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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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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哪里还不明白。耿妩趁着黑暗的空隙移走了外面踏脚的木板,刚刚大喊的声音也是为了掩盖木板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老周在黏腻的化粪池中挣扎两下,扑棱到边缘,但是他个子矮,手指刚好能扣到池子的边缘,尝试好几次才把自己撑起来。
也是得亏他平日里都是干力气活,人也灵活。
他急匆匆去院子里提了两桶水将自己简单冲刷两下,剐下湿衣服,棉袄都来不及套便去寻耿妩的影子。
屋前屋后哪里有人影,老周急得直跳脚,他套上棉袄当机立断去耿妩大姐家兴师问罪。
而此刻的耿妩已经跑上乡间小路,她虽然很少来大姐的村子,但是老周带她来时的路她都有好好记着。
这些错综复杂的路越走越熟悉,眼前的大树在冬日的寒风中依旧青翠浓密得密密匝匝,影子被月光照得摇摇晃晃。
明明灭灭间耿妩看见大姐家的小院,她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她忘了人在慌乱中会下意识选择自己更熟悉的东西,因为那会让人更有安全感。耿妩多次来过大姐家,不知不觉中她居然绕来了这边。
耿妩正想换一条路时,耳边响起一个粗哑低沉的声音:“耿妩,你要去哪里?”
耿妩一回头,老周黝黑的面庞仿佛隐藏在黑暗里,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
耿妩大惊,拔腿便跑,老周更快,眼见要抓住耿妩的胳膊,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根木棍打在老周伸出来的胳膊上。
老周吃痛一声,看向来人。
耿妩也望过去,对方穿着一身黑衣,壮实得很,面目狰狞地看着老周,居然是耿家旺。
耿家旺扯着嗓子吼:“你是谁?追着耿妩要干什么?”
老周正在气头上,以为耿家旺是跟他抢人的,直接撸起袖子和耿家旺扭打成一团。
耿家旺胜在手中拿了一根胳膊粗的木棍,两三下把老周打得趴地上起不来。
两人就在大姐家的院子外面掐架,大姐定是听见了声响,她披着一件外衣出来看热闹,没想到看到地上的人自己熟悉得不得了,立刻大呼:“误会,误会,误会啊。”一边喊来自己家里人把耿家旺和老周分开。
老周气红了眼,想到自己落下粪池那一幕还要过来揍耿妩。耿家旺牛眼一瞪,气势上硬生生压过老周三分。
围着桌子坐下来时,两个人还在用鼻孔瞪着对方,气势汹汹。
待知道对方的身份时,老周嚣张的气焰一哄而散,又挂上那副略带讨好的笑容,搓着手:“原来是小舅子。”
他的鼻血被他用手掌在脸颊上擦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耿家旺依旧嚣张,拍着桌子:“谁他/妈是你小舅子,别放屁。”
耿妩双眼发直,懊恼得直想扇自己耳光,她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眼下在劫难逃。
大姐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安抚好老周,拍着胸脯保证今晚一定劝好耿妩,明天全须全尾地送一个心甘情愿跟他过日子的耿妩过去。
老周看着耿妩一脸倔强的样子知道今晚恐怕真的难以带她回家,再三得到大姐的保证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大姐指着耿妩的鼻子骂她半宿,又将老周的为人和未来可能会有的好生活掰开细细同她说,可耿妩油盐不进。
谁也没注意的角落,耿家旺早已不见身影。
直至凌晨两三点,大姐终于坚持不住,站起身说:“老周为人处事都实诚,整个村大半的人是他兄弟,你别妄想逃得出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拿一根绳子将耿妩的手腕和大门栓在一起后才去屋里睡觉。
耿妩又枯坐半小时,等到在堂屋的她都能听到大姐的鼾声才轻手轻脚开始解绳子,努力许久,手腕上的皮被磨破,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绳子依旧牢不可分。
耿妩正依旧较劲时,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她心脏狂跳,转过头,看见小外甥揉着眼睛,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稚嫩的声音软软绵绵:“小姨,你在这里干嘛?”
耿妩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轻轻说:“姨被门绊住啦,你可以帮姨拿把剪刀来吗?”
