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你夸夸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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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阳光明媚，晚上余温未退，晚自习教室里寂静无声，只有闷头翻书声和笔尖与纸的摩擦声。窗外蟋蟀与夜交织，奏着交响，夕阳倾颓，晕染得天边一片淡淡烟霞。
陆沧渊坐在讲台上守晚自习，看这底下埋头苦读的学生，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似乎出了神，越飘越远，但被“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拉回现实，呆滞一瞬，又恢复了平常，他看了看手机消息，是何永文主任在群里发的关于明天入学模拟考的通知，身为一个自认为十分敬业的班主任，他自然要把消息通知到位，于是乎放下手机，用分明的指节轻巧讲台桌面，虽然动作很轻，声音却也在安静的教室里被放大。埋头于只是海洋差点溺死的学生们像能喘口气似的纷纷昂起了他们高贵的头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班是不是还没选班委?”陆沧渊没有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没有~”四十二双嘴扯着腔调答。
“那行，明天有个小测，等测试结束了，我会根据同学们各科成绩最佳来选择合适的课代表。”
“啊？又要考试啊~”有是扯着嗓子懒懒散散的答。
“那陆老师，除了课代表，其他的呢？”前排一男生问道。
“其他的看情况再说吧，不过我相信能进A班的学生都是情智两商十分优秀的人，自然不需要除我之外多余的平辈管理，你们会管好自己的，所以A班没有班长。”
同学们纷纷被陆沧渊这一番话所折服，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到了高中，心智也在渐渐走向成熟，自然也不会主动闹什么事，平白多出个同龄中的“领导人”，除了给班主任跑腿外，基本上没多大事，反而容易遭别人不满，于是也没说什么，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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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慢不过时间，晚自习上那个压根儿没认真军训，却要跟全班一起苦苦构思两千字军训心得体会的苏意觉得时间趁他不注意时就偷偷罢工，赖在那儿不走了。
但最快也不过时间，八点整开始，两个小时高度用脑，一来就是语数英文理综整整五场战，说来就来，战争长达一天半，第二天下午正式考完。
下午的课程全是科任老师守自习，老师们也很辛苦，也需要在短短一天半的时间里将学生们的实战记录通通复盘一遍，并且时时刻刻记录学生们战场绝杀两点和受伤痛点等等。
为此最苦不过语文老师了，文字学科不必理科死板，每个老师都有独特的文学艺术见解，故此再给分方面也有偏差，为了均衡得分，校领导下令将收到的每份答题卡发送给不同的语文老师多次批阅，最后取平均值，而作文阅卷老师便更是头疼了，高中作文字数都在八百字左右，电脑阅卷下字体和纸质稍有偏差，那些本来在纸上写字就不怎么好看的学生，到了电脑阅卷就更是惨不然睹。
而陆沧渊就很不巧的被拿去批作文了，为了保护他自己的眼睛，满分六十的作文，他批作文一般都是先看字写的怎么样，字写的好就挑一两段看看符不符合题意，跑没跑偏，一般会判个五十二到五十万左右；若遇到字写的丑到面目全非，不敢直视的程度，就给个三十六分判及格；但也有写字一般的，能看出写的啥的，往往看一眼开头结尾惊不惊艳，优不优美，文笔平平，书写一般就判一般标准四十二分；文笔优美，书写一般的判较高标准四十六到四十八分。二批的老师也与他相差无几。
晚上十一点多，陆沧渊改的眼睛生疼酸涩，好不容易改完这篇跑题跑到苏格拉底的作文，几乎是艰难的点下张。
可下一张试卷却令他眼前一亮，字迹工整清晰，几乎是到了养眼的地步。一笔一划都是认真用心写的，字体虽然被约束在小小方格纸中，却也不是凌厉气势，似要冲破条条框框的束缚。这种字，除了他本人以外，能写出第二个的，苏意之外还能有谁？
陆沧渊顿了顿，轻笑一声，似乎也不急着收工了，耐心地看完了全篇，这次的作文是半命题，要求写（自拟）的记忆，翻看这么多题目，大多数人写什么我的记忆，他的记忆，以人为主。也有一部分人构思巧妙，转换视角，他之前看到过一个截面精巧的，叫一粒米的记忆，还有个写的被遗忘的记忆，都给了五十左右的分数。
他好奇去看苏意的题目:《月光吻过的记忆》。果然令他眼前一亮，心想这孩子还有两把刷子，便细细读了全篇:记忆是一片花海，每一朵花都沐浴在清辉月光下，绚烂绽放着往昔的欢笑与泪水。一旦微风拂过，那芬芳馥郁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不错，苏意的肚子里的确有点墨水。陆沧渊欣喜，明明是很俗套的母爱主题，苏意的作文偏偏能真情实感流露出母爱如月辉般的温柔，也能情真意切地表达自己对母亲的思念与感恩，明明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写出来的东西却细腻有凄美。最后，陆沧渊默默在得分上批了个五十八分——今晚改的所有作文里的MVP。
终于，在B市师大附中的老师集体辛苦改卷到达旦的努力下，终于在考后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课出完了所有成绩。巧了，A班最后一节课便是班主任陆沧渊的语文课。
“听说卷子改完了。”
“哪科的？”
“全科的都改完了。”
“全科?”
