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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南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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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我可以走……”
话未讲完,见机忽然从一圈水旋里现身,看着菜菜在这,那张白面书生脸更加冰冷,只用淡淡余光睨了一眼,便上前向南溟回话。
“殿下的信函已然送呈到师尊手中,他老人家回说……”也是没有说完,便又瞥她一眼,只是眼神由嫌弃换作忌惮。
“无妨,说吧。”南溟不以为意,但菜菜真是一头雾水,不知是哪里,何时,什么缘故得罪了这位。
“师尊说凡界的任务完成妥当,那帝王已然秘集各路人间术士,遍寻国之寸土,扼制魔气滋生。”
原来向那帝王托梦是这事由,不过六界安逸祥和,毫无战争之相,至于魔气,不知是否和丹妩说的魔源为同一个。
“还说殿下的术业已经修习的差不多,可以安心养些时候,但还是要将查找魔源一事放在心上。”
“天界得信,蛇族近日异动频繁,又不时前往冥界,追溯起这两族的过往首脑可都些穷凶极恶之徒,若叫他们勾结成事,又将是天地间大祸。”
南溟想到黑蓬所用的斩龙矢和炽幽鬼火,那可都是远古妖术,天界史册载言,上次出现是在神魔之战,其威力如投鞭断流无坚不摧,然而多数见过的神仙都已殒身仙去,所以并不能细化这些妖魔之术的细枝末节。
此番若不是这洛神鞭,和这条来历不明的小蛇,只怕自己耗尽性命也难以敌他,更遑论杀了此妖,只是六界太平许久,这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回忆他当时所说,似乎还与父君有着仇怨,难道是魔妖二族的旧部余孽?但看他半鬼半蛇的面容……思来想去,还要从蛇族同冥界入手。
“父君此刻在哪?”
“神君与其他三海神君去了天界。”
“去天界做什么?”
见机恭敬道:“殿下杀退妖孽一事已经传遍六界,天界对此很是满意,多番褒奖于神君,此番聚集是因为魔源一事有了新的说法。”
“新的说法?又有什么新迹么?”
“尚不清楚。”
南溟点头应着:“唔……待会我将那日的黑蓬人的像绘制下来,你送去天界,问问父君可有印象。”
“是。”
见机处事干脆转眼不见,而南溟以手支颐,于白莲上沉思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菜菜心说该问的都问了,这回该准许自己走了?于是便准备再次请辞,哪知道还不等张嘴,南溟又快她一步:“你会不会作画?”
“不算精通,要看画什么。”
“就是那黑蓬的面貌。”南溟起身:“你不会画也无妨,只坐在一旁同我校对便可,一个人的印象总有偏差,两个人便好多了,此事非同小可,务求画像真实。”
“……”
兔起凫举,不等她点头答应,他便扬袖起身转到书案前,熟稔的幻出一套作画的笔墨纸砚来,菜菜呆站在原处,看这稳健的步伐,沉厚的仙气,完全看不出几日前负伤严重,这,这分明是痊愈了?她看了看白莲,心中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圣物啊。
“去泡一杯茶来。”
“茶?”她呆呆的端过一只白瓷茶碗递给了他。
南溟看着这白水,无奈的皱了皱眉,只手退还道:“竹叶青。”
心中念他挑剔,身体却很听话的换了碗竹叶青来,他的习惯没有分毫改变,在雾仪山时,他常饮的便是竹叶青。
“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过来就过来。她卷了卷衣袖开始研墨,被人差使原是件不太畅快的事,但侧眼细细端倪这张孤傲面庞,轮廓恰好,似由娲皇精雕细琢,那剑眉星目,分如远山绵延,朔月凌光,穿过高耸巍峨的鼻峰,遥射着九天寒星,碎撒漫天,将他周身映衬的光风霁月,仙气溶溶。
昔年的圆胖小童变作如今的疏阔男儿,连列在殿前的两束夜明珠宫灯都不及其光彩瞩目,她很怀疑,世上有诸多奇术,他是不是换了个头?可庚酉说过,换头换面这等事,甚难操作,除非死了重来。
“缘何这样看我?”
