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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沈建业崭露头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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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建业依然早早出去,他一腔壮志,擎等着肝脑涂地,江至不甚了解他每天奔忙钻研些什么,他也无什么兴趣。沈建业也不会主动对他事无巨细。
今天陈编就到北城了,他得去火车站接他。
北城大总统府——
这里是著名的红枫园,大总统府被一片枫林包围着,华丽的行宫矗立在枫林之中,周围铺满了平滑的石板,行宫的白色顶尖伸出火红的枫林之上。行宫前方的小广场旗杆上飘着民国最高象征,白枫旗帜。
然而行宫内宽阔的会议室内却一片寂静。这里聚集了大半政权负责人,军部与政部分列在会议桌两端,长桌尽头站着这个国家最高权力代表,大总统宋孟。
此刻他火冒三丈,面色冷凝,刚刚拍过会议桌的双手发麻。但在他震怒的情况下,坐在左手边的议长江之延半眯着眼似在假寐,完全不为怒火所动。右手边北城总督沈天文睁着牛眼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其他各省代表则默默低头,仿若羞愧。
在此情形下,一把脆骨头的江之延宋孟是万万不敢惹的,江之延身体有样是政府上下皆知的事,每逢关键时候,比如在军部滥用财政支出,导致赤字,却还在会议上申请津贴,这时候江之延就会争论几句后捂着胸口向后倒,使得会议无终而散。
久而久之也没人再敢跟江之延明对着叫板,生怕他捂着胸口再倒下去,讹诈事小,若政府要员真因为和某某口舌征战时被气死,这个某某将被举国上下的吐沫淹死。
更何况江之延身上还代表了厚待前朝官员的重大政治意义。
宋孟最初请江之延任参议院议长正是看中他出色的政治能力和身上的政治意义,更何况宋总统内心的小九九也完全得益于江之延的支持,他们俩在某些方面倒是完全不谋而合。
于是宋总统猛地踹了一把右手边的沈都督,呵道:“你身为总督难道没有一点办法?”
沈都督莫名含冤,牛般的大眼眨了眨,手不住摩挲自己头上仅剩的毛发,说道:“我也不会造枪造炮啊!国内仅有的几个兵器厂现有的磨具都还停留在前朝时期,虽说在进步但也是完全赶不上国外的尖兵利器。”
“虽说您不想受制于白家对武器的垄断,可在当前阶段,只有白家有准确的航线能躲避海盗将武器运到境内。我们能够得到现如今的军备实力,还要得益于白家的大本营就在北城,如果您强行逼迫,无异于是将白家推向其他势力。”
其他人纷纷附和:“如今我们兵马足够,急缺枪炮与弹药,总统三思,小不忍则乱大谋。”
宋孟火气依然,他拍桌子怒吼:“我已经容忍他白思通的船在港口不交船税,港口费了,如今他还得寸进尺将武器的价格报高两个点。我在英国人那为他周旋,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财政部长起身附和总统,他涨红了脸,愤怒的说:“白思通贪心不足蛇吞象,在国家面前他不仅将武器卖给我们,还私下为土匪提供军火,让土匪势力猖獗,他还做生意将武器运输到其他东亚小国,支持了他们的武装势力,将危机留给国家!我同意总统扣押白家的举措。”
接连的财政赤字彻底压垮了财政部长的小肩膀,白家的加价无疑是给政府的财政火上浇油,他每天处理财政部的公文都恨不得将那些提交报告要钱的人填进太平洋。
“他只是个商人,商人重利天下皆知,一旦逼急了白家,这样一个军事盟友可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了,难道你们想我们军部打仗时用落后的枪炮轰打人家精良的装备部队吗?无异于是小鸡仔主动钻进狐狸的大嘴。”军部的人坐的稳稳当当开口劝导。
与他们对比财政部长像发疯的母鸡,殚精竭虑的企图护下政府金库哪怕一块银子。
“他是个商人,但他是一个没有国家立场的商人!在战时就等于汉奸。”
“白家组织过数起灾后重建,危难时机捐献粮食钱财,如果只是做生意做的大了些就是没有国家立场,是汉奸的话,那要寒了多少国民的心。”
“但是英国运输队在关外被劫,我们被英国政府指着鼻子骂,弯着腰忍受。如果说那批军火不是白家截走的,我自投北河!我们在英国人那受尽委屈,最后那批军火却连一个子弹都没有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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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内顿时乱成一锅粥,争论不休,这时候总统反而不说一句话了,他早已坐下,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敲桌面,听着争辩面上沉思。
“可是你所说的这个汉奸掌握着政府的军事命脉,枪支弹药!你们能找到第二个白家远洋为你输送军备吗?他不仅有最快的最安全的航线,他还有能远洋并且装备精良的船只,还有与外国商人周旋的能力。他仅仅只是要钱,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最后还是沈都督开口结束了争辩,是的,无人能再找到这样的一支中国商队了。
况且相比愿意给政府提供军火,条件却是中国领土与政治干涉权的境外势力,白家商队要好上万倍,他们恼怒的不过是,白家作为中国人,却在战时狠命赚取中国的国难钱。
顿时沉寂笼罩了整间会议室。宋孟微微偏头看向一直倚靠在座椅上假寐的江之延,沉声开口问:“江议长,不知您有何高见呢?”
