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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小朋友才做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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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拼。”方羡竹微微点头,又没话找话,“你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小孩子。”
缪煦:“不怎么喜欢。”
“啊?”她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回。
好直白。
他的视线移到前方,不疾不徐地开口:“的确是,看起来。”
“什么?那哥哥你也不喜欢小松果吗?”小朋友抓着少年的裤子,探出个小脑袋,两个马尾摇摇晃晃的。
缪煦低头看去,长而密的黑睫下目光淡然,他用食指极轻地点了下小松果的额头:“最可爱的除外。”
“对呀对呀,妈妈说我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朋友。”
“也是最勇敢的小朋友。”她伸手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颊,像鸡蛋布丁一样光滑柔软。
方羡竹记起自己答应过要请小松果吃冰淇淋,手指快速敲下一则短信,询问松果妈妈还需要多久才到。
一分钟后,对方回复说临走又有事耽搁了,可能还需要二十分钟。
她再次向对方询问能不能带小松果去附近商场吃冰淇淋,得到肯定回复后收到一则好友申请,申请备注是“松果妈妈”。
【松果妈妈】这小孩儿就是嘴馋,天天嚷着要吃冰淇淋,但是怎么能让你破费呢,阿姨请客,你们随便吃!
接着发来一个红包。
方羡竹没有点开,摁灭屏幕,仰头对缪煦说:“她妈妈还要二十分钟才能到,我之前答应了小松果请她吃冰淇淋,前面商场有家卖Gelato的,我们去那等吧。”
他们去的这家手工冰淇淋店以梦幻城堡为主题,童话风格浓郁,宽敞舒适,香气飘飘。
小松果盯着琳琅满目的冰淇淋种类挑花了眼,最终选了巧克力曲奇与泡泡糖味双拼。
她也觉眼花缭乱,陷入纠结。
“选好了吗?”缪煦问她。
方羡竹偏头回他:“名字看起来比较常规的抹茶茉莉、西西里开心果,伯爵无花果我想吃,看起来口味奇特的罗勒松子、萨芭雍蛋酒和梅花三弄口味的我也想尝试,好纠结呀……”
“小朋友才做选择。”
缪煦留给她一个侧脸,他的发色偏浅,一两根不听话的发丝轻轻搭在高挺的鼻梁,在五彩缤纷的暖灯映射下显得有些可爱,停顿一秒后接着说,“大朋友……当然是全都要。”
她心中一颤,手指捏紧了装着裤子的购物袋边缘:“可是吃不完好浪费……”
“可以打包回家慢慢吃。”缪煦又挑了五六款热门高人气口味,接着示意店员装盒,扫码结账。
方羡竹急忙伸手阻止,不小心碰到他手臂的肌肤,蓦地缩回来:“说好了我请客的……”
“小橙子这件事算是无妄之灾,买裤子已经破费了,冰淇淋就让我请吧。”
缪煦递了张纸巾给吃成小花猫的小松果,随后朝她微微倾身,声音低沉干净,“你不是经常和单柠说‘心情不好的时候需要很多很多甜食充电’吗?”
方羡竹呼吸一滞,卷翘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她半阖着眼,上眼皮点缀的香槟粉珠光轻盈通透,在灯光下溢彩灵动。
原来她掩饰得不够好吗?
