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票》何十五

16、第 16 章

　　至少有那么一瞬，严紊周是有些怔愣的，他从这声低唤中，听出了些别的意味。
　　但具体是什么，随着身后俩人近前，少年抽离，倏忽一下缥缈远去。

　　隔老远就看到脱力的少年被他大哥从地上捞起。
　　近前，李北遥歔着成虞脸色，头回从他形如冰雕的脸上看出些别的颜色。

　　耳廓有些不自然的薄红，瞧给他兄弟跑得累的。
　　李北遥立马想再给他兄弟来个爱的满怀，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好朋友间的不离不弃。

　　可惜，手倒是伸出去了，乳燕投林的姿势也做得相当标准，就是他兄弟这反应，有些不对劲啊？
　　“诶，不是，你躲什么？”
　　敞开怀抱扑了个空的人紧着追过去。

　　身后，姗姗来迟的唐知年望着站在原地仍有些怔愣的严紊周和不远处躲着走的成虞。
　　头回觉得，这俩人间的气氛怎么有点……怪怪的。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半个多小时后，车辆靠边，几人下来。
　　地是唐知年选的，据说特别适合过生日，贼有氛围。

　　几人随着侍应生的引导上到顶层，目光从一旁宣传图片中写着的‘星光露天帐篷’几个字眼看过去。
　　“……”
　　果然图片与实物不符是商家的惯用伎俩。

　　这其实就是一处天台，搭了几个透明的圆拱形帐篷。

　　大概是瞧出这几位脸上稍有错愕的神情，一旁侍应生很机智地走到灯源处，把帐篷外圈的氛围灯全部打开了。
　　冬天黑得早，昏黄灯光一照，刚才那种惨白兮兮的感觉一下消散，网红拍照氛围感噔的一下出来了。

　　唐知年面朝几人，“还不赖吧？”挺得意。

　　几人：“……”
　　男生不懂这些，只觉得……嗯，你开心就好。

　　严紊周跟着侍应生前去交钱，留下他们几个选了个最大的帐篷，把带好的一些零嘴，饮料什么的，先摆上桌。
　　帐篷中自带一份火锅，不一会儿，几个服务生端着一个超大盘进来，把套餐里的所有东西都上齐了。

　　几人心照不宣没有提之前成虞故意疏远的事，连带着今天一直断联又突然出现这事。
　　李北遥嘴巴快，刚想问，就被身旁的同桌塞了一嘴薯片。

　　成虞倒是挺奇怪，问了严紊周生日的事，得到解释后，这人面部表情跟唐知年刚听到时有得一拼。
　　唐知年瞅着他，挺奇怪，“你怎么也这副表情？”

　　成虞下意识摸了摸脸，“什么？”
　　“一副又悔又恼的表情，”唐知年咔嚓咔嚓嚼着薯片，含糊不清道：“跟我当时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也一直发错时间了。”
　　说者无心，但这话听在成虞耳中，那就有些……耳根发烫了。

　　“嘶”。
　　走神的人又被烫着了。

　　“……”
　　正给他碗里夹东西的严紊周，手下动作一顿。
　　他看了眼成虞，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顺嘴问道：“你也每年掐着点给我发生日祝福呢？”
　　语气挺揶揄，显然没当回事。

　　成虞低着头，借刚才被烫着顺势捂着嘴，含糊嗯了声。
　　听着像是答应，又感觉只是随口嗯了声。

　　严紊周从手机中调出个号码，问，“诶，这是你俩谁的号码吗？”

　　大概从01年开始，这个号码每到8月21号零点都会掐着点给他发个短信。
　　祝福内容就是简简单单四个字：生日快乐。

　　起初严紊周没在意，毕竟随着手机普及，往后给他发生日祝福的人越来越多，加之在校算是挺多学生间公认的‘男神’，这其中也收到过很多陌生号码发来的祝福。

　　但让严紊周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号码连发了十年。
　　十年不间断，说长不长，说短也实在不算短了。
　　渐渐攀升起的好奇心，让严紊周对这个号码越来越上心。

　　唐知年先摇了摇头，“不知道诶，”说着又让严紊周稍等。
　　严紊周看她拿出手机，对着他屏幕上的号码记录下来，又捣鼓了几下。
　　应该是在检索。

　　几秒后，女生挺纳闷，“没找到。”
　　作为小区一霸，唐知年有他们小区几乎所有除父母辈之外人的电话，同龄不同龄的，她基本都能联系到。

　　不待严紊周说什么，唐知年当即有些着急，01年？那不就是……她紊周哥上大学的那一年吗？
　　既然这号码主人从他高中时就认识他，又不是她们小区的，那这个潜在的‘情敌’，难道是……

　　李北遥：“紊周哥，有没有可能是你初高中同学呢？”
　　唐知年如临大敌地望向他。

　　李北遥被她看得一怔，食不甘味地嚼了口刚烫好的毛肚。

　　“你也不知道？”严紊周没应，把手机转到成虞面前，又确认了一遍。

　　少年在三人注视下，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严紊周喃喃，“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几人吃到半途，唐知年偷偷订了个蛋糕，外卖送了过来，唐知年非要闹着让严紊周再许个愿。

　　“……”
　　严紊周笑得勉强，今天这局攒的，本也不是为了过生日来的。
　　他想拒绝，但架不住少女热情，只好从了。

　　许愿的人眼没闭实，知道对面小丫头跟身旁两位一个劲挤眉弄眼，绝对没安好心。
　　严紊周刚想说，许好了，一睁眼——

　　“……”身往后仰，堪堪避过唐知年一把挥来沾满奶油的手掌。
　　见这人竟早有提防，唐知年大笑着招呼身旁两位道友，一左一右堵住去路，嘴里狞笑着，又抓了把奶油要往他脸上抹。

