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你没暗恋我[校园]》棐十

2、考文重

　　小纸条再扔回去果然“石沉大海”，不过许恩泽忙着订正她那一大堆数学错题，也没有空再去管。

　　作为一个十分拎得清的优秀偏科代表，许恩泽对于物化生的确没多上心，但是对于数学成绩还是比较在意的。
　　虽然她一样不喜欢，但是毕竟文理科都要学数学。
　　由不得她不喜欢。

　　许恩泽悲伤地整理数学错题。
　　想要做个品学兼优全面开花的优质仙女可真难。

　　很快下午放学铃响。

　　一中的高一高二只有住宿生才需要上晚自习，许恩泽和周添这种走读生下午放学以后就可以直接回家。
　　而且老天爷也很给面子，虽然他们俩都没有带伞，但是临放学前十多分钟，雨已经很懂事地自己停掉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许恩泽边看着前面周添的背影边慢吞吞地晃，周添的校服裤子好像稍微有点短了，一截瘦削的脚腕随着他迈步若隐若现。

　　许恩泽对漂亮脚腕有着天生的好感，多欣赏了两眼，才快走两步追了上去，伸手扯住周添的书包带子，喊道：“阿甜，你走慢点，等等我。”

　　周添脚步被她这一扯带慢了一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接着又半侧过身子敲了下许恩泽的脑袋：“再乱叫试试。”
　　虽然话是威胁，但声音听起来并没什么威慑力。

　　许恩泽紧走一步追上他，与他并肩，“好的，日日。”
　　周添：“……”

　　要说周添这名字，起得是相当波折。
　　他爸当时实在是懒得起名字，早都打算好了周几出生就叫周几，他出生那天是星期天，原本是打算叫周日，他妈林钰女士实在是觉得不好听，叫了几小时后又改成了周天，后来在登记的时候又把“天”字换成了“添”。

　　作为一位合格的“青梅竹马”，许恩泽自然也知道这段渊源，她嘴巴不停，试图跟周添再次掰扯一下她起这昵称的合理性：“林姨不是说周叔叔本来就是要给你起名叫周日的吗？”许恩泽循循教导，“这叫不忘初心。”
　　“这样吧，甜甜和日日你自己选一个吧，如果你要是选日日的话，我还可以赐你一个英文名字，son。”

　　周添回她：“我选个屁。”

　　许恩泽只当做没听见，一脸赞同：“好的，那就甜甜，我也喜欢甜甜。”
　　周添点击屏幕的手一顿，摁灭手机，没再接话。

　　许恩泽安静三秒，又再次开口：“甜甜你不要小心眼，现在在心里偷偷给我起外号，我跟你讲，我是不会认的啊。”
　　周添头都不转，目视前方，语气多少有点欠，“要我给你起名字，你想得倒挺美。”

　　说完这句话就抬手戴上了耳机，显然是一副不打算再跟她继续叨逼叨的模样。

　　他们俩到公交站时，35路刚刚到，车里还挺空，许恩泽进去挑了个靠窗位置，周添也跟在她旁边坐下。
　　然后许恩泽掏出手机，也戴上耳机，打开中午看了一半的动漫准备接着看下去。

　　周添则靠着椅背阖眼假寐，许恩泽瞥他一眼，觉得他这高冷男神的逼装的十分到位。
　　具体表现就是前面单人座那儿那几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女生已经假装不经意地瞟过来好多眼了。

　　许恩泽把视线落回手机屏幕，继续看她的动漫，这是个校园纯爱番，讲的大概就是一对青梅竹马互相暗恋但是对方就是看不出来，在结局才终于鼓起勇气告白然后开心地在一起的甜蜜故事。

　　许恩泽中午已经看了一多半，女主正在假借告白排练的名义和男主练习。她对于这类作品的共情能力一向非常之强，看这整部番都吊着一口气，看见主人公互相别扭感觉自己比他俩还要揪心。
　　所以在看见男女主终于互相坦白的那一刻许恩泽终于舒了心，开心地快进看完结局，退出观看界面，扭头想要去跟周添表达观后感。

　　周添还保持着刚刚假寐的姿势。

　　洛城四五月份天气最奇怪，刚刚酝酿了大半天的雨才落完，此时阳光就已经透过几块还残存的乌云落了下来，有几缕阳光透过车窗，正好撒在周添的额前，像给那层碎发镀了层金边，在脸上折出几道光痕。

　　周添皮肤偏白，映得光更加明显，有道正好从眼睫处淌过，长睫上也沾了点碎金色。
　　一向以自己语文成绩为傲的许恩泽莫名奇妙就想到了半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诗：“玉碗盛来琥珀光。”

