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不晚点》青糯川

25、闹剧一场

　　“长得很帅的夏同学”此刻正在做手工的区域，跟小朋友们一起对着各种废瓶进行创意改造。

　　纸板桌上摆满了小朋友们的动手成果，有用塑料瓶结合超轻黏土做的花瓶、笔筒，有用奶茶杯的半圆球盖子缀合串珠做成的小水母，还有用各种旧物重制出的彩绘小玩具，简直琳琅满目。

　　已临近活动结束的时间，几位志愿者仍在其间频繁走动，帮完这个，指导那个，还要随时紧盯儿童剪刀等工具的使用情况。

　　缪煦手中握着支陶瓷刻刀笔，在塑料瓶瓶身刻出半只蝴蝶翅膀，轻松往外一折，灵动翻倍。

　　身后的小橙子立刻上前，往里面挂小彩灯，笑得又甜又乖。

　　他一边帮小橙子理灯线，一边关注着边角安静坐着的小男孩，还要及时对周围一圈小朋友们的各式各样的半成品进行正向反馈。

　　落在方羡竹眼中，怎么看怎么厉害。

　　她由衷发出感叹：同桌也太有耐心了吧！

　　她牵着小松果来到这边，本意是想陪她用旧物做一个玩偶，但小朋友瞥到宣传册上的DIY风铃，眼睛都在发光，她只好翻起教程试着上手。

　　她的动手能力非常一般，因此很难享受做手工的过程，连折一个小千纸鹤都“磕磕绊绊”，索性一把揉掉，再接着弄下一个。

　　她承认，她不算是个“心灵手巧”的女生。

　　“不想叠千纸鹤的话，可以直接用雪梨纸剪一些小旗子、小动物，粘在串了小铃铛的棉线上。”

　　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缪煦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这边，在她身旁半蹲下来，接过她手里叠得歪七扭八的千纸鹤。

　　救命！
　　她怎么也跟小朋友一样需要指导……

　　她起身去够桌面中央的纸和剪刀，随后转移话题：“对了缪煦，刚才语菲姐姐把志愿证明和荣誉证书拿给我了，你的那份也在我包里。”

　　“嗯。”说话的间隙，他已经把先前的千纸鹤重新叠好，递给正忙着折星星的小松果。

　　她补充道：“语菲姐姐让我转告你，志愿服务时长已经够了，随时可以离开。我现在把东西拿给你吗？”

　　“做完这个风铃吧。”
　　缪煦用棉线串起剪开的半个塑料瓶，他的手很好看，修长如玉、毫无瑕疵，在逐渐淡薄的光线下泛着细腻光泽。

　　“叮叮……”
　　他勾起小铃铛和小串珠，往瓶上固定。

　　方羡竹蓦地缩回停留过久的视线，稳下心神，继续剪纸。

　　这会儿小朋友们开始陆续离开，部分在打包自己的手工成品，家长笑眯眯地对着拍照，一片欢声笑语。

　　“阿姨！”小橙子不知从哪蹦出来，把她从缪煦身旁挤开，贴着她的耳边一喊。

　　方羡竹不想理她，但还是压下情绪温声询问：“怎么了？”

　　“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嘛！”小橙子把她拖到另一桌，举起她的“发光蝴蝶瓶”，“为什么不亮啊？”

　　方羡竹猜测可能是小串灯接线处断了，伸手拿过来，蹲下细细检查，余光瞥见桌边立着杯可乐，超大杯那种。

　　有点热，她也挺想来一杯放满冰块的快乐水。

　　下一秒，一语成谶。

　　“怎么样了？”小橙子猛地一下靠过来，手肘朝桌上一撑，“唰”地一下带倒了那杯可乐。

　　她躲闪不及，眼看着可乐从“头身分离”的杯中倾泻而出，电光火石间，手腕覆上一层温热触感，一股力量将她朝后上方一带。

　　可惜，衣服避开了，裤子却遭了殃。

　　杯子正撞她大腿上，右边裤腿硬生生“喝”下去，焦糖色的液体顺着膝盖向下淌，小白鞋上沾着的还在冒泡，周围地面冰块混着可乐，一片狼藉。

　　一阵冰凉从腿上的肌肤直达至心间，湿答答黏糊糊的感觉让她有一瞬的怔愣。

　　僵硬地后退两步，扣住腕间的力量忽地一松，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缪煦拉开她的。

　　他反应很快，立刻翻找出纸巾，塞给她一沓：“先擦擦。”

　　而后随意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提起她裤脚的布料，覆上纸巾吸水。

　　一旁聊天的黄语菲和崔女士听到动静也往这边来，小橙子飞快跑去抓住妈妈的手，躲到其身后。

　　崔女士看见摔地的可乐杯，低头训小橙子：“我早就跟你说过，密封不严的饮料别乱放，这下被人碰倒了吧？”

　　方羡竹正擦着大腿，闻言抬头：“密封不严的饮料确实不能乱放，倒自己身上认栽，倒别人身上——”

