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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千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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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为人,就有软肋。”
“渴望、憎恨和爱。”
“渴望是金钱、权利,用来许诺,用来驯服他人;憎恨是复仇、是强烈的情感,用来利用,是最好的刀;而爱……”
“爱是牵挂,是羁绊,一旦和某人有了联系,那个人就是你最大的弱点,用来操控、用来牵制……”
“人活在世上,都有软肋。”
“而瘟疫没有,他不被任何东西牵绊。”
阿爻想起虞天告诉他的话,一个形象在脑子里慢慢形成。
“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善,但有纯粹的恶。”
“当你遇见他,你就知道了,你所能想到的阴暗,大抵都汇聚在了他那处吧。”
“不要这么冷漠嘛……”瘟疫收起折扇在手中轻点,“又见面了,不开心吗?”他笑了,眉眼弯弯,单论相貌,瘟疫确实有一幅好皮囊。
即使是在灯光灰暗的地下,他能看清他的脸,一幅柔弱的样子,脸色比衣服都还要苍白,丹凤眼微微上挑,分明是书生的打扮,却透了些艳色来。
不过是病态的艳。
他没动,聂无双也没动,直到那把折扇好像没拿稳一般,“啪”地掉在了地上。
“走!”聂无双的灵力尽数爆发,身后三人被带着灵力的掌风掀飞,等三人回过神,他们已经被小恶魔驼到了地面。
像是地震一般,地表开始塌陷,一寸又一寸,三人不得不用灵力才能稳住身形,虞幽幽深吸一口气,拉着还在发愣的两人连忙跳开。
奔跑的速度勉强大过塌陷的速度。
劫后余生的众人望向灰烬里的聂无双,他依然是小孩模样,双手背在背后,眉头紧皱,踏着翻飞的石块,眨眼飞出洞穴。
他的领口敞开,衣摆似乎是被抓破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近聂无双的身。
“你好心急。”
瘟疫的声音从地下传来,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背后翅膀张开,稳稳地飞上来,落在聂无双对面。
白衣上沾了些灰尘,他毫不在意地拂了拂,仍是那张笑脸,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又翻出一把折扇来,轻悠悠地扇起风。
他的目光落在阿爻和零的身上打转,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露出欣喜的目光。
“你们长这么大了啊……”
他的眼里难掩渴望,看得阿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零倒是像没听见似的,甚至眼光也没分给瘟疫,只是看着聂无双。
“你没事吧?”零问眼前人,眼神闪烁。
聂无双理了理袖子,将手套脱下换了双新的,“他杀不了我。”
但我也杀不了他。
聂无双在心里想着,后面一句没有说出来。
阿爻开口了,声音有些紧绷,他死死盯着白衣男子:“千眼背后,是你?”
“千眼?”
瘟疫陷入了一丝迷茫,然后又恍然大悟起来,大笑道:“噢,想起来了,你是他们做出来的吧。”
“我感受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指着阿爻,“你身上的气味,是他们成功了。”
瘟疫闭眼享受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看着阿爻的眼里是露骨的渴求,他舔了舔嘴巴,毫不客气地说:“真想把你带回去啊。”
他发出了和三秋相似的感叹。
百年前,莫恩国有个不怕死的灵临师,自称能将灵态移植,他向当时的莫恩皇室献计,被允许在在临近的森林深处开辟地下研究室,但是数十年研究毫无成果。
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研究状态陷入停滞的一群人找上了迷途人,想要得到他们的帮助和技术,他们找上了刚刚成为渊者的瘟疫,他看着自称千眼组织的人类,看着他们跪求自己得帮助,他感到有趣,心念一动,给了他们深渊之石。
瘟疫在成为渊者之前,是迷途人的一员,他和所有被迫同化的灵临师不同,他主动投靠了深渊之主,以获得超脱飞月大陆的力量。
当然,目的是为了研究,他身为人类时就十分喜欢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待他走上了灵力的巅峰,顿觉无趣,他想要不一样的力量,所以主动接受深渊之力的侵蚀。
在这一过程中,闲来无聊顺便收拢了一群迷途人。
本就是人人喊打的老鼠,迷途人没有信仰,他们完全不在意是不是换了个主人。
只要能达到目的。
深渊之石,类似于飞月大陆的灵石,灵石中储存灵力,而深渊之石自然储存深渊之力。
这是一股陌生又带有吸引力的力量,人类灵临师如获至宝,他们承诺定期为其送上研究结果。
“不用。”瘟疫摆摆手,“我只要成功的东西,叫他们帮你。”他指了指其他迷途人追随者。