　　“甜甜。”许恩泽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伸手去戳周添睫毛的冲动，开口叫道。

　　“嗯。”周添虽然没睁眼，倒是应了一声。

　　“你要是暗恋我的话可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告诉我。”许恩泽视线从周添脸上移开，把脑袋抵上车窗，声音里还带了点淡淡的忧郁。

　　听见这话，周添眼睫颤了一下，他睁开眼，一排细碎鸦羽在眼下扫出阴影。
　　他稍稍坐正，眯了眯眼，看向许恩泽，似乎是在斟酌许恩泽这话的走心程度，瞳仁在日光下显得颜色更浅，“什么意思？”

　　许恩泽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对上他的视线，神色越发一本正经：“这样姐姐大人才好当机立断地拒绝你，让你死了这条心，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对仙女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一长串话像连珠炮，周添看出许恩泽眼中像是恶作剧成功的那点小得意，投入水中的那颗小石头慢慢沉入水底，荡起的涟漪也一圈圈消失不见。
　　周添没再开口，抬起手腕背在眼前遮了遮光，轻呵一声，再次阖上了眼。

　　许恩泽才没管他的冷淡反应，自顾自继续对着周添叨逼叨：“甜甜，你真没有暗恋我吧？其实如果真的有的话我也理解，毕竟我美丽可爱性格也好，但是……”

　　周添似乎是忍无可忍，他将举起来遮光的左手放下，睁开眼，目光在许恩泽脸上晃了两圈。

　　“许恩泽。”周添叫道，语气相当平静。

　　许恩泽有种不详的预感。

　　“暗恋你？”周添与许恩泽视线对上，一个疑问句硬是被他问出了反问语气。

　　许恩泽心中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周添的下一句随着旁边车辆的鸣笛声翩然而至，且声音清冽吐字清晰，丝毫没有被嘈杂外声掩盖过去——“我有病？”

　　许恩泽终于干脆利落地闭上了嘴。

　　*

　　两人在电梯前分别各回各家，许恩泽一到家就一头钻进房间里订正自己的数学错题，在数学的海洋里溺了半天的水，终于听见叶美云女士在外面亲切呼唤她的声音：“许恩泽，出来吃饭。”

　　许恩泽早就心不在焉，她妈的话音还没落，就已经打开了房门冲了出去。

　　“你爸今晚加班，要晚一点回来，你过去叫小添，我们先吃。”叶美云看见许恩泽过来，使唤道。

　　“嗯。”许恩泽瞄了一眼今晚的菜色，心里还比较满意，一蹦一跳地出门去敲对面的门。

　　叶美云和周添妈妈林钰是大学舍友，两人都是洛城人，开学在大学宿舍里一见如故，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大学毕业后两人都回了洛城，后面各自成家，但住得也不算远，依旧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变故发生在许恩泽和周添六年级那年，周添爸爸车祸意外去世。

　　当时周添爸妈正值创业初期，林钰咬咬牙，自己一个人挑起了大梁。
　　她那时忙得脚不沾地，自然顾不得照顾周添。

　　正好那段时间许家准备换新房子，叶美云心疼好友也心疼周添，一合计，干脆买在了周家对门，她生完许恩泽后基本上就在家做独立撰稿人，两家住得近，她正好也能一起照顾一下周添。
　　后来林钰事业渐渐稳定下来，但依旧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周添的三餐还是经常在许家解决。

　　许恩泽去叫周添也没花多少时间，等两人到的时候，叶美云已经将饭菜摆好了。吃完饭，许恩泽回自己房间拿了自己的试卷和笔记本准备跟着周添去他那儿写会儿作业。

　　许恩泽收拾好出房门的时候周添正帮叶美云收拾餐桌，许恩泽叫了他一声：“走吧，甜甜。”

　　还没等周添说什么，叶美云倒是一脸戒备地看过来：“你又过去干嘛？打扰小添学习吗？”

　　她今天刚刚看完许恩泽她们的期中成绩，一个名列前茅，一个不上不下，也还是有点冲击在的。

　　许恩泽：“……？”
　　这真的是亲妈？

　　话虽然这样说，但叶美云也不会真拦着许恩泽过去，两人进了周添房间，许恩泽轻车熟路地去找放在房间角落的折叠小桌板打开，把自己带来的试卷和笔记本都整整齐齐摆好，表面工程做得十分彻底。

　　周添中间绕路去厨房冰箱拿了罐可乐，又给许恩泽拿了瓶甜牛奶，进门就看见许恩泽正襟危坐坐在小桌板前一脸严肃，仿佛要学他个一百八十年的样子，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你又怎么了？”周添走过去，把牛奶压在许恩泽面前的试卷上，然后一边伸手拉开自己书桌的椅子坐下，一边用另一只手屈指挑开了手里那听可乐的拉环。