菜菜出神许久,心想如此颜色,怪不得连自家嫂嫂都垂涎于他。
“没,没什么。”她惊觉自己失态,慌忙抬袖拭过嘴角,继续研墨。
“你这小蛇,研个墨也如此三心二意。”
话尚在耳边转悠,那厢已有一只雪白的锦帕拭上脸来。
“做甚?”
南溟极不耐烦,干脆掰过她的脸,三下两下擦过,那团雪白便成了青黑色,团了团扔在一边。
“啊哈哈,殿下真是,真是细心……”
“话说你们蛇族都是这般神经大条么?”他一面着手作画,却又毫不分神的说出一两句话来,只叫人以为他的全部精力仍在那张画纸上。
“这话怎么说?”
“我曾经养过一条凡俗小蛇做宠物,它虽不能人语,但我看的出来,它是条同你一样行为古怪的蛇。”
行为古怪?他竟然记得。菜菜蓦然顿住,联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便忍不住冷冷一哼。“敢问殿下,那小蛇是如何行为古怪?”
“你说一条蛇是如何漂渡到雾仪山的,那神山便是神仙也难寻,莫说它一介凡胎。“还有,我养它虽不久,但也是费尽心思,什么好的妙的都想着它,可我从未见它开怀过。”
开怀?天可怜见,没死在您手上,已经是我的造化了……
“然后呢?”
“然后?”他笔锋流畅,很快已将黑蓬的轮廓衣着尽数画出。“它也是命苦,我本想带它修成灵类,但终归徒劳一场,不说也罢。”
“我有一事不明,六界对蛇族成见极深,上至天界,下至灵界,无不嫌弃厌恶,就连见机也是如此,为何殿下的态度与他们截然不同呢?”
南溟定定看着书案,对着画像空缺的脸百般琢磨,一会儿抬笔欲落,一会儿又凝神思索,思定之后,也仅将那半张鬼面绘于纸上。“另半张,你可还记得鳞片大小,颜色几分?”
菜菜将脑袋抻了过去,不住点头赞赏:“殿下的画功实在了得,与那黑袍子的大蛇如出一辙。”
“可缺失另一半,又怎能叫画像。”他搁下笔,起身要去偏殿书阁:“我去查查古籍,看看是否有所记载。”
菜菜对白莲觊觎许久,趁他一走便跑到上面坐了坐,那莲座温凉适宜,自內而外流漾出阵阵浓郁仙雾,然而坐坐总是不够,便壮了胆子上去滚了滚,确然啊,一滚神清气爽,二滚精力充盈,三滚经脉流畅,若在这上面睡上一日,想来必能道行精进,她正做着个白日飞升的梦,警觉有人进来便火速回到桌案前,拿起南溟的画笔,不假思索的绘制起来。
“你是南溟新寻的书童?”
听闻是个女声,菜菜缓缓抬头,只见一个风姿比“嫂嫂”更加绰约的华贵女子站在她身旁,那女子蛾眉凤目鼻俏唇红,从头到脚散发着荧荧流光,端正的发髻冠着流苏翩翩的水晶冠,天蚕丝织就的长裙服帖顺滑,宛如银河水一湍而泄,将本就丰润的身姿衬托的更加媚态横生,正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叫人只看一眼便挪不开眼睛。
原以为丹妩已是天底下最最娆媚女子,不成想还有这等……尤物。菜菜呆望着她,不觉间鼻息有股温热溢出,那女子甜甜一笑,摘出绢子替她抹去。
“你这小孩,身量尚且不足,便学着那些风流鬼流鼻血?”
“我……”
“你还没答我,可是南溟的书童?”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生的这般俊俏,还会画画,甚合我心。”女子偎近,纤长的手指轻柔的抚在画纸上,一股莫名香气自她耳畔发间飘来,痴醉迷人:“我那里比南溟这处有意思的多,你若愿意去我那儿,我便去向他讨你,他一向听我的话,我若开口,他定然无有不从。”
“啊?”这又是哪一出?怕不又是哪个钟情于他的?
