系,防止再度争吵,杜芝兰好声好气地说:“不劳大哥担心,爹一直都有在好好喝药。”
他说这话也带了几分暗里的嘲讽,在他看来杜傅羽这人这几句莫名其妙的口头功夫,真是虚伪极了。
只是,即使迟钝不懂人心如他,也感受到杜傅羽说话时的紧张感,他握紧了拳头盯防着这个满身乌青的长兄。
杜傅羽做了一个令杜芝兰不解的行为,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蹙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杜芝兰在他眼里看到了......放松,劫后余生的欣喜?
杜华生那边却是侧过了身子,似乎不愿理会杜傅羽。
杜傅羽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前几次他都没有要到钱,这次他学聪明了,“你个老不死的不给我钱,我还不能自己去找吗?”他说罢,跨过门槛,往内屋杜傅羽的房间走去,杜芝兰哪能让他得逞。
一是,他不忍看辛苦挣来的钱任由杜傅羽浪费。
二是,他打心底厌恶杜傅羽这种不入流的行为。
好男儿可以穷,可以向父母要钱,却不能拿着父母的钱去挥霍。更何况杜傅羽有手有脚,有年轻的资本,还有家里的财力作为支撑。
他不能靠脑力挣钱,那就靠劳力,不能在外面做工,那就在自家帮忙。可偏偏就是他放着大好的优势样样不沾,选了一个最让人忌讳的方式— —赌博。
白日做梦,一夜暴富的痴人梦,最终也将在漫天迷人眼的虚假金币中葬于坟墓。
杜芝兰拔腿欲追,杜 华生叫住了他,他倚着墙壁,双腿由于伸不直而蜷曲着,整个人的姿势显得十分僵硬:“他找不到钱在哪,兰儿你去拿点钱把他打发走吧。”
杜芝兰讶然,“......爹。”
杜芝兰不明白爹为何又心软了,他的手指掐进了手掌,指甲陷入肉里,几乎划破脆弱的皮肤。
杜华生盯着墙壁,看着墙壁上那块欲掉不掉,垂死挣扎的墙皮,动手直接将墙皮扒了下来,墙灰掉了他一手,他缓缓说:“爹不想看到这个混账儿子。”
杜芝兰了然,“我知道了。”
爹不是心软,只是放下了。
他本是一肚子的怒气,在听到杜华生说的话后,觉得自己的心境都平静了许多。
他知道爹现在的语气,不再是对杜傅羽的放纵,而是一种淡淡的漠然,是一种看清无畏挣扎后的寒心,就像是知道仅凭借一条绳索永远也救不上来一只井底的青蛙。更何况,如今这根绳索已经风烛残年,随时可能自断;如今这只青蛙沉溺于井底的世界,又怎会迷途知返。
杜芝兰去自己房间取了钱,他嘀咕道:“早该这样了,爹做的已经够多了......”
杜傅羽在杜华生的房间里到处搜,没找到钱,他气得一脚踢在衣柜上,本来腿上的还未愈合的伤口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又再次裂开,疼得他面部模糊,五官扭曲,他单脚蹬地,两手护着自己的腿,“该死的老头,把钱藏哪里了。”
他越疼越骂,还到处摔东西,来发泄自己的愤怒,杜傅羽甚至怀疑杜华生像是得知他会来似的,故意把钱藏了起来。他想自己得不到钱,定要搅得这个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总之大家都别想得到一点好处。
不知过了多久,杜傅羽隐约觉得有一道冷冷的视线在背后如冰刀子似的射下他,他回过头,看见杜芝兰站在门口,杜芝兰完全褪去往日的温和,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杜傅羽从他淡漠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的怒气或是厌恶,就像是他是在看空气一般。
杜傅羽不自觉的脚跟往后退了一步。
他在看一个陌生人。杜傅羽听见自己在心里说。
这一瞬间叫他产生了恐慌。就像是他被这个所谓的家隔离在外。
这太可笑了,杜傅羽怒瞪杜芝兰,他想,除非他要从这个家出去,否则他们永远不可能摆脱他。
杜芝兰对他的这副欲盖弥彰的姿态不予理会,他将手中装有银币的荷包扔给杜傅羽,杜傅羽吃惊地没有去接,荷包掉落在地。
杜芝兰说:“爹对你很失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杜芝兰转身离开,头也不回,杜傅羽跟傻了一样,看着地上的荷包,他忽然咧开嘴大笑起来,眼神变得如痴如狂。
他在心里说:对我失望?他也配对我失望?
他口口声声说爱娘亲,却转头娶了另一个女人!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最喜爱的宝贝儿子,最后还不是把另一个女人生的儿子当宝贝!
自己现在这样的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难道不是他造成的吗!
他还敢对自己失望......
他还敢对自己失望……哈哈哈……他怎么敢的啊!
杜傅羽捡起地上的荷包,阴沉着脸离开了这个“家”。
杜傅羽想,失望就怎样,他也不稀罕他的关注。
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
杜傅羽临走前看着杜芝兰喂杜华生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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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珩来的时候,刚好撞见杜傅羽面如棺材似的走了出去。他瞧见杜傅羽手上死死攥紧了一个荷包,杜傅羽神思涣散,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李珩也懒得管杜傅羽,虽不知杜傅羽又干了什么事,但这让他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他得赶紧行动。
不然变数太多,恐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