江之延终于缓慢的睁开眼来,这个看似孱弱的老人,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他缓缓开口:“我同意沈都督的看法。”
这场会议到此也就等于结束了,宋孟点头起身,他之前的愤怒全然不见,似乎只是为了听上这么一场争论。如今听完了,他就准备离场了。
沈都督随后,这个手握兵权的将领对枯燥昂长的会议一向厌恶,如今总统一走,他也立刻消失的不见踪影。
只有江之延老曾入顶一般等到人全部稀稀拉拉走完之后,起身缓步去往了总统办公室。
“你是来请我收回成命的吗?”宋孟端坐于桌后偏头看他。
“不,其实我并不在意白家如何。白家固然重要,也不过是大业中的一只兵卒。况且你也不会对白家动手,你需要他们的帮助。”江之延老鹰一般的精利眼光看向宋总统的眼睛,“宋大总统,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夙愿何时奉行。”
两双同样集结了半个世纪时间的才华与渴望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摩擦,迸射出异样的火花。许久,宋孟缓缓笑了起来:“我之心切,世人皆知了吗?”
江之延没有就这个问题说些什么,他只是那么静静站着,一双眼睛又平静无波起来。
总统身后的长长地红色窗幔微微晃动,桌上的墨水瓶咕噜噜滚了起来,宋孟手掌摩挲了几下,他头上代表着大总统地位的羽翎随着他的动作晃了几晃。
江之延也毫不心急,等待他开口。
“此事从长计议。江大人侍奉先帝许久,对各制度了然于心,还望日后江大人也能与我共进退。”
“中国奉行了千年的帝制足以说明帝制在这片土地上才是最适合的。在下随时恭候。”江之延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终于缓步离开。
总统办公室的门轰然并拢,宋孟坐姿不变,似乎在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
一串稳重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敲击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在空旷的室内回响。
宋孟没有回头也没有起身,他静静的等待着这个人。
沈建业在办公室等待了几个小时,刚刚江之延过来他躲进了窗边层层叠叠的窗幔后面。
“说吧,你三番两次请人偷偷递条绕过你父亲求见所为何故?”宋孟气定神闲,完全不为刚刚的谈话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听到而烦忧。毕竟他高居要位,为史上第一位大总统,自以为自己的意志就代表人民的意志。
沈建业此时穿着他的军服,黑色长靴包裹住他修长的小腿,黑色的军服衬得他格外俊秀利落,有坚不可摧之势。
这个年轻人只是往他面前一站,宋孟就知道他必然经过了战场厮杀,身上有刻意掩盖的杀伐果决的气势。
宋孟欣赏这样的年轻人,他初上任时就鼓励国军大肆参军,为国家提供战争人才。他只是看沈建业的眼睛就知道他心里藏着一只猛兽,正等待苏醒。
“宋大总统,我今日所为之事与江议长如出一辙,都是来送您登上帝位的。”
若说江之延的投诚在宋孟意料之中,那这个年轻人就在宋孟意料之外了,他奇道:“你——你有什么能够支撑你说出这样的话来?”
“您知道沈天文是我的父亲。”
“但据我所知,你父亲并未为你安排军职。”
“您至今未发布公文的原因不就是在试探政府中哪些人会支持您追随您吗?您担心自己一旦决意复辟,政府内部一定会分成两派,甚至反对的比支持的还多,因为人们已经在朝廷的阴影下恐慌太久了,那种随时可以被杀头的感觉。”
“不,我称帝但律法不会废。”宋孟打断了他。
“但是那是独属于封建帝制的威胁,您懂得。”沈建业徐徐说道:“这种时刻您就急需别人的拥立,文官们不用怕,他们顶多口讨笔伐,对您来说不痛不痒,况且以江议长为首的文官团体会尽力拥立您。但如今国内势力最为昌盛的两股势力且不可小觑的军事团体就是以北城总督沈天文为首的南北两军,及以西北总督赵虎的西北军势力。”
“沈天文是坚定的民主主义者,您知道他一定会反对。但他一直在您手底下任职,初期不会过于反扑。”沈建业将自己从一代督军儿子的身份上摘了出去,尽力客观的向宋总统诉说利弊。
宋孟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宋总统,以您手眼通天的能力,想必早已知道西北总督赵虎有反叛之心,他在中央对地方的调令上多次不服从,且有抵抗心理。”沈建业观察着宋孟的神情,发现他果然没有惊愕之色,这才心安理得的继续说下去:“赵虎的西北军素来勇猛,前朝的迅速衰败有他的一份大功。您称帝的公文一旦发出,赵虎必然顺势而为宣布独立,随即将会北上讨伐。单独以您的将队加上初期持中立态度的沈天文的北军,西北军给您造成的困扰定然难以应付。”
宋孟哼笑一声,他神色不动,但内心却泛起惊涛骇浪。
他早在前朝任军机大臣时期望着坐在龙椅高高在上的幼小孱弱地皇帝时,就在心里问自己我也可以当皇帝吗?我为什么不可以当皇帝呢?
后来那种想站在最高地方的冲动愈演愈烈,在他看来那把龙椅上就是最高的地方,即使后来他得民心所向当上了大总统,发布号令,但内心深处对权力得渴望更甚,大总统受议会桎梏太重,他发怒时依然有数不尽的政党和他顶嘴。
如果他能当上皇帝,才算真切得尝到了权力的味道。
但宋孟警惕于眼前这个年轻人对政局的洞悉,他所说的就是宋孟所忌惮的,他不怕文官戳他的脊梁骨,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没有被民众背地里骂过?
对皇帝来说那不过只是深夜里烦扰的蚊子哼哼,却不能动摇自己分毫。但是武官的反对及讨伐却是他登基路上最大的阻碍。
他问:“你既然毛遂自荐,想必是有计可献?你所图为何?”
沈建业单膝跪下:“我乃沈总督之子,届时沈总督必然投鼠忌器。我曾在赵虎手下担任参谋一职,对其用兵谋策皆一清二楚。我愿为宋大总统排忧解难。只求总统重用。建业只为有从龙之功。”
宋孟缓缓笑了起来,“难怪你父亲为你请职你未曾应答。你比你父亲更加懂得审时度势。”