“想来你是将自己那团子乱麻般的姻缘理顺了?不然怎会有空来我这里顽笑?”南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那姻缘……办法总比困难多,会解决的。”女子边说边按了按脑壳,仿佛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情。“听说你受伤了?伤的还挺重?是谁这么有本事能将你伤到回来睡白莲?我得到消息一刻不敢耽误,一回来就跑来你这里。”
南溟自书阁回来,从这二人的交谈中不难看出,他们很是相熟。
他叹了口气:“你不是回来看我的,而是来听战况经过,顺便来挖个墙角。”说着,瞥了一眼一脸无辜的菜菜,她不想成为这场唇枪舌战里的炮灰,于是便悻悻别过头去,伏在案前专心画画。
“这小墙角我是想挖,你给不给呢?”
“你都开口了,自然是……”
菜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能给。”听到南溟的回绝,她松了口气。
“为什么?”女子颇有些讶异:“以往我问你要些什么,你是没有不给的,怎么雾仪山待了些时候,便同那帮迂腐神仙一般小气了?”
“这孩子同别的不一样。”
女子复又将她打量一遍:“有什么不一样?相貌的确难得,也有些才情,莫不是你对他……这可不成,我们家岂能绝后?!”她惊的用双手捂住嘴巴,仿佛事实被她猜中一样。
南溟深知她的性情,若再任她这么分析下去,只怕毫无踪影的事就要被传的有根有据了,到时只怕扔上一句谣言止于智者是无法解决的。没办法,她天生就是有这种本事。
“没有人要绝后。”他平了平心绪,幻出一只云纹雕花镂空的木盒来,递去给她:“前些时候去过一趟乐游山,见那儿的女子多穿羽衣甚为好看,便托亦棠找了最好的绣娘为你做了一件。”
“算你有心。”女子脸上轻微一悦,似乎从南溟这儿收礼很是稀松平常。“罢了,你这么忙,我便去凝歌那儿坐坐吧,不知怎么,以往我回来她早就凑上来问东问西了,这回竟闭门不出,也不知在想什么,我去看看。”
“……”
“这位是?”对女子的身份十分好奇,待她甫一离开,便忙不迭的去问南溟。
“南乔,我姐姐。”
“原来是公主啊。”那通身的尊贵果然不是寻常女子。“那公主方才说的,什么绝后…是什么意思?”
南溟抿了抿嘴:“绝后一般来说就是一个家族,到了某一代的后人无法繁衍后嗣,断了血脉,使家族大业无人承继。”
这个多少有听人说过,譬如那神通广大的鲲鹏一族当年是何等威风,现而今几乎已经绝迹于世上。“那公主为何说你会绝后?是因为没有繁殖功能?”
“……”
“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兄长?”说着说着便来了兴致,因为这是到目前为止,她唯一拥有的与他扯上话的谈资,如此良机实在不舍得错过:“一般来说,只要大殿下能有所出,你们这一代便不算绝后,我看还是劝你哥哥,多给你娶上几位嫂嫂,这样便……”
“你这些歪理邪说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南溟俨然要炸掉,这么多年的修身养性几乎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氾滥於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繁殖一词,是形容未得灵识人身的禽兽草木,你要注意用词。”
“那似我们这样脱了皮毛身,有些道行的呢?”
“那便与凡人的文化共通。”
凡人的文化?隐约想起在凡界的某年,一户甚为富贵的人家因为迟迟没有娃娃吵闹不休,那不知是妻妾的女子很是凶悍,只一句话便叫她的丈夫哑口无言,最后割了好些钱财给她才分道扬镳。那是句什么来着?
一番绞尽脑汁冥思苦索后终于给她想到,雀跃道:“不举!凡界称之为不举!”
“你才不举!”南溟滚如沸水,所有的修养尽数抛到九霄云外,他提搂着她的衣领扔出殿:“无召不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