刻意忽略下午这场闹剧对她心情的影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说不恼是假的。
一直以来她都偏向做风险规避者,小时候被“听话懂事”的壳包裹着,大人们不让做的事她绝不会去碰红线,在家里、在学校都是“万年乖乖女”。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外显行为依然是以“表面和谐”为主,真实的内心却越来越趋于冷漠或者说他们口中的“叛逆”。
与别人发生明面上争执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想跟讨厌的人有多一秒的牵扯,但事后又会后悔吵架的时候没发挥好,既不想委屈自己,又不想伤害别人。
这次也一样,既没有温和大度地轻轻揭过,也没有干脆利落地重重还击,不上不下,卡在中间。
这段不愉快的插曲也提醒她,遇到牛鬼蛇神可以绕着走,但避无可避的时候勇敢与智慧同样重要,她还得慢慢修炼呢。
方羡竹舀了一大勺色泽鲜亮翠绿的抹茶茉莉冰淇淋,初尝微微发涩,回味却很清甜,口感醇厚又丝滑,她手中那碗不一会儿就见底了。
坐在她对面的缪煦也吃的这款,他们俩都是名副其实的“抹茶脑袋”,淡淡的青海苔味混合茉莉花的浓郁芬芳萦绕在他们周边,心情都好似舒畅起来。
几分钟后,小松果妈妈终于来到商场,小朋友隔着玻璃窗拼命招手,然后像只小蝴蝶一样飞出去。
道别后,方羡竹去拿打包的冰淇淋,大大的保温袋加上足够的干冰,一路上都不会化。
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划过,她抱着几个袋子轻轻靠在椅背边,余光偷偷瞟向一旁的缪煦,少年随意靠坐着,闭目养神,玻璃上映着他清隽的侧脸,许是感应到她的目光,眼皮一抬,抓她个正着。
车内后排的空间忽地逼仄起来,她略微局促地撇开视线,找起话题:“今天谢谢你的冰淇淋,还有那个时候……拉开我。”
缪煦看了眼她怀里的购物袋,回道:“是我动作不够快。”
她忙说:“跟你没关系,遇到小橙子这种熊孩子,防不胜防。前情是小橙子想多要一个玩偶,按照规定我没给她,结果语菲姐姐为了送人情多给她一个,小橙子还在我面前还炫耀来着。”
方羡竹垂眸思索,再次开口:“仔细想想,在她对我做可恶的表情、叫我老巫婆的时候,我就讨厌她了,但是后来为了装作‘体面的、友善的、礼貌的、毫不计较的大人’,我居然还理她……”
这些话她一般不会说出口,但她莫名的不想放过能展露出些许真实的机会。
缪煦安慰她:“小孩和大人有区别,但把内心的幽暗付诸行动而产生的后果没有。不要对自己太苛刻,随时想着分辨和预判的话,会很累的。”
方羡竹点点头,又忽然想到什么,取下背包,翻找出夏灿一那份志愿证明和荣誉证书,“差点忘了把这个给你。”
他伸手接过,两张卡片的夹层之间突然掉出个灰粉色的东西,她捡起一看,是之前缪煦折的小千纸鹤,翅膀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认真辨认的话,勉强可以看出一颗松果的雏形。
缪煦失笑:“是小松果偷偷塞你包里的吧。”
“那今天也不算毫无收获。”她将千纸鹤摊在左手掌心,右手抚上保温袋,“不仅有漂亮的千纸鹤,还有可口的冰淇淋。”
“对了,你很喜欢做手工吗?”她问。
对方给了个熟悉的答案:“不怎么喜欢。”
她之前问他喜不喜欢小孩子,他也是这样回答的:不怎么喜欢。
她感叹:“面对不喜欢的事也能表现得这么游刃有余……”
“其实也没有那么自如,多数时候靠……演。”少年略一偏头,清冽的嗓音在后座狭窄的空间里分外清晰。
演?
方羡竹一怔,脑子里却闪过他和展云玩滑板的片段,自由自在、恣意无拘,跟平时的他很不一样,很鲜活,很……快乐。
她好像触碰到了同桌的一点真实。
“也对,喜欢的事不一定擅长,擅长的事不一定喜欢。”
但缪煦擅长的事好像很多。
汽车驶入隧道,光线骤然暗下,颓废的昏黄潮水般涌来,掩去少年的眉眼,道壁绵延的盏盏白灯在驰骋的车流中晕出一个个圆圆的闪片,仿若异世界的召唤。
窗外风声呼呼,他们之间却笼罩着一种不可名状的静谧,就像突然闪回到上学期,她无数次想要开口却以沉默告终的瞬间。
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缺乏勇气的人,害怕的东西太多,以致于束手束脚,踌躇不前。
隧道的尽头是落日的余晖,初夏傍晚的天空被染成香草奶油调,甜美而柔和。
方羡竹捏着千纸鹤的两端,手心微微发热,她忽然希望这段路程再长一点,司机开得再慢一点。
熟悉的路标映入眼底,距离他们所住的小区只剩一条街的路程,她的视线倏地捕捉到一个背影,熟的不能再熟,喻琴女士踩着恨天高在逗熟人的小孩。
按照以往经验,要是被妈妈看见她跟缪煦一起下车,不知道会被怎么脑补和发散呢。
“司机师傅,麻烦路口先停一下。”她着急忙慌收好东西,一边开门一边向缪煦简单说明情况。
刚一下车,就听见喻琴女士大喊她的名字,吓得她车门关了两下才关紧。
未雨绸缪果然是对的!
“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喻琴向她步来。
她连忙提着东西迎上去:“不是发过信息了吗?我说下午去参加一个志愿活动。”
对方一脸狐疑:“我刚才怎么看见车上好像不止你一个啊?”
方羡竹:“还有……我同学,我们一起参加的活动。”
喻琴女士夺命三连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呀?叫什么?我认识吗?”
她突然有点做贼心虚:“女、女同学,叫——”
“缪缪!”她脱口而出。
“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