　　感觉这辈子的脸都快丢到家了，严紊周笑着避，李北遥那边他不好说什么，但成虞这边嘛。
　　严紊周再一次避开时，眼睛往少年身上瞟，意思是：还不帮忙？

　　看着他有些着急，满脸好笑又无奈的神情，一直紧绷着嘴角的少年，兀地笑了下。

　　脸颊下侧猛地被冰了下，严紊周一愣，少年指尖还沾着点没抹完的奶油，看向他的眸中印着昏黄的光。

　　成虞总是用这种眼神看别人吗？
　　疑从心生。

　　专注的眼神往往让人觉得深情。不久前，他叫的那声‘紊周……’突兀地回荡在耳边。
　　合着记忆中，在昏暗礼堂内，少年看过来的眼神，仿佛过去与现实重合，令严紊周着实愣了下。

　　两相注视中，严紊周很轻地眨了下眼。

　　两人身后，满天星子，散落苍穹。

　　-

　　隔天周一。
　　彭泽起了个大早，等他赶到三中时，操场上已经集了一圈人。
　　放眼望去，清一色的校服队列按不同的班级分区块站着。

　　广播起，久远记忆回溯，彭泽才明白这是要干嘛。
　　嘿，他赶上人家升旗仪式了。

　　彭泽一看时间还早，倒不急着往主任办公室赶。
　　反正今天他任务不重，主要过来做个后采，问问老师们对智控屏的使用情况如何。

　　不远处，随着‘刺啦’一声响，广播停了，彭泽见一个球状身形举着话筒从台下旋了上去。
　　正是郭有道，郭主任。

　　等郭主任慷慨激昂一顿陈述完，彭泽打着哈欠见几个同学排着一字形队列，往台上走。

　　眼里揉满泪水的人原是没什么兴趣，却再看见队列中第三位上台的男生时，愣了下。
　　那是……

　　那不是那谁嘛，嘿，彭泽一下来了精神。

　　一旁刚赶到的小王瞅着他，又转头看看台上，有些疑惑。

　　等了会，终于挨到成虞做演讲，小王见他们泽哥刚还恹恹的神情一瞬聚精会神起来。
　　有些不确定地问：“泽哥，这你家亲戚小孩？”
　　彭泽是独生子，这他知道。

　　彭泽笑着应一声，“没，你严哥家的。”
　　“严哥家的？”小王更惊奇了。

　　据他所知，严哥好像也是独生子吧？
　　转头瞧着台上正做演讲的少年，小王下意识感慨一句，“嚯，这大小伙，长得真高！”

　　台上一字形队列中，成虞是那个冒尖的峰顶。

　　成虞正说到自己很荣幸成为这学期的学习进步标兵，一听旁边的小王夸他长得高，彭泽立马与有荣焉地补充：
　　“咱家弟弟不光高啊，你瞅瞅，多帅！”
　　这颜值，简直甩其他同排学生好几条街啊！

　　鉴于自己之前工作失误，总是严技术在帮他补救，小王也深深感慨一句确实帅，立马福至心灵道：
　　“诶，泽哥，咱圣诞晚上公司不是有聚会活动嘛，我听小文她们嚷嚷可以带家属的。”

　　彭泽转向他。
　　小王一扬眉，“怎么样，咱弟弟这都全校公开表扬了，不得趁热给小孩再鼓鼓劲。”

　　彭泽挺玩味看他一眼，心想，这油货，工作干得不怎么样，讨人欢心这块倒是见缝插针。
　　“再看吧。”
　　彭泽笑回道。

　　嘴上说着再看的人，等从主任办公室中出来后，还是窜着来了五班后门。
　　在成虞挺惊奇的目光中，彭泽递他一瓶牛奶，问：“好弟弟，瞧着我这么意外呢？”

　　倒也不是意外吧，成虞往他身后看了看。

　　知道他在找谁，彭泽故意逗他，
　　“你这孩子，看什么呢？”

　　看了半天，还是没找见那人身影。
　　成虞转头重新对上面前人，果然今天只他一人过来吗？

　　见逗也逗了，眼看马上要打铃，彭泽诶了声，“别看啦，傻弟弟，你哥没跟我一道。”

　　成虞低低嗯了声。

　　“他跟我们小裴总到临市出差去了，估计这几天你都见不着了。”

　　小裴总？

　　猛然想起什么，成虞抬眸，直直看过去。

　　彭泽正想问他，圣诞晚上要有时间的话——
　　瞧见这少年眼神，怎么有点……怪怪的？

　　“怎么了？”彭泽纳闷。
　　“小裴总？”

　　彭泽拍着脑门给他解释，
　　“就那谁嘛，你记不记得，有回我喝醉了，就拍你肩膀特别重那回有印象么。”
　　成虞轻微点头。

　　“后来叫专车司机来接我那个，就我们小裴总。”
　　彭泽竖了个大拇指，意思是：我们头儿。

　　上课铃响，俩人身边陆续飞跑进几个身影。
　　成虞回他，
　　“彭泽哥，我先进去了。”

　　彭泽嗯一声，怎么感觉这少年情绪一下低了下来？

　　“哦对，”想到正事，彭泽在他身后问：“后天晚上，就圣诞那天，有时间没？”
　　成虞转身看着他，没应。

　　彭泽又补了句：
　　“我们有个小活动，你哥也去。”

　　几秒后，少年面部松动，随着他们老师进教室的身影回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