　　单手开易拉罐难道是优秀男高中生必备技能吗？
　　许恩泽看完周添这一套动作，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

　　“甜甜，你高二要学理对吧？”许恩泽没回答周添的话，反而给他抛了个问题，她给牛奶插上吸管，啜了一口，又自问自答般重复了句，“你肯定学理。”

　　周添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许恩泽喝了口牛奶，甜味在嘴里漫开 ，若有所思，“那我们下学期肯定就没办法同班了。”

　　这问题许恩泽自己想过好多次，不过还是第一次和周添当面提起来。

　　说这话时许恩泽心里多少带了点难过，她跟周添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就同班，六年级搬家后，更是开始上下学都一起，许恩泽觉得自己这些年和周添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她妈在一起的都长。

　　许恩泽失望摆到了明面上，“而且我肯定学文，那我们俩班级一定也隔得好远。”

　　周添声音听着依旧没什么情绪，像是随口一提，“那你考文重，和我做邻班不就行了。”

　　一中的高一年级只有六个实验班，剩下都是普通班，但是高二文理分科之后会分别筛出文理科的年级前三十名组成重点班。
　　而且他们不是根据科目分教学楼，是根据年级分，所以文重理重都是在高三教学楼五楼也就是顶楼挨着，然后才是文科的实验班普通班，理科实验班普通班，依次下楼。

　　“甜甜，你这是默认了你肯定能进理重吗？”许恩泽没抓到周添那句话的重点，“宋子恒要是听见了你这句狗屁话可能会对你阴阳怪气。”
　　宋子恒他妈是他们学校的物理教学组组长，每天耳提面命地跟他念叨“理重理重”，宋子恒没少跟他们吐槽。

　　周添没讲话。

　　“不过，甜甜，你是想和我做邻班吗？”许恩泽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男生挺拓背影，换了个话头，“你求求我吧，那我可能会纡尊降贵地答应你一下。”

　　“呵。”
　　面前男生哼了一声，许恩泽鼓了鼓腮，准备开抄化学方程式。

　　就在她以为不可能再得到什么善意回复之时——

　　“行，求你，”周添提笔填上一个填空题，给试卷翻了个页，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

　　许恩泽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周添真的能应下来，然后下一秒就听见男生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求你抓紧收拾收拾把这些方程式抄完——”

　　许恩泽撇了撇嘴角，想着自己果然不该对周添抱有什么美好幻想，正准备开口怼回去，就再次被打了岔。

　　周添顿了有三秒，语气稍微缓了一点，听上去有那么一点不自然：“然后好好学习，考个文重来和我做邻班。”

　　竟然还有后半句！
　　许恩泽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平时跟周添口嗨惯了，这句话纯属顺口一提，正常情况下周少爷要么直接不理，要么凉凉讽刺一句“你是给我学的？”“你就是下学期去工地搬砖又关我屁事？”之类的东西。
　　总之就是甜言甜语，日常呛泽。

　　但是！
　　今天！
　　周添竟然顺着她了！

　　虽然语言十分“日里日气”，但是简单提取四舍五入适当缩写一下这句话不就是——“求你和我做邻班。”
　　这都不叫求？
　　这能不叫求？

　　许恩泽此时思维已经严重跑偏，开始自我洗脑:
　　有的人就是喜欢把诚挚的真心藏在刀子一样冷飕飕的话里。
　　嘴欠的甜甜果然需要的就是像她一样语文成绩优异、语句缩写满分的好朋友。

　　身后实在是太久没有动静，周添干脆将椅子转了个边，转过来与许恩泽面对面。

　　许恩泽还正在出神，笑意从嘴角蔓延出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周添被这笑晃了下神，伸出根手指轻轻戳了下许恩泽的脑门，将她已经撒了欢的思绪扯回来，“怎么样，许恩泽？”周添垂眸问她，“能不能考？”

　　许恩泽被周添这一戳扰断了思路，但依旧还沉浸在她与周添感天动地的绝美友情中不能自拔，抬头对上周添。

　　少年眉眼在灯下难得敛去平时的锋利，神色间满是柔和。

　　许恩泽与周添目光对上的那刻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戳了一针的气球，原先准备好的了一大段“高贵”发言像气体一样从那个洞里咕噜咕噜地跑出去，最后只剩下一句：
　　“好呀，”许恩泽眨眨眼，“甜甜，那我就去和你做邻班吧。”

　　周添似乎还准备再说什么，听见她这话扬了下眉，许恩泽听见少年声音清澈，眼角也挑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