那些人备受鼓舞,欢天喜地地拿去做研究,却不知是在刀尖上跳舞,他们意外地发现,深渊之力和灵力相生相斥,可以作为灵态剥离的切入口,于是顺着这条路下去,他们在深渊肆虐大陆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股力量更好的用法——灵态剥离,移植。
一条黑色产业链诞生了。
后来瘟疫因为动作太大,被深渊之主惩罚禁闭,已经很久没有回到飞月大陆了,前段时间因为重生被杀,这才将他放出。
他想起多年前随手给过的深渊之石,带着迷途人过来看看研究情况,却发现这里早已成为废墟。
当然还是有些残留的东西,只是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阿爻他们来晚了一步。
至于为什么深渊之力能出现在灵临师身上,还成为了阿爻的第二灵态,那只能归结于早期实验的变异。
毕竟这么多实验品,只有阿爻出现了这种情况。
瘟疫眯起眼,也不急,似乎看到阿爻让他兴趣大发,将来龙去脉好生说了说,期间迷途人递来一张椅子,他慢腾腾坐了下去。
相比起其瘟疫的好兴致,阿爻越听,眸色越沉。
他的手在发抖,他想起02,想起他说那些苦难,顿时成为了笑话。
之所以走到今天,无数的巧合,也是无数的必然,似乎身为人类,总会有纷争、有贪欲、总会抑制不住自己做出错误的事,即使不是千眼,也会有其他的灵临师走上这条路。
相比起那些阿爻在深渊里看到的怪物,人性才是苦难源泉。
幽幽轻轻释放灵力,安抚着身旁的少年,他的脸色几乎是苍白,但一会儿又想通了一般,不再同自己较劲。
瘟疫说了许多,后面的人递来水,他抿了一口。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眼光在阿爻和零之间流连。
“带走哪个好呢……”他喃喃自语,过了一会又笑起来,“一起吧。”
叙旧时间结束,他挥手,迷途人出动,黑压压的人群无声地朝四人压来,更可怕的是,看似是一群人,他们的行动却出奇地一致,仿佛是同一个脑子在指挥他们的行动一般,带着一股诡异又沉闷的压迫感。
阿爻眼睛闭上再睁开,在他们近身之前,灭狰刀已经跃跃欲试。
黑豹相比起上次在大赛中的模样,身体大了一圈,那双尾豹子的虚影和第七技能化出的黑豹实体融为一体,此身彻底为阿爻主导,双尾一甩,催动技能只是一瞬间,扑上来的迷途人们便倒下一片。
也许是将之前压制的怒气尽数释放了出来,黑豹的眼睛都带了红血丝。
它低吼一声,将攻击类技能凝于一体,然后一股脑地全释放出去。
一片鸡飞狗跳。
瘟疫自然对上了聂无双。
两只火凤围绕着聂无双,一只将他托在空中,另一只随着他的示意,同巨兽缠斗。
那只巨兽是瘟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试验品,它的身体像象,却有犀牛的角,又有鹰的翅膀,像是各种灵兽拼合而成的怪物。
瘟疫有许多试验品,有的是人,有的是奇怪的寄生物。
聂无双毫不意外,毕竟连瘟疫自己的身体都被改造过了。
刚这样想着,就看到白衣男子的人类的手化作恐怖的鹰爪,将火球抓在手中,不一会就掐灭了。
聂无双皱眉,连他也不得不为此时的情况感到棘手,这大陆能拦住聂无双的人还没出生,但他不能丢下孩子们不管。
瘟疫不愧是他最不想对上的人,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疯子。
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朝他掠来,他心里一惊,却迟了一步,眼看瘟疫抓着一条蟒,蟒裹住的人,正是零。
零脸色通红,看起来快要被勒得喘不过气,瘟疫拍了拍那条大蟒,温柔地夸奖道:“乖孩子,回去吧。”
那蟒于是松开了缠绕的人,越变越小,游回了瘟疫的袖子里,而他则伸手接住了脱力的少年。
零晕了过去,双眼紧闭着,瘟疫的手游走在少年脆弱的脖颈,好像在寻找哪里可以刺进去。
“放开。”
聂无双明显动了真火了,火凤感应到主身的怒火,竟以身化焰,裹住那缠斗不息的怪物,同归于尽。
“别发火呀。”
他低声说着,似乎是笑了一下,手仍按在那个脆弱的位置,无声地威胁。
聂无双眉头紧皱,盯着少年痛苦的神色,轻叹一声解除了灵态附体。
“你到底想要什么?瘟疫。”聂无双平静地问。
这句话好像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笑眯眯地看着银发男孩模样的聂无双,眼底有玩味,似乎是并不急,而是在欣赏他狼狈的样子。
他说,“我只想要这两个成功的实验品。”
“聂阁主,你知道的……”
他嘴唇勾起,阵阵灰色的斑点从他的手指向零的皮肤蔓延,少年挣扎着,痛苦得流出生理性的眼泪。
瘟疫嘴边的笑意越来越大,他还想揶揄两句,却在下一秒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腰间的伤口。
鲜血喷出,是一把红色的短刃,白刀进红刀出,再往上看,是零的手。
怀中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也可能是他从一开始就有意识,他抽出刀刃,脸上沾了血,映在白色的瞳仁中,像恶鬼一般恐怖,肉眼可见的,那些长在少年身上的灰斑脱落,露出原本光滑的皮肤。
零回了他一个笑,眼里带着少年的天真。
“深渊之力对我没有影响呀,瘟疫大人,不会是忘了吧?”
他的眼尾还挂着做戏的眼泪,脸红红的还未消散,少年手腕一翻,刀一转,没等到瘟疫说话,又捅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