　　“哎呀我看就是小朋友玩闹没分寸，毛手毛脚弄倒了饮料，”黄语菲出声打断她，扯了几张纸巾帮着她擦，回头看向小橙子，“懿晴，跟姐姐道过歉了吗？”

　　小橙子瞪着她，噘着嘴吧不说话。

　　崔女士伸手揽过女儿的肩膀：“小橙子不小心而已，别跟小孩计较。”

　　“真是不小心的话，计不计较还可以斟酌。”
　　缪煦直起身，将手里浸湿的几张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视线扫过崔女士，声音渐冷：“但她是故意的。”

　　黄语菲见状急忙开口：“怎么会呢，她——”

　　“我看见了。”缪煦垂眸，目光停留在小橙子脸上。

　　方羡竹亦有些震惊，本以为她和小橙子是八字不合才这么倒霉，没想到这小孩居然真是故意的……

　　崔女士眉毛一抬，上前挡住小橙子，神色愠怒，语气激动：“你看见什么了？有话就说清楚啊，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睁眼说瞎话呢？不就是弄撒点饮料吗？六岁的小女孩哪有你们那么多心眼！”

　　黄语菲：“应该有什么误会吧……”

　　“我……我……”
　　一道弱弱的童声从他们后边传来。

　　方羡竹与缪煦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小松果左手捏着纸星星，颤巍巍举起右手，带着轻微哭腔说：“我也看见了……刚才穿黑白裙子的小朋友盯着漂亮姐姐的方向碰倒了杯子，看见姐姐裤子湿了还……还偷偷笑了一下。”

　　崔女士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小松果，用力将挎在手臂的皮包往桌上一丢，指着方羡竹斥道：“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你竟然还教唆其他小朋友撒谎来冤枉我女儿！”

　　“崔姐你别激动，小孩子犯了错教育她让她改就行……”

　　看着打圆场的黄语菲、气到脸红的崔女士、吓得快哭了的小橙子，她烦到想要找瓶水反手浇在始作俑者头上，但也只是想想。

　　“崔阿姨您说的对，一件小事而已，怎么能同小朋友计较呢？”方羡竹抬眸与崔女士对视，“小孩子发疯多半是大人无德，我不跟她计较跟您算总行了吧，也不用赔裤子，您向我道歉就行，诚恳的、正式的道歉。”

　　崔女士别开目光，紧紧咬着下唇，伸手将小橙子推到人前，声音尖细而急促：“还不快道歉？人家合起伙来说你是故意的，那你对的也是错的！道歉！”

　　“对……对不起……”小橙子“哇”地一声哭出来，抽泣着对他们吼道，“我讨……讨厌你们！”

　　黄语菲赶紧给他们使了个眼色，无声说了句“抱歉”，接着将崔女士拉到角落安抚。

　　“你们到底从哪招的志愿者！真横呀，简直强词夺理！”崔女士突然提高音量，生怕别人听不见，“这种表现还能拿到补贴和证明吗？”

　　“您别生气了崔姐，人家就两个来义务帮忙的学生……”

　　方羡竹不再理他们，从包里找出之前的便利贴，给小松果妈妈发了条信息，接着两三下把风铃和其他礼品一齐装袋里，右手牵起小松果，回头对缪煦说：“我们走吧。”

　　路过小橙子时她顿了下脚步，迎着对方湿润的双眼看去，不带情绪地回了句：“谁又喜欢你呢？”

　　缪煦跟着她们出来，在她身旁的台阶站定，偏过头轻声问她：“要去周围的商铺买条裤子换上吗？”

　　穿着湿裤子的确很难受。

　　她低头看了眼脏脏的牛仔裤和小白鞋，点点头：“能不能麻烦你看着会儿小松果，她妈妈说十五分钟后来接她，我快去快回！”

　　方羡竹一路小跑，随意进了家服装店，用最快的速度买了条浅色休闲裤换上，再小跑着回来，在离缪煦他们一条街的地方慢下步子，调整紧促的呼吸。

　　道路两边的梧桐树高大茂密，葱郁的枝叶争相朝对街延展，盘根错节，绿荫遮天，撑出一条幽静长廊。

　　少年俯下身，单膝蹲地，替跟前的小女孩系好鞋带，耐心又温柔。

　　刹那间，这幅画面同不久前他蹲下帮她擦裤脚的记忆重合，心脏又不受控地砰砰砰乱跳起来。

　　方羡竹回过神来，走到小松果身边，看了眼手机时间，十五分钟已经到了，她妈妈却还没来，小女孩垂着头叹着气。

　　瞥了眼安静站在一旁的少年，她提议：“要不你先回家吧？我再陪小松果等等。”

　　空气似乎沉寂了一瞬。

　　缪煦低垂着视线，漫不经心地一问：“你打算怎么回去？”

　　他们现在好像住同一小区来着……

　　“啊？我应该会打车回去，毕竟时间也不早了……”方羡竹眨着眼解释。

　　她得赶回家吃晚饭呢。

　　“那正好，”他转过头，澄浅的双瞳悬着斑驳的不规则的光点，语气微缓，似带蛊惑，“要拼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