“什么？成绩都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老师们不要命了吗？”
“我看未必，就咱们学校的这改卷速度，都赛过刘翔了。”
“马上要公布成绩了，好紧张啊!”
“就是就是，这次的分数取决于班里的干部呢!”
“文曲星爷爷保佑我语文作文没写完也几个!保佑保佑!”
......
“快回座位，陆老师来了!”
被这一声惊呼，同学们像兔子似的蹦哒回到座位，迅速安静下来。
陆沧渊那种一张a4纸进了教室，他昨晚熬了夜，脸上气色不太好，又加天生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看起来就像在生气，同学们心道不好，这次指定考砸了。
“咱们班这次的成绩...”陆沧渊脸色看起来极其不好看，同学们听他说到这儿，都吊着一口气不敢吱声，这时候似乎大声呼吸都是一种错。
“位居七个文化班第一，远超四个艺术特长班”
“耶!”大家终于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欢呼起来。
“我读一下单科状元，总排名待会儿会贴在班级公告栏，自己看。”他晃了晃手中的成绩单示意大家，接着开始读“语文第一:苏意，数学第一:钱程，英语第一:刘颖娴，文综总分第一:苏意，理综总分第一:钱程，其中政治第一:罗希菲，历史第一:苏意，物理第一:钱程，化学第一:苏意。”
刚开始陆沧渊每报一门学科的状元，班里的同学都鼓掌一次意识祝贺，但听到后面的状元榜单，几乎被这两个人霸屏之后，几乎都是耳朵地震，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傻愣愣的。
“天呐，好厉害！”
“这成绩简直逆天！”
“刚才听苏意好像被点了四次名。”
“是啊，钱程被点了三次。”
“他们是啃书本长大的吗？”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
接下来这节课也没干什么？简单的评讲了一下试卷。一下课，本该是冲向食堂的时间，教室里的人却一窝蜂的涌到公告栏旁边，把小小的公告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外圈较矮的同学，那是急得又垫脚，又探头探脑，那场面十分好笑。
苏意正要往食堂走，却被米子龙扑过来，一把抱住，他跌了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好不容易站稳，李子龙去抱着他晃来晃去，激动不已。
“哇塞意哥，不愧是你，全班，啊不，全年级第一”
“啊?全班第一，还可以信，这咋就又成年级第一了？”
“哎呦，你非要让我把话说这么明白嘛？就你这逆天又惊人的成绩，其他几个班谁比得过你？”
“为什么这么说？”苏意不解道。
“咱们可是A班呢!”米子龙骄傲拍着胸脯。
“A班怎么了？不是每个班都有尖子生吗？”苏意更是疑惑了。
“嗨，你难道不知道吗？A班的组成，都是基于学生中考成绩之上精挑细选编排的一个全是出类拔萃精英特种学生的班，简称火箭班，B班也是，不过是咱们挑剩下的，其余几个班就是普通班了。”
“要对自己有信心，走吃饭去？”苏意轻轻拍拍米子龙的肩膀，以示安慰。
“哦，不了，估计你没空，陆老师让我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我就是为着这话来的。走了，拜拜~”
“什么？哦，好，拜拜。”经米子龙这么一说，所以觉得这次发挥的确可以，于是脑中产生了一个，他认为很不要脸的想法，陆沧渊找他去办公室，莫不是要好好奖励奖励她吧？于是乎，兴高采烈的去了。
——
（办公室里）
“嘿嘿，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他敲敲门，便探出个脑袋，随后，极其自然的进来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陆沧渊的办公室位置正对着门，没有抬头看他，而是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随后又继续注视着手中的书。
“应该是吧，我忘了什么？”苏意心情大好，凑过去问。
陆沧渊被他毫无因忘记了事而羞愧难当，反而不假思索的认下，这种反常人脑回路给弄得一时语塞。他习惯性的，清了清嗓子，认为这样就能缓解语塞，很快神色恢复如常，说道:
“书法杯大赛，忘没忘?”