小外甥迷迷糊糊:“我去妈妈房里拿。”
耿妩赶紧阻止他:“去灶房帮姨拿刀会好一些,不然吵醒妈妈要挨打的。”
小外甥显然是想到自己妈妈平时的凶悍,眼睛都清明两分,蹬着小短腿跑出去又跑回来。
耿妩拿过刀两三下割断绳子,摸摸他的头:“姨抱你去床上睡。”
小外甥更乖:“我要尿尿。”
耿妩看着他尿完进了房间后才轻手轻脚打开堂屋的门。她内心忐忑,惶恐不安,心脏跳得愈加剧烈,仿佛要从嗓子中蹦出来。
外面的温度降到了最低点,口中呼出的气体凝结成白霜,四周一片寂静,连鸡舍里的鸡都没有鸣叫。
耿妩踮着脚尖走在院子里,出了院门才敢提脚跑起来。
黑影重重,月影摇晃,耿妩什么都看不清楚,凛冽的风拂过她凌乱的头发,寂静的山谷中仿佛有人贴在她耳边呼吸,好像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耿妩猛一回头,只有杂草在她身后窸窸窣窣地摇摆,那些声音像是有人在黑暗中盯着她,并且窃窃私语。
耿妩的心再次提起来,如此安静的夜晚带给她强烈的违和感。
果然下一瞬间,从院子的墙根下冲出一个黑影将她扑倒在地上。
来人死死捂住耿妩的嘴,将她的惊叫淹没在嘴里。
他一边压住耿妩一边低声怒骂:“我就知道你们一家是来骗老子钱的,一家子混蛋,看老子不打死你。”
耿妩的头上挨了重重的两拳,顿时眼冒金星。但幸好她被耿爸打惯了,人还清醒得很。
耿妩顶起膝盖去踢老周的肚子,趁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又拿头顶狠狠撞上老周的面门。
老周被直直撞上鼻子,顿时一股疼痛夹杂着酸胀感,让他下意识翻倒在一侧捂住口鼻。
耿妩顾不得头上的疼痛,爬起来又要跑,却不知从哪里涌出一群黑压压的人,都打着手电,顿时好几道刺眼的光线直直指向她。
耿妩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老周带着鼻音的声音大喊:“抓住她,就是她骗老子钱。”
“抓住她!”
“快快!!”
吆喝声从四面八方起来,手电晃着眼睛,人群向耿妩汹涌而来。
耿妩掉头便跑,可她不熟悉路,绕来绕去,结果后面跟的人越来越多。
前一秒还沉睡的村落如同一只被惊醒的猛兽,张着锋利的爪牙向耿妩扑来。眼见有人即将抓住她时,一根燃烧的火把半路冲出来,隔开耿妩和身后的大尾巴。
原来是耿家旺,他拿着一根近两米长的木棍,木棍的一端燃烧着熊熊巨火,像是一个巨型火把。
他一只手快速将耿妩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挥动着火把对着人群怒吼:“滚开!滚……”。
直至他燃烧的火把毫不留情地点燃两个准备扑上来的人的衣服后,人们才有些惧怕,纷纷退出安全距离。
老周的鼻血已经止住,他从人群中挤出来,声音依旧沉闷地叫嚷:“耿家小子,你什么意思?你家拿了钱不给人,还要脸不要?”
耿家旺“呸”得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老子顶天立地男子汉,才不要你的钱。”
老周讥讽他:“你爸要不是为了你这个不孝子,怎么沦落到卖女儿。”
耿家旺一梗脖子:“反正老子没同意,我宁死也不要你这个畜牲的钱。”
老周手往前一伸:“那还不好说,你把钱还我,人自然可以带回去。”
耿家旺噎住,那三万块钱他连个影子都没见到,那群骗他钱的人到现在还没来寻他,说不定是爸爸早已把钱还了他的债。
他不管不顾:“谁拿你的钱你去找谁,找我们干什么。”
老周看他横蛮不讲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带头冲上去捉人。
耿家旺的火把舞得虎虎生威,可是耐不住冲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捉住他的火把杆子之时,他朝耿妩怀里塞了一个东西:“快滚。”
耿妩下意识接住,想跑,脚却提不起来。
耿家旺艰难地夺回火把,身上也挨了好几下,他看耿妩呆愣愣站着,重重踢她一脚:“滚啊!”
他这一脚踢得太重,耿妩一个不慎倒在地上,眨眼间又被耿家旺提溜起来。
耿家旺趁着两人距离近,贴在耿妩耳边轻声说:“去西边。”
话音未落,一根粗大的树枝重重砸在耿家旺的胳膊上,溅起一阵木屑,末端带出喷溅的血肉撒在耿妩的脸上。耿妩好似听到一声清脆的“喀嚓”,耿家旺的手臂在她眼前弯曲成奇怪的形状。
耿家旺像是感觉不到疼,他往后重重一推耿妩,吼道:“快滚,没用的东西。”
耿妩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拔腿狂奔,还不望回头看耿家旺。
耿家旺的火把已经被人夺走,他却仍旧像是一堵坚实的墙,堵住一个又一个想来追耿妩的人,他被人扑倒又站起来,扑倒又站起来,最后终于嚎叫着被众人压制在脚底下,淹没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