“哦，你说这事儿啊，没忘没忘”
“什么时候练？”
“能不能先给口饭吃再练？老师，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陆沧渊被他逗得轻笑一声，连带着旁边的B班班主任也笑了，B班班主任是个年轻女教师，她笑道:
“陆老师，您这学生真有趣，挺可爱的。”
“谢谢老师夸奖!”苏意朝那女老师甜甜的笑着，两个酒窝很是惹人喜爱。
“叫什么名字呀，小同学?”那女老师，本意是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包去食堂吃饭的，见苏意有趣便来了兴趣，也不急着走了。
“老师您好，我叫苏意，苏是万物复苏的复苏，意是春意盎然的意。”
“嘿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年级第一名，外加语文单科状元呢！”这位老师应该也是个语文老师，知道苏意的身份后，笑的更是合不拢嘴。
“不敢当，不敢当，我辈学子多才俊，日后定有摘冠拔筹之时，今后花落谁家，时局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暂且不可定分晓。”
那女老师听他说的如此儒雅，更是喜欢的恨不得抢到自己班里重点培养。
“还没吃饭吧？饿了不？走，老师请你。”
“不了，他还有事”没等苏意发话，陆沧渊沉这个脸率先掐灭话头。那女老师平时也没跟陆沧渊多说过几句话，见事况不妙，尴尬道别了。
“老师，其实我饿的不行了。”苏意可怜巴巴的说。
“我点了外面，一会儿就到，你先练会儿字。”见那女老师走远了，办公室里也无别人，陆沧渊沉这的脸终于缓和下来。
“好啊，那我中午还回去吗”
“你想回去吗？”
“嗯...不了吧，寝室里有点吵，还是老师这里好，嘿嘿”苏意趴在桌子上朝陆沧渊笑笑。这个角度在陆沧渊眼里觉得此时的苏意格外柔软乖巧，不自觉的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丝常常的软软的，很干净舒服。
察觉到不对劲后，两人都是齐齐一怔，气氛有点微妙。
为了化解尴尬苏意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静。
“老师，你要不要帮我请个假，我怕宿管老师查寝时见我不在要通报，也不想让室友担心。”
“嗯，中午不睡，下午不困?”
“其实我以前没有午睡的习惯，不用担心呐~”他依旧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写着。
“坐端正，好好写”
“老师，我这次成绩，你可还满意啊?”苏意觉得自进办公室以后，陆沧渊就没提过他的成绩，心里越想越不爽，厚着脸要表扬。
“嗯”陆沧渊哪能猜不到苏意的小心思，偏要装不懂逗他。
“那...老师你看，我表现这么好，有没有什么小奖励呢？”苏意越说声音越小，似乎也感觉有点厚颜无耻。
“奖励?你想要什么奖励?”陆沧渊笑道。
“要不...你夸夸我?”
陆沧渊笑了笑，说:“就这?这么不贪心?”
“那，你的意思是我能要点别的什么？”
“那你又想要点别的什么？”
苏意转转眼珠，似乎在努力思考索点什么，半晌后，才道:
“要不...你还是夸夸我吧。”
“好~苏意同学，你真棒，下次更棒。”
“嗯呐，我下次一定会更好哒”苏意像鼓足铆劲似的，认真写起字来。
其实陆沧渊是希望苏意要点实物作为奖励的，毕竟他不缺钱，随便买个百儿八千还是不成问题的，他都做好掏腰包的准备了，但没想到最后听到苏意还是执意要求夸夸，一时间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看过班上每一个同学的个人基本信息，自然知道苏意是农村户口，不仅是农村户口，更是偏远道几乎封闭的罗山水梅村。他也知道“穷人家的的孩子早当家”这个道理，显然苏意就是典型，但他们这些孩子都有个共同特点——自尊心强。他很想帮他们，但直接施以金钱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有钱人对穷人的怜悯，而他们不希望自己在他们眼中显得可怜，需要被人怜悯，所以往往都会拒绝。
所以，陆沧渊会借要苏意拿到书法杯奖杯的名义来让他能好好吃饭，这次自然也是想要以考试考的不错为理由给予一些物质帮助，但他还是低估苏意的自尊心和自强力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明明可以靠自己，你又为什么偏要“给予”一些他根本不需要的帮助呢？
是啊，所以你又为什么要帮苏意呢？陆沧渊感觉有点不解的自问。也许是他笑起来很好看，也许是酒窝很可爱，也许是他天真直率的性格，也许是十分相似的字迹，也许都是，也许又都不是...
手机发来消息，外卖到了，放门卫室需要自己取，陆沧渊出办公室前看了眼认真写字的苏意，最后还是说:
“下次，你可以要点别的。”
他说完就头也没回，径直出了办公室的门。关上门后他没有立刻就下楼，而是站在门口停了会儿，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绪，他没看到苏意是什么表情，或许是傻愣愣的吧，很可爱。
想象了一下，他就下了楼，心情似